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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结局 花香如故
残阳似血。
暗金色的流光斜泄,犹如一地碎金,衬得殿前那一道茕然独立的背影愈加黯然落寞,心碎不知几何。
只因为,那抹白,今生不再。
十年前的誓言言犹在耳,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拼命握住的,不是光阴,而是记忆。
龙阳呆呆凝视着殿中自己亲笔所提的匾额,业离二字似一把软刀要将心口的痂生生撕裂。多少次午夜梦回,那伤口都会一次次的裂,一次次的痛。每夜梦里那烟雨西湖的浅浅碧波中映照的,仿佛都是他临死前心魂欲碎的凄绝眼眸。
“皇上,该用膳了……”林茗一身昔日打扮,轻轻唤着斜阳中那抹令人不忍直视的背影。当初以为他早已将少爷抛诸脑后,所以心里恼他怪他才会一时不忿将所有经过全盘托出。可是如今,每日见他如此落寞,任由悔恨自责充斥纠缠的思念离愁溢满心间却无处倾诉,似已要将人全副心魂磨蚀的形销骨立,心中又实在不忍。心里明白到底他不曾一日忘记过公子,所以自己才会答应留下来,算是自己对公子的最后一点心意,对他的最后一点安慰。
“茗儿,朕没有胃口,拿下去吧。” 龙阳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吩咐着,落寞的眼神仍是停留在那匾额之上没有移动半分。
闻言,林茗心里又是一紧,这眼神……当日清早公子自祠堂出来时的神情也是这般,空洞落寞光华不再。都是哀莫大于心死么?
“可是皇上,您也不能一直这样,一个多月您都没怎么用过膳食……”茗儿轻轻摇头,接着又无奈叹道:“不谈其他,就算是为了公子,您也要好好保重啊!公子他在天之灵看到您这样,一定也会难过……”
闻言龙阳身形轻轻一颤,心里涌起几分酸涩。不错,业平若在天有灵也定会不安吧?并非刻意折磨自己,只是自从知道了一切隐情,那些记忆便似铁链般禁锢着自己的全副心魂,再难有欢颜。
“好吧,把东西端进来吧,派人告诉皇后,朕今夜也不回寝宫,让她去东宫多陪陪琳儿吧。”
“是。”林茗默然垂首,心中又是一阵无奈的喟叹。这一个月来,皇上除了处理政事就整天待在业离殿,哪怕就寝时也不肯回寝宫,而是执意留在此处经常整夜无眠,纵然浅眠片刻梦里也是声声叫着公子的名字。心中暗恼自己怎么就没能体会公子的一片苦心,若然公子当日想将一切挑明又何至于亲笔写下绝情书信绝望自尽?终归是舍不得伤他分毫吧?而自己却将公子苦心为他营造的宁静生生打碎……
“茗儿,下个月初八朕带你回扬州。”龙阳坚定的话语骤然打断了林茗适才自责的思绪,转身拢紧眉心又道:“朕打算在西湖汀州为业平建一处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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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扬州西湖。
又是绵绵细雨轻烟渺,一如当日。可叹如今柳岸闻莺芳华无限,自己却寂寞如斯。
当日说好了你等我回来,不想这一等竟是十年光阴。那一天执拗的不回首,到头来竟落得生死如河,悍然相隔。
十年不曾来见你,业平,你可会怨我,可会寂寞?
默然站在西湖水畔,雨帘漫天,却挡不住自己伤魂的视线。远处灰青色的墓碑下埋藏的不只是今生的最爱,更是自己永世的忏悔。
“今生,对你,永远都不会后悔。我若负了你……”
“就让我林业平葬身这西湖水底,今生来世永不相见!”
念及旧事心下哀恸,龙阳猛的撇开手中的绸伞,发足狂奔至墓前砰然跪倒,颤微的伸出手轻轻抚上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人早已是悲不成声:“业平,是我龙阳负了你,是我负了你啊!为什么,你连最后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要今生来世永不相见?!业平,业平啊……”似是再难抑制这两月来绝望的哀伤,龙阳将额角不断重重的磕在墓碑之上,任由绵雨夹杂着缕缕红痕蜿蜒而下,染红了那一片绝望的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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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适才受了凉,待会回了客栈等把伤口包扎好了,茗儿就去给您熬碗姜茶。公子从前着了凉也……”意识到又说了不该说的,林茗低头重重的抿唇不再言语。
“…… ……”龙阳没有做声,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愈发用力,关节处已微微泛白。此情此景,他已不必再想其他,镌刻入骨的记忆,纵是挫骨剜心也再也毁不去。
乍然一阵风起,伞缘随风微扬,无神的视线穿梭过憧憧人影,龙阳却霎时呆立在当场!
