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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一十六峰上,看着眼前这个靛蓝色,带着密密麻麻凸起的盘子,寻澜举起的筷子从堆砌肥肉上方划过又堪堪停住……他仿佛看到了一只中毒的肥美赖呱呱,被炸的皮开肉绽端了上来,实在无从下筷。
没办法,这下只能将旁边的桂花糯米藕全部吃完了。
这样想着,“勉强”的筷子重新抬起,而这一动就再也没停下。
直到盘里还剩下最后一片——
“一”这个数字就刚刚好。
寻澜勾勾唇角,满意地放下了筷子,这才慢悠悠地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清茶,结束了这短暂的放纵。
有一道菜无法入口,其他的菜多吃些也很正常。
只是……
伴随着口齿间的回甜,寻澜还是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右脸,确认没有任何异状。
是了,龋齿哪里这么容易长出来。
他刚竟然还想掏出镜子来照一照……
师父说的是,果然若问心有愧,小事也无心安。
一道吃食而已,如何能扯动这良多心念。
这样想着,寻澜面色又严肃起来,摆正身体就地运功打坐。
幼时的记忆却接二连三清晰浮现眼前。
……
师兄弟看他练功辛苦一手血泡,带着他躲懒跑到饕餮坊偷吃桂花糯米藕,还没吃几口,就被赶来的师父抓个正着,师父没说什么,只掏出一面镜子让他看自己的龋齿。
那时他年纪小,并不知是师父施了术法,真以为吃坏了牙齿。
甚至夜里做梦都梦到,黑黑的小牙从嘴巴里飞出来,窸窸窣窣啃噬他手心的血泡,吓得他从练功的冰床上滚了下去,血水抹了一脸。
清醒后才发现,原来是手上血泡太痒都挠破了。
这段记忆属实不是很美好,又痛又痒又丢脸。
让小小的寻澜决心戒掉贪吃的毛病。
加上后来,他养的灵宠不惑鸟因为喜好食一种叫紫迷骨的果子被人引诱捉去,差点下锅,即便救回来也成了一只普通的山鸟。这让更他确信师父说的,克制才是修行的第一课,被人察觉喜好、欲望,是一件危险的事。
记忆逐渐在心法中散去。
很快,那些杂念也都被压下去。
寻澜睁开眼,人已瞬移至门外,关门的瞬间,桌上连带食盒在内的所有东西都瞬间灰飞烟灭。
……
院中静悄悄的,没看到守宗的人,一如他去用餐时,饭摆在桌上不见人影。
寻澜并未在意,直接走向书房,却正好看到了那个,该出现时不出现,不该出现的地方却晃来晃去的身影。
寻澜眯了眯眼,慢条斯理朝那人走过去。
看着她僵直的身影一点点绷直,他却不动了,只是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眼神中没有怀疑、责备,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这让被注视的木里心下更慌了。
“聪聪虫”在这术法空间本就不是很灵敏,而这寻澜功法了得,她刚察觉动静,人就已经进来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种境地,慌张躲藏才是下下之策。
只是他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寻澜师兄的字,当真让人惊叹。”
“我已经整理完院内各处花草,各处也都用清洁咒唤醒过一边了。本是想着收拾下师兄的屋子,但是走进了这才发现这是师兄的书房,私以为书卷信笺众多,恐有宗门机密不敢冒然收拾,正要离开却被师兄这一手好字所……吸引驻足……!”
木里忘记是渡若海哪个客人说的了,遇事不要慌,先趴下。
若是身体趴不下的话,就先把姿态扑下去。
她来不及理解,立刻应用。
寻澜似乎买账了,他“唔”了一声点点头,从她眼前走过,慢悠悠走向旁边的椅子坐下,倒了杯茶水,一言未发的品起了茶。
木里看向他,以及他身后挂着的那硕大的——
“书舍”二字。
再想胡诌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进来时,这玩意就摆那了?
