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观察实录

　　Chapter 7 消防栓（二）

　　裴楚骞其实不太能理解褚誉骓。好吧，是很不理解。

　　毕竟像裴楚骞这样上课不听，纯靠自学，偶尔问一问题，物理单科就能考进年级前三百的人，还是很难与费劲巴力还不得其法的人共情的。

　　裴楚骞偏科，但是没有十分严重，最多就是每次考完试会被大飞叫到办公室指着拉分的英语成绩说两句的程度。

　　硬要说的话，裴楚骞不是数理型的学霸，而是理化提分。

　　既然说到了成绩，也许我们有必要介绍一下榴城一中的竞争环境。

　　榴城一中本届高一学生共一千三百六十八人，共分有二十五个教学班。其中有八个重点班，共四百四十人。

　　高一升高二的时候会同时进行文理科的分流，到时候会分出去五个文科班，其中一个文重和四个平行。

　　与此同时，理科班也会在学生的班级上进行一些流动，简单来说就是，重点班考的不好的“发配”到平行班，平行班成绩优秀的有可能进入重点班。

　　所以在大飞又一次把裴楚骞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裴楚骞很淡定。

　　裴楚骞对自己的成绩，主要是排名，心知肚明。

　　不是因为裴楚骞本人是个对自己的成绩多么上心的人，倒不如说，上心的人是大飞。

　　大飞会在每次考试后开班会分析成绩，有奖无惩，成绩单更是被他画得花花绿绿，上面全是各种分数线和上下浮动的标记。

　　听说大飞上一届带的是重点班，出了七八个清北。大飞还是个年轻老师，三十来岁，再加上本身能力就不错，能出成绩不奇怪。

　　扯远了。总之，在大飞的计算之下，不论是卡线排名四百四，还是传闻保底三百名，裴楚骞都是稳进的。

　　介绍完情况，大飞开门见山：“现在的问题是，你想不想去？这个还是要尊重个人意愿的。”

　　裴楚骞其实无所谓，他在平行班能学出来，这是已经被证实的事情。所以他也是这么说的：“我都行。”

　　大飞可不能都行：“这你得考虑清楚。也不着急要答复，时间还有两天。”

　　大飞恨不得把这个选择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重点班的资源肯定还是要好一点的，不瞒着你，有些资料都是重点班老师编写，只在重点班内部流通的。但是，也有些同学进了重点班，但是跟不上，压力太大，出问题了，这我们也都是见过的……”

　　裴楚骞点头，但是没应声，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其实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承认，大飞作为老师很称职，但是，像自家父母一样，明明家住得不远还要每天接送上下学这种关心到了一种婆婆妈妈的地步，真的是太沉重的“甜蜜的负担”。

　　最终，大飞还是放他走了。

　　裴楚骞一转身，才发现曹宇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左后方。

　　曹宇也是班里的同学，成绩和他不相上下，好像吧。这是曹宇现在出现在这里最合理的解释了，大飞应该也是找他来商量转班的事情的。

　　回班路上，裴楚骞绞尽脑汁才回忆起一点有关曹宇的事情。

　　曹宇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黑发过耳，常戴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沉默寡言，甚至称得上阴郁，不主动说话，也很少回答问题，在裴楚骞的印象里，这个人就像是一抹很容易消失的影子。

　　真奇怪，被大飞数次表扬的人，默默无闻？

　　裴楚骞自己想着都觉得有些好笑。

　　当晚回了家，裴楚骞和父母说了转重点的事情。

　　一家人最终决定，要去，该去，大不了回来。

　　裴楚骞离开客厅的时候，母亲说：“你不用管了，我来和你们班主任说。你回去好好写作业。”

　　裴楚骞取了平板：“我在学校已经写完了。”语毕，关上了房间门。

　　休息时间，先看两集番再说！

　　到了十一点，裴楚骞关掉番剧界面，找出收藏的网课，脑中不由得又浮现出曹宇的样子。

　　（小裴同学抗议：我没有那种倾向！我对他没兴趣！！）

　　其实是因为，裴楚骞在盘算着能进重点班的人。
　　除了自己之外，康雍绝对是第一人选。这个人实在是……可怕。从成绩上来看，四次大考，他有两次排名都是两位数，另两次也都是以一开头。

　　而且他是又聪明又努力的类型。生物课上，他能和郑远钊一起和强哥嘻嘻哈哈，中午放学的时候却多留五分钟写完生物作业，扣上笔帽的同时还要感叹：“帅哥讲的不太行啊，还是得要自己下去找题做一做。”

　　在大飞口中更是，难以企及：“你们别看康雍下课跟你们说说笑笑的，他手上的笔可没停过，一直写着作业呢。”