远处游堤上那一柄淡青色的绸伞……
那背影,那白衣,那气韵,是他?!
“业平!”龙阳一声急唤便不顾一切的冲奔过去,任由那一袭墨蓝色的长袍下摆迸溅上泥迹点点。可是待寻至近处,人影错落间那抹淡蓝下的月白却已消失不在。
“爷,您怎么了?”
“茗儿,我……我刚刚看到业平了……”眼神里满是惶急和茫然。
“…… ……”公子?难道爱到刻骨灵魂皆可相见么?
“是他……我知道,纵然等我过了奈何桥,他也不会愿意再见我……”想起那今生来世永不相见的誓言,龙阳无力的阖上了双眼,一脸绝望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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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幕西垂,冷雾寒烟,凄绝怅惘。
同样的月色,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
“业平……”醉梦中的男子口中喃喃重复的只有这两个字眼,仿若是一生纠缠无尽的禁咒。
醉了,就不必再承受失去他的剜心之痛,而自己,也只有在他坟前才有醉的资格。
其实,自己早已醉了。早在第一次与他雨中相逢自己便醉了,一醉十年之久,而今才是真正的酒醒梦碎……
恍惚间,冷穆的月光下,眼前突然映入一抹出尘的月白,遗世而独立。
“龙阳,你这又是何苦?”俊眉紧拧,慢慢俯下身来,伸手轻抚上眼前人俊逸的面容,话音里满是难以言喻的心痛。
“业平,我……好想你……”口中微喃着抬起双臂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肯有一丝的松动。只要是他,无论梦里梦外,自己都不想再放手。
“龙阳,为了我,好好保重……”
“业平?!”猛地起身拼命向那抹急欲离开的月白奔去,仿若是要去抓住前尘不堪回首的旧梦。大醉过后步伐踉跄,龙阳疾行几步后便摔倒在地,再抬头时那抹月白已没了踪影。
“爷,您没事吧?”林茗自林中疾奔过来,忙扶起地上一袭华贵蓝衣却满身污渍的龙阳,心中泛酸,哽咽劝道:“爷,您不许我们跟着,可您现在这样……”实在不忍再看那绝望映水的明眸,林茗偏头悄悄擦了擦眼角,掩盖了那一瞬的酸涩。
可龙阳却全然不顾,发狂般抓着眼前人的双臂,满脸都是急切和惶然:“茗儿,我刚才见到业平了!我见到你家公子了!你看到了吗?!是他!一定是他!可他一晃眼就不见了,你陪我去找他!”
“爷,您喝醉了,这里哪有公子,公子……十年前……就去了……”挣扎的说完,刚刚擦去的眼泪却再一次涌出。这样的话虽然残忍至极,此刻自己却不得不说。三日前的游堤之上爷就说见到了公子,可这又怎么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龙阳无力的摇头,钳制茗儿双臂的力道却一点点的在减轻,“他不会死,他说过他要在这里等我回来的!”猩红的双目里满是不甘的痛色,乍然出口的厉喝慢慢回荡在四周暗谧的林间,声声不绝于耳,悲凉萧索。
正值恍惚之际,忽地一阵琉璃光芒折射入眼,月光掩映之下天地间似仅剩下那一粲然金字: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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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平,你又去见他了?”轻捋髯须,眼看着匆匆进门似难胜衣的羸弱身影,老者无奈的摇头。
“我……业平放心不下,实在不忍见他如此消沉。”蹙紧的眉峰未曾有半刻舒展,龙阳相思若此,自己又何尝不是?承受深入骨髓的无奈之痛的,并非只有龙阳一人。
“哎,你这孩子,就是顾虑太多……”老者叹气,停顿半晌续道:“自打十年前老夫在西湖畔救了你,就没见过你有一日展颜,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彼此折磨?你这身子调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大好,究竟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用来这般折腾?”
