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巷同行

　　自打和陆昭野成为了朋友之后，林晚星带东西又会带四份。

　　四份四个人刚刚好。

　　这天林晚星分好零食后陆昭野还没有来，她问了周屿，周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陆昭野去了哪里。他经常迟到，林晚星已经习惯了。她照常吃着零食。

　　第一节课下后陆昭野来了，他穿着校服，额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还带着伤，像是刚打完架不久。

　　他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林晚星碰了碰他的胳膊，陆昭野转过头，脸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有事？”他挑眉问她。

　　林晚星打趣他：“陆昭野你不是校霸吗？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在她的世界里校霸应该是那种打架很厉害，很少受伤的，至少不是像他这样的。

　　陆昭野也不会告诉她，他这一身伤不是打架受的伤，而是被他父亲打的。

　　陆昭野的指尖在桌沿叩了叩，故意把伤侧的脸往她那边转了转，眼底的笑意藏着点狡黠：“校霸就不能被人挠两下？”他顿了顿，瞥见林晚星盯着他纱布的眼神发直，又补了句，“跟人抢最后一瓶冰可乐，没抢过。”

　　这话明显是编的——他校服袖口还沾着点没拍干净的草屑，嘴角的擦伤也不像是被指甲挠的。林晚星没戳破，只是从笔袋里摸出个创可贴，指尖捏着边缘递过去：“骗谁呢，陆昭野你怎么可能那么馋”

　　陆昭野确实没有那么馋。

　　林晚星见陆昭野笨手笨脚半天贴不好，她干脆亲自动手，指尖碰到陆昭野脸上的时候，陆昭野的呼吸明显放轻了，她没有察觉，自顾自的把创可贴贴好。

　　“陆昭野，那人是不是扇你脸了？”

　　“嗯？”

　　“不然你脸怎么那么红”

　　陆昭野耳尖也红了，他偏过了头，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他的目光落在语文课本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陆昭野，你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那么红？”林晚星说着就伸手想摸摸陆昭野的额头，陆昭野先一步躲开了。

　　“我没有生病”

　　“哦哦，那行吧”

　　林晚星也翻开了自己的课本，没过一会林晚星拆开了一包吐司，她将吐司分成了四块。

　　“柚子”她喊了一声。

　　周柚听到声音停住了笔微微侧过身，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林晚星。林晚星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吐司。

　　周柚做出一个要接的动作，林晚星便将吐司扔了过去，周柚接到了吐司。

　　刚开始林晚星不想动也会这样扔东西给她，但那时她总接不到，林晚星扔过去的东西都被她的同桌周屿接到了，周屿会笑着把东西还给周柚。

　　“周屿”

　　林晚星把吐司扔了过去，周屿也接到了。

　　林晚星又将吐司递给了陆昭野。
　　“诺，这是你的”

　　陆昭野没立刻接，指尖在桌沿磨了两下，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的烦躁，像是在跟谁置气：“不吃。”话刚落，就瞥见林晚星要将手收回去。

　　他喉结滚了滚，没再硬邦邦地拒绝，伸手拽过那块吐司时，指腹不小心蹭到她的指尖——比他掌心凉多了。林晚星没在意，已经低头翻着语文书，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下节课要背的古诗。

　　陆昭野盯着手里的吐司，边缘被他捏得有点变形，他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却又觉得比以前吃过的任何面包都软。

　　放学后，林晚星的妈妈留在公司加班了，林晚星没有让刘叔来接，在得到了妈妈的允许后她要自己回家。

　　走到人流量少的地方后，林晚星点了一支烟，她倚靠在墙上，吸了几口烟。

　　烟蒂被摁灭在墙角的砖缝里，林晚星刚直起身，就听见巷子深处传来闷响。她脚步顿住，顺着声音往里望，昏黄路灯只照得到一半，却清晰看见陆昭野被一个男人推得撞在墙上，校服后背蹭上大片灰渍。

