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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客
“到了。”
江栾把车停在路边,带着谢逸穿过繁忙的马路,来到街边一家有着浓郁烟火气的烧烤店。老板娘被油弄得黏糊糊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拿着菜单走到江栾跟前。
“小江啊,带朋友来了?还是老样子吗?”老板娘笑嘻嘻地问。
江栾随手在菜单上勾了几笔,将它推给谢逸。
“想吃什么再加。”
“再来10串玉米吧。”
“能吃辣么?”
“嗯。”
孜然浓郁的味道漫在空气里,铁签在铁盘边缘磕碰出清脆的响声,老板娘端着烤盘过来,肉串上迸溅的油点跳上谢逸的领口。
“尝尝。”
江栾用铁夹将滋滋作响的烤鱼夹到谢逸盘
中,劲瘦的小臂从袖管中伸出,这次谢逸看清了,嵌进他皮肤中的青黑是一只类似跳跃状的动物。
谢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江栾收回手,重新坐回到他对面,才连忙说了声谢谢,移开目光。
鱼烤得入味,也没什么腥气,谢逸慢悠悠地咬掉周边的一圈刺,把香嫩的腹肉送进嘴里。
“我去上趟洗手间,你先吃。”
江栾把手机揣进兜里,走的方向却是前台,谢逸没注意,慢条斯理地拿直接擦掉指尖沾染的孜然。
没过一会儿,老板娘提着两个装满的玻璃罐子走来,罐底沉着透亮的青提和柠檬,罐壁挂了遇冷凝结的水珠,顺着弧度滴落,融进地面。
“小江啊,这是我们自己家酿的,上次你买了两罐回去说好喝,这次特意留了两罐,送给你和你朋友尝尝,好喝下次再来买哈。”
老板娘说着把酒放在桌上,含着笑意望向谢逸。
“谢谢老板娘,我以后也帮你多宣传宣传。”
江栾没再客气,对她回笑颔首,先开罐子的瓶盖,将发着寒气,清透的液体倒进塑料杯,递给谢逸。
“能喝吗?没什么度数的。”
谢逸应了声,双手接过杯子,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进口中,应当是加了气泡水,尝起来类似青提汽水,后调有点发甜,谢逸判断度数不超过三度。味道不错,他又咽了几口,望向对面没有动作的江栾。
“江哥你不喝吗?”谢逸问道。
“我要开车。”
江栾为自己启开一瓶汽水,仰头吞咽时脖颈拉出凌厉的弧度。喉结滚动,低头,指腹重重碾过下唇。
“要听故事吗?关于我的纹身。”
“嗯。”
江栾的指尖在汽水瓶身上缓慢画着圈,那些凝结的水珠被他揉碎成细流,沿着玻璃蜿蜒而下,他摩挲了几下小臂上的纹身,缓缓开口。
“四年前我捡到一只狸花猫,尾巴尖秃了一块,但特别有活力,捡的时候才两个月大,缩在我家单元门口,被雨浇得湿透。”
他说着用拇指比划出个小小的弧形。
“就这么蜷在快递箱里发抖。"
谢逸的视线不自觉追着对方的手势,仿佛看见青年蹲在雨幕里捧起纸箱的画面。江栾的眼睫毛颤了颤,仿若在抚摸那只小猫,温情如水。
“取名叫跳跳,因为一年后确诊猫传腹那天前,它最喜欢从沙发上跳下来追着光斑跑,看起来比平时还精神。”
他仰头喝了口汽水,薄唇忽然抿出个苦涩的弧度。
谢逸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眉头不自觉紧蹙。
那应当是一种潮水般足以淹没一个人的恐慌,这种感觉很熟悉,如同谢逸多年前经历的那般。
“我亲手给它做的手术,差一点,没救回来,我看着它在手术台上没了呼吸,当时特别自责,自责自己没能治好它。手术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它拼命蹭我的手指叫唤,想来是有些预感。”
夜市嘈杂的人声忽然远去,谢逸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格外清晰。他的舌尖抵住上颚,气泡酒的回甘忽然变得酸涩。
“它走后两天,我就打算把它纹在身上,本来想的图案是个猫猫头,但师傅说可以改个威风点的图案,我觉得也不错,就采纳了。”
江栾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指腹抹过手背溅上的几点热油,在纸巾上拖出痕迹。
“我想让它永远保持那天以前的样子——像团永远不会坠落的小太阳。”
“好了,故事讲完了,有什么想问的吗?”江栾抬头,正对上谢逸愣神的眼睛。
“你现在……还自责吗?”
“多少有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看开了,我尽过自己最大的努力,或许我们的缘分就到这了。我纹它也不是因为自责,我想它在天上有个牵挂,它不是流浪猫了。”
“江哥,我敬你一杯,很感谢你救了汤圆,跳跳也一定会开心自己的主人是个大英雄的。”
谢逸端起塑料杯,与汽水瓶在空中相撞,冰凉的液体酒在手背,他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脸颊泛起一丝薄红。
江栾愣了一下,咽了口汽水,扬起一个微笑。
“那小逸呢?又什么故事想讲吗?”
“我的前半生没什么好讲的,都是些平常的事,抱歉。”
谢逸垂下头,薄唇抿了抿,还了江栾一个笑脸,倒是看不出几分笑意。
“不想说也没事,这是你的隐私。”
木签不久就摞了一盘子,谢逸招招手把老板娘喊来结账。
“你们这桌小江已经付过了呀。”
“啊?哦,抱歉。”
老板娘走后,谢逸打开手机。
“江哥,不是我请你吃饭吗?怎么还偷偷把钱付了……一共多少,我转你吧,说要请客就没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我是老板娘熟人,结账给打折,是我考虑不周全了,转钱就不必了,有空我们再约,当你补回来,好不好?。”
“好吧??也行。”
谢逸妥协,往杯子里又倒了点酒喝。
“谢逸,你好像醉了。”
谢逸手旁的玻璃罐子少了小半罐,“没什么度数的酒”的后劲开始泛上来,谢逸只觉得耳根烫得吓人,远处的路灯氤氲出朦胧的光圈,他用力闭了下眼睛,神志勉强算得上清明。
本不应该醉得这般快。
“没事。”相视无言。
谢逸拿着木签一粒一粒嚼着玉米粒,眼前也越来越混沌,他心中警铃大作,撑着头的手却无可抑制地下滑,最终倒在桌上。
永远别相信自家酿的所谓“没有度数的酒”,酒味也许只是被其他东西掩盖掉罢了。
好热……
“哐当”一声,谢逸的头重重磕下,惊得在回消息的江栾一颤,他赶忙来到谢逸身边,晃了晃他的肩膀。
“谢逸!你没事吧?”
回应他的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和碰一下就泛红的皮肤。
“醉了?别在这睡,至少把你家地址告诉我啊?”
江栾无奈,只好架着谢逸先上自己车,总不能把人扔这儿吧?
他怎么这么轻?江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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