“师傅,一别十年,他现在是属于天下的龙阳帝,早已不再是当日与林业平生死皆许的太子龙阳了……”平静却无奈的语气微顿,转而淡淡道,“纵然他现在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有国有家有妻有子,纵然我林业平不介意做一世遭人唾骂的佞臣男宠,您叫我又如何忍心让他的一世英名因我而蒙上了断袖分桃的恶名污点?”
“这……”老者语塞,男子相恋本就世道难容,更可况是一国君主?
“师傅,您不必多说。只要我心中有他,就足够了。”伸手入怀,想再摸一摸二人之间仅剩的那一件信物,可是霎时间林业平却骤然变了脸色。“师傅,是业平大意。日后龙阳定会疑心,明日我们就离开这是非伤心之地。”
难道是天意?罢,能够如此转身离去,对你我或许都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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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皇上,微臣已在整个扬州城详加打探,确实找到了一位极似林公子之人。只是……”卢征抬头对上龙阳急迫焦虑的眉眼,接下来的话却实在不敢再续。
“只是怎样?他现在在哪?快说!”龙阳紧紧攥着那颗龙字的琉璃珠,光华映入双目竟似要生生泣下血来。只要他尚在人世,是不是一切都可从头来过?
“他走了……”卢征不敢再直视龙阳那焦急狂喜且倍含忧虑的眼眸,只得低首继续禀奏:“待微臣找到那间草庐之际,早已是人去楼空,房中仅留下一纸信笺,想必就是林公子的笔迹。”轻轻自怀间取出那纸信笺递给龙阳,忧虑不忍的心情一如当年。
龙阳急忙接过,只见白色的绢帛之上只有半阙未填完的绮罗香,正是业平那清逸俊秀的字迹,其上书云:
桂子平头,烟霭皓月,伞下梦里何处。
欲问春归,落红难语离露。
白衣寞,罗袖轻衫,酒易醒,清寒难付。
卷帘看,离别容易,山盟剩下相思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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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碧涛微雨岚烟夜,却不见半分凉意。西湖水畔一对男子撑伞徐徐而行,双手相扣,旖旎温婉。
“业平,你身子易寒,再留片刻我们就回去吧。”男子淡笑着,只要今生能够与他再携手,哪怕是再多的恶名自己都愿意背负。
“我不打紧,难得今日月色甚好,多留一会也无妨。”轻轻的回应他的体贴,话语里恬淡无忧。
“业平,想我龙阳今生何幸,能够再次拥有。今生无论你到哪,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紧紧攥着他微凉的手,不曾有过半分松动。
“龙阳……”抬头轻唤一声,相隔半晌才涩然续道:“应该说是业平何幸,今生能得你如此相对。只是……”
“只是如何?”龙阳抬手抚上他皱紧的眉峰,心下又是一阵不忍。只要能换眼前人一笑,拱手河山又如何?
“龙阳,是我欠了皇后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更欠了天下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
移开绸伞轻轻将眼前人揽至怀中,复又在其额头印下淡淡一吻,龙阳才徐徐开口道:“业平,你放心,卢将军是天下少有的忠臣将才,我把太子交付给他我很放心,他深知你我苦衷,必定会好好辅佐琳儿。何况上次扬州一别后,你整整躲了我三年,这其间我想的很清楚,自我知道你尚在人世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天下的龙阳帝了,我只愿做那个伴你走过小巷为你一人撑伞的龙阳,你明白么?我还是那句话,今生对你,永不言悔。”
“好,今生,你我永不言悔。”抬头吻上他的唇,今生,再不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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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缘难舍今生离,何妨载酒共南浦。
花开一时终有尽,落红残,香如故。
史书记载:大姜龙阳三年,龙阳帝患急病薨,百官拥太子龙琳即位,卢征为百官首辅,皇后唐雪见加封为唐太后。龙阳帝在位其间,因政绩卓著,国泰民安政通人和,史称“龙阳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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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当是应了朋友的承诺,不得已补了一份拿不出手的HE结尾,各位看官大人看罢一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