木里脸色变幻,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寻澜欣赏了一会这神奇的变脸之术,满意地推开茶盏摸出一个精巧的棋篓子,边布局边接着同她问话:“怎就你自己在此?”
起码寻澜没生气。
木里松了一口气,借着上前答话,顺势离那书桌远一些,颇有些撇清干系的意味:“另一位师……请假了。”
她忘记管事说的另一个同她一起的是男是女了。
只知道与她搭档那人是上一批来的守宗弟子,本来已经晋升御宗内院了,出去猎妖兽时受了伤又回了守宗。
“似是昨晚旧伤复发了。”
“假的。”寻澜摸着棋子便下了结论。
木里还懵着,他那边已经果断落了好几子,刚才还光秃秃的棋盘已经依稀可见黑白列阵。
等下,她想起来了。
寻澜命格簿上记录的他下一个重要出彩点便是——
星棋推演。
她刚看过,寻澜凭借推演预测东凛一带水灾,并算出水患之源乃比翼鸟,后东凛果然几个县遭遇暴雨河流决堤。寻澜接掌门命令,带人追杀比翼鸟至昆仑墟。
后九死一生横穿昆仑墟的无妄之境,杀死了比翼鸟获得其内丹,修为大大提高,为日后净化邪祟打下基础。
这种天赋竟然用到对付他们守宗身上?
约莫是她表情太过明显,寻澜瞥了她一眼解释道:“推演消耗内力,我没那么无聊。”
“只是今早,他还来送过早食。”
“……”木里无语。
人在尴尬的时候是会没话找话的,木里此刻就有些尴尬。
“无妨,我一个人也做的来,活计不多,咱们宗门两人同行那主要是为了——”
为了互相监督、监视。
她刚才想着既然那人爱躲懒,那她便自己来,没人监视偷学些功法岂不是更手到擒来。
结果一走神,一不小心嘎巴说出了心里话……
木里真想把自己嘎巴咬死。
她只求冥主大人的神识这会可别出来看她笑话,笑太大声的话她俩就一起等着被天界那群人捏死吧。
说到捏死,早知道昨天就应该被寻澜一把捏死算了,好赖回冥界也算有个交代。
……木里持续崩溃,乃至寻澜给她递台阶,她却转身挥一挥破烂的衣袖,接着往山顶爬。
“好了,去做事吧。”
“我都做完……了。”
寻澜:“ 。”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都有些无言以对,只是心境各不相同。
木里说不好心境如何,眼前倒是有些看到轮回之境了。
完了——
确实完了,投胎没带脑子……
“各处都已经用清洁咒整理过了。”失去思考能力的木里,开始下意识重复先前的话。
见寻澜仍是盯着她,又莫名开始拍胸脯保证:“真的,师兄可以去检查。”
破罐子破摔中带了点真诚,“我虽然没有师父愿意教,悟性还成,而且这种简单术法,基础术法手册中有写。”
“为何没拜师?”
说起这个木里就更不想聊了。
为何?你们玉麟宗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最清楚了不是吗。
不过寻澜这种出生就在云端的人,大概见到的也都是“好人”,他如何会理解。
寻澜见她不答,皱眉思索。
随即得出了个木里都没想到的答案——
“是因为我吗?”
莫非当众除苔厄,让大家误会她与西城山有关?
是该私下解决的,他之前没考虑到,师父说不可坏人因果前途……
这番心理变化,木里自然是不知,她若知道定会“咆哮”:都考虑这么细了,也没考虑当众掐她脖子泼她酒,是不是会造成不好影响!
比如重伤她的心灵。
浑然不知但疑惑的木里,好心解释:“膏火不够。”
沉默只会转移不会消失,见寻澜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木里只想说:算了别想了,你理解不了……
寻澜却是抬眸看她:“黄酒还有吗?”