　　这是林晚星第二次看见陆昭野那么狼狈，第一次也是在这条小巷子里。林晚星想走，陆昭野也不愿意自己狼狈的一幕被人看到。

　　“还敢跟我犟？”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意，抬手就要往陆昭野脸上落。林晚星心脏猛地一缩，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喊了声“住手”。男人愣了愣，转头看见她，眼神里的戾气散了些，却还是没停手，只是语气缓和了点：“小孩家家别多管闲事。”

　　陆昭野也没想到会撞见她，额角的纱布因为刚才的推搡松了点，他咬着牙想把林晚星往巷口推：“你走”可林晚星没动，盯着那个男人：“你凭什么打他？”

　　男人冷笑一声：“凭我是他爸”陆昭野听到这句话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晚星从来没有见过有父亲能把自己孩子打得那么狠，她显然不愿意相信他是陆昭野的父亲。

　　“他爸？你是陆昭野他爸我还是你爸呢”林晚星伸出手拉住了陆昭野的手，她拉着陆昭野往前跑，全然不顾身后男人的叫骂声。

　　身后男人的骂声越来越远，林晚星直到跑过三个路灯才停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打湿。陆昭野站在她身边，也在喘。

　　两人坐到了一个长椅上，陆昭野始终低着头，林晚星能察觉到他失落的情绪。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陆昭野，最后她轻轻的抱了陆昭野一下。

　　“你抽烟了？”

　　这是陆昭野和她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那句“你走”

　　林晚星的手臂刚环住陆昭野的肩膀，就听见他这句轻声询问，声音里没了平时的烦躁，还有些哑。她的动作顿了顿，没立刻松开，只有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昭野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下来。他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烟味，却不呛人，混着她发间的洗发水清香，奇异地让人安心。“以后别抽了。”他抬手，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哄小孩，“对身体不好。”

　　林晚星很想说他自己不也抽吗，最后什么也没说：“那你以后也别再被他打了。”她没提“爸爸”两个字，怕戳到他的痛处。

　　陆昭野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衣角。路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叠成小小的一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嗯，不被打了。”

　　林晚星的怀抱很暖，许多年后陆昭野也一直忘不掉。

　　林晚星松开了陆昭野：“带钱了吗？”

　　“嗯”

　　“带了多少？”

　　“没多少”

　　“行”

　　陆昭野身上确实没有多少钱，林晚星摸了摸口袋最后只掏出了一张皱巴巴5块，平时都是妈妈接她放学，她自己没有带钱的习惯。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摘下了左手手腕上的金手镯，她拉过陆昭野的手，将镯子和五块钱塞到了他手里：“今天没有带钱，你先拿这个应应急”

　　“我不能要”陆昭野立刻拒绝。

　　“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

　　“是朋友就不要拒绝”

　　陆昭野还想把镯子塞还给林晚星，林晚星躲开了，她后退了一步：“陆昭野我该回家了，明天见”

　　她不等陆昭野反应，就往家的方向跑。

　　推开门林晚星愣住了，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正是林晚星的父亲，王斌。

　　林晚星从小就跟这个所谓的爸爸不亲。

　　“回来了？”

　　“嗯”

　　林晚星换鞋的动作很快。

　　“你这次月考总分才223？”

　　林晚星点了点头。

　　王斌啪的把报纸扔了出去，他站了起来：“林晚星你要的脸行吗？考这么低说出去都丢人”

　　看着王斌发火，林晚星没有半分羞愧，反而有些兴奋。

　　“那你别说不就行了”

　　王斌被这句话噎得脸色铁青，手指着林晚星，气到声音发颤：“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求上进的东西？你妈天天为你操心，你就拿这点分数回报她？”

　　林晚星抬起头，眼神里没了平时的温和，只剩点叛逆的冷：“我妈没说什么，轮不到你管。”她早就习惯了王斌这样——平时不见踪影，一回来就只会拿分数说事，从来没问过她在学校开不开心。

