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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
季野的高烧持续了三天。
周沉在红姐裁缝店的后屋里支了张简易病床,用医用酒精和抗生素对抗着伤口感染。季野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睁眼都像从地狱里爬回来一次,瞳孔里烧着混沌的火。
"……几点了?"第四天凌晨,季野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周沉放下手里的解剖学笔记:"凌晨四点二十。"窗外还黑着,雨已经停了,但潮湿的空气依然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季野试图撑起身子,被周沉按回床上:"别动,引流管还没撤。"
季野低头看向自己右胸插着的透明软管,里面还有淡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动:"你做的胸腔闭式引流?"
"不然呢?"周沉戴上手套检查敷料,"弹片擦伤了肺叶,再晚两小时你就死于张力性气胸了。"
季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高热的手心烫得惊人:"阿七的骨灰……"
"在柜子上。"周沉示意那个黑檀木盒子,"红姐说按你们规矩要守灵七天。"
季野的睫毛颤了颤,松开手。周沉注意到他指甲缝里还留着没洗干净的血迹——那天夜里季野独自去码头带回了阿七的残骸,回来时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你睡了36小时。"周沉拆开纱布,露出缝合线纵横的伤口,"感染指标在下降,但白细胞还是偏高。"
季野突然笑了:"你说话的样子……像在汇报实验数据。"
"不然呢?"周沉用碘伏棉球擦拭伤口边缘,"难道要我哭着说'求求你别死'?"
季野的笑意更深了:"可以啊。"他因为扯到伤口而倒抽冷气,却还在笑,"我想看周医生哭。"
周沉把沾血的棉球扔进垃圾桶,力道大得像在扔铅球:"看来你死不了。"
晨光渐渐渗入窗帘缝隙。季野在光线中眯起眼,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周沉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密,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个普通的大学生——如果忽略那些伤疤的话。
"我父亲的心脏……"周沉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能安葬吗?"
季野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你确定那是……"
"左心室陈旧性瘢痕,符合我爸心肌梗塞的病史。"周沉拿起床头柜上的储存罐,"而且标签上的日期,就是他遇害那天。"
季野沉默了很久。阳光慢慢爬上床单,照亮他锁骨处的黑鸦纹身。
"季枭有个习惯。"他终于说,"重要的战利品……他会复制三份。"
周沉的手猛地收紧,储存罐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我需要确认。"季野撑起身子,这次周沉没阻拦,"带我去医学院解剖实验室。"
"你疯了?"周沉按住他,"现在全城的□□都在找你!"
季野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两点鎏金:"所以才要现在去——没人会想到我们敢出现在那里。"
周沉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季野:高烧39℃仍能精准算计,流着血也要咬断敌人喉咙。
"不行。"周沉转身整理器械,"至少等你能自己走路再说。"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周沉回头,看见季野已经站在地上,左手扶着墙,右手却握着那把镀金手枪——从枪柄磨损程度看,正是季枭的配枪。
"能走路了。"季野把枪扔给周沉,"你的了。"
周沉接住枪的瞬间,闻到了枪管上残留的火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季枭的味道。
"为什么?"
季野慢慢系上衬衫纽扣,每个动作都像在忍受剧痛:"因为下次见面……"他抬起眼,眸子里烧着冰冷的火焰,"我要你用这把枪打穿他脑袋。"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周沉握紧枪柄,金属表面刻着的数字"0479"硌进掌心。他想起父亲临终前颤抖的嘴唇,想起解剖台上冰冷的心脏标本,想起阿七冲向车队时决绝的背影——
"今晚八点。"周沉把枪插进后腰,"实验室后门等我。"
季野笑了。阳光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眼底的阴霾:"记得带白大褂,周医生。"
红姐的缝纫机声突然从前屋传来,哒哒哒像冲锋枪扫射。周沉想起她昨天说的话:"小野从六岁开始,睡觉枕头底下就藏着刀。"
现在那把刀正插在季野的靴筒里,而周沉后腰别着杀父仇人的枪。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晨光中的街道,影子在地面上交错,像两把出鞘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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