　　为了这番话，之前课间和他聊天的同学专门注意了他的手。康雍确实没停过笔，还能如常打趣：“干嘛呀，我都听着呢，没耽误和你说话。”

　　是啊，也没耽误你写作业，还是数学作业！

　　还有一位，李宇杨，曹宇的好朋友。两个人是同一个初中出来的，不是一中初中部。这个人反差感也很大：一米八的个子却很腼腆，长相周正说话却绵软，讲两句笑话脸最红的是自己。

　　但是这都不妨碍他经常把排名稳定在两百名左右，鲜有浮动。

　　至于曹宇……印象里他一般是三百名出头的样子。

　　好像还有个女生。但是对于勉强把上面几位认全的重度脸盲患者，兼“非必要不接触异性”的信条持有者来说，这个有点超纲了。

　　算了不想了，还是赶快学一会儿吧。

　　宣布分班结果的那一天，原本也是像往常一样，稀松平常的一天，直到大飞打断了豆老师的讲评，手上拿着几张纸推门进教室的那一刻。

　　豆老师了然地笑了，拢了拢卷子就出去了，把场地留给大飞。

　　大飞先是组织大家分组拍了合照，然后开始宣布，这个班，将迎来一次换血。

　　最先是那些要去文科班的同学，十三四个吧。

　　裴楚骞听到褚誉骓的名字，只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阅读理解常用套语）”：“怎么到文二去了？你不行啊。”

　　彼时褚誉骓已经收拾好书包站起来随时准备走，冲他扬了扬下巴：“你懂个锤子，文二就是文重。”

　　韩瑞怡听见了，有些诧异：“为什么？文重不应该是文一吗？”

　　裴楚骞和褚誉骓坐第一排。大飞说完可以走了之后，褚誉骓就打开了前门，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因为我去的一定是文重。再见啦朋友们。”

　　然后就是那几个去重点班的。

　　康雍去了重七。李宇杨被分到了重六。那个女生去了重三。裴楚骞要去的，是重五。

　　倒是曹宇，大飞已经说了，他要去重八班。但是他上台找大飞借了手机到阳台去打了通电话，回来的时候跟大飞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坐下了，没走。

　　裴楚骞装好自己的两个保温杯，转头跟韩瑞怡打了声招呼：“走了。”也出门了。

　　一时间，韩瑞怡面前的桌子就空了。天下哪儿有不散的筵席呢。

　　禁止伤春悲秋！

　　事实上，这张桌子空了不到五分钟就又坐上了人。是别的班分来的同学。至于是定向班被拆了的，还是重点班被刷下来的，那不清楚。

　　这个时候，裴楚骞已经坐在了重五班里，听新班主任刚锋的训话了。

　　听了一会儿，裴楚骞觉得挺好笑的，班主任刚锋，全名王刚锋，是个物理老师。而这个班的化学老师，叫王丰。

　　众所周知，刚锋的精神状态比王丰的要好，因为前者是“刚”疯的。

　　想到这个笑话，裴楚骞刚想分享，转头却发现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默默住嘴了。

　　裴楚骞自认不是一个适应能力差的人，但是在重五班，他时时觉得自己始终格格不入。

　　他延续了自己“课下努力课上睡觉”的习惯，结果被刚锋制裁了。有几节课他干脆是被勒令站着听讲的。

　　偏偏两百大几十名的成绩在重点班里顶多算个中上，不值得老师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围的同学也是，经过一年的相处，已然隐隐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和派系，很难融入新的人了。

　　课间班内的氛围也远没有原先的班级那么轻松，大家都只顾埋头苦学，没人想被人踩下去。

　　而且不知为何，这个班里的氛围，很尖锐。

　　裴楚骞本人对思想和政治不感兴趣，是个纯理派。

　　而且虽然他本人并不在意，但是仅凭他贫乏的知识面和朴素的价值观也能感受到，这个以一己之力掀起全班性别对立的女生，是个麻烦人物。

　　陈婧，这是裴楚骞在重五班记住的唯一一个女生的名字。

　　毕竟，他只在重五班待了一个学期。

　　重七班的位置正对重五班。课间很偶尔的时候，裴楚骞也会碰见康雍站在班门口，或是同老师，或是和同学激烈地讨论问题，也有可能是单纯说话，总之，裴楚骞一听见他那亢奋的声音就不舒服。

　　裴楚骞一直觉得康雍实在精力旺盛，像只比格犬。

　　也可能是嫉妒吧，不论是在原先的班级还是新班级，裴楚骞都没办法像他一样交友广泛。

　　裴楚骞想起韩瑞怡和褚誉骓的频率越来越高。

　　再加上因为疫情的原因，这个学期时不时要转入线上课程。

　　在家的学习状态在父母眼里是直观的，他们能感觉出来裴楚骞的不顺意。

　　在这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裴楚骞再一次走进了大飞的办公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