“有——干嘛。”木里警惕。
“那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毫无反抗之力的木里,前一秒还在担心自己的脖子和后背,下一秒就感觉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爪子抓住,拖着往前前行,毫无反抗之力。
木里睁大了眼,不是因为恐惧,全是对如此厉害法术的“渴望”。
遗憾的是聪聪虫在这里不顶用,要不然高低偷听两句术法口诀。
“等下……食盒。”
“不必拿了。”
果然是对菜色很不满意,直接毁了吧,木里挑眉。
话说,惹怒寻澜,也算报仇成功了吧。
那就一笔勾销?
在意识双方能力极度不对等的情况下,木里不介意大度一些。
她没有追问,心情颇好的又问起旁的。
“那这个功法叫什么?”
“如影随形。”
“啧有点暧昧了,要不换个霸气的名字。”
“不要。”
“哦。”
“以你现在的内力,即便是学了,也施展不了。”
寻澜似是看出她的小九九,这般一说倒是让木里突然想起那日的昏睡,一下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净身诀消耗的内力超过她身体的负荷才会昏过去。怪不得这样的术法难度不大陆桃枝竟然不会,合着可能是人家觉得不合算没想着学。
到底如何能短时间暴涨内力啊——
木里无声呐喊。
这时的两人并不知道,零散的对话在木里心里已经悄然种下了“邪修”的种子。
没有木里的打扰,寻澜几个诀,两人就已经出了千峰幻境,到了御宗地界。
……
一个全铜打造的古怪院子外,寻澜淡淡开口:“给你找了个师父,去取酒来吧。”
话落挥手,飞过来一张符,木里赶紧接着。
“梭影符,只能用两次,拿到了就回来。”寻澜叮嘱,“攥紧了,它知道你要去哪。”
果然像他说的,木里心念刚一动就立刻“闪”了出去。
一个眨眼,人已经栽到一处木丛里。
狼狈地起身时摸到几筐东西,正是她藏“膏火”的地方。
木里把酒都挑了出来,单独装在一个筐里,然后把其他东西又放回去掖好。
这才深呼吸几口,做完心理建设,摸上了梭影符。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稳稳站在了大铜门前,没有给自己额头添一些小烦恼。
只是寻澜去哪了?
木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等了一会,捏了捏拳上前叩门。
刚抬起手,门就开了,她这次是跟着那筐酒被抓进去的。
清瘦的男人不像是酒鬼倒像是个书生,但是面容上的情绪,又显得像个江湖落魄侠客。
木里管他像什么,开口就脆生生一句:“师~父!!!”
而后噗通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把拜师仪式自顾自迅速进行到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二拜……三拜”。
而此时玉麟宗的北翩剑使正在清点黄酒,一坛两坛三坛……
瞧这师徒二人,怎么不算一种默契。
两人虽然各论个的,但是什么也不耽误,北翩只问了木里这黄酒可是用的杏城的粮水自酿的,得到肯定答复这才满意地收下了酒以及——
随酒附赠的人。
之后北翩又扔给了木里一把佩剑,便带她入了内院,与其他弟子一同练习。
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御宗弟子,大家对她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依旧按部就班训练。
气氛虽有些说不上的别扭,但也还算正常。
半日练习过后,感觉自己人生逐步走向正道的木里,心想:这可占了大便宜,这下还偷师什么,自己也有师父了!
连带着心里也对寻澜生出几分感激。
只是这感激却在给三池送药时变得复杂起来。
……
……
三池见她竟然没拿了钱就放他鸽子,加上草药和药丸也确实看起来确实有些门道,便对她稍有了些改观,但是还是不忘对她进行劝退。
没说上几句,就得知木里竟然拜师了。
再一问,师父是北翩,三池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难得没出言嘲讽。
只问她是不是决心留下,今日还不下山吗。
木里只当他又在说些劝退的话,瞪着他想把药丸拿回来再加几味别的。
他却古古怪怪,让她尽量还是住在守宗安排的临时居所,若是今晚执意搬入铜咎楼,入夜后无论如何不要出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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