　　“我是你爸！我怎么不能管？”王斌上前一步，想拉她的胳膊，却被林晚星猛地躲开。她后退到玄关，手抓着门把手，像是随时要逃出去：“你除了会说这些，还会什么？”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王斌心里，他愣了愣，随即更生气：“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不是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林晚星冷嗤一声：“王斌你装什么？我身上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妈赚的，你给我花过一分钱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扎进王斌最狼狈的地方。他脸上的怒意瞬间僵住，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林晚星说的是事实，这些年他忙着在外“打拼”，连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林晚星妈妈一手承担。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王斌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扯林晚星的衣领，想把她拽回来“教训”。林晚星早有防备，猛地拉开玄关的门，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头发乱飞。她盯着王斌，眼神里没了半分温度：“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王斌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门外昏黑的夜色和林晚星眼里的决绝，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儿陌生得可怕。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就别再认我这个爸！”

　　“谁稀罕认你。”林晚星几乎是立刻接话，说完她不等王斌反应冲进了夜幕里。

　　冷风吹在脸上，林晚星却没觉得冷，只是胸口堵得发慌。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走到一棵树下蹲了下来，拿出手机给备注大鼻涕虫周易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林晚星隐隐约约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水声和杯子掉落的声音。

　　“林小星，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电话那头笑着打趣她。

　　林晚星把脸埋进膝盖，听着电话里熟悉的笑声，鼻尖突然一酸，原本堵在胸口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声音也带了点发颤：“周易……”

　　“怎么了这是？”电话那头的笑声立刻停了，语气变得紧张，“是不是受委屈了？跟我说。”林晚星能想象出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凑到电话边认真听的样子。

　　她没说王斌的事，也没提巷子里的陆昭野，只是攥着手机，小声说：“我就是……有点想你了。”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

　　电话那头的周易明显不信林晚星的说词，他声音放得更加软：“那星星先打开视频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哭”

　　林晚星吸了吸鼻子：“不行，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

　　“不丑不丑，星星最漂亮了”

　　林晚星开了视频，她眼眶有些红。

　　“眼睛都那么红了，还说没有哭”

　　周易也开了视频，他做了一个鬼脸，林晚星一下子被逗笑了。

　　“哈哈哈，周易你怎么还是那么好笑”

　　屏幕里的周易见她笑了，也松了口气，故意把鬼脸做得更夸张——眼睛挤成一条缝，舌头吐得老长，还顺手抓了顶室友的棒球帽歪戴在头上，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怎么样，我的独家鬼脸厉害吧？”他挑眉得意地晃了晃头，背景里还传来室友憋笑的声音。

　　林晚星看着他幼稚的样子，刚才的委屈好像被这笑声冲散了大半，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没掉下来的泪，嘴角还带着笑：“周易，你都上大学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话里带着嫌弃，语气却软软的。

　　“还不是为了哄你这个小哭包。”周易收起鬼脸，正经了些，眼神里满是认真，“跟我说说，是不是王斌又说你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让我妈去接你好不好？”他知道林晚星跟王斌不亲，也知道她受了委屈从不肯轻易说，只能一点点引导她。

　　林晚星摇摇头，把手机镜头转向身边的老槐树：“我在以前我们爬树的这儿呢，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行，那我就陪你聊。”周易拿起桌上的橘子，一边剥一边跟她絮叨，“我们今天上专业课，老师讲得可无聊了，我旁边的室友都睡着了，还打呼呢……”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大学的琐事，林晚星靠在树上听着，胸口的堵得慌慢慢散了，连风都好像没那么冷了。

　　周易故意将剥好的橘子在屏幕前看了看：“星星，想不想吃我亲手剥的橘子”

　　“周易，你在废话吗？我怎么吃得到，我真想揍你一顿”说着林晚星故意扬起手。

　　周易放下橘子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状：“错了错了，星星饶命”

　　林晚星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周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是吗？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下个月就回去看你”

　　“下个月不就放假了吗？”

　　“对啊，放假了就回去看你”

　　“那挺好，放假了我带你去玩，我们都好久没有见面了”

　　“好好好，永远跟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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