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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
周妤好走出家门时，城市还浸在橙红色的天光里。
柏油马路浮着昨夜未干的露气，行道树的叶片上滚着晶亮的珠子，风一过便簌簌地落进敞开的领口。早点铺的蒸笼揭开时，白雾倏地漫过巷口。
少女深蓝色的百褶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裙摆下是一截白皙的小腿，脚上踩着锃亮的黑色小皮鞋，鞋扣在阳光下偶尔闪出一点金属的光泽。上身是雪白的短袖衬衫，领口系着一条，衬得脖颈修长而干净。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纤细的手腕，腕骨线条清晰。
她的头发扎成高马尾，每一根发丝都卷成自然漂亮的弧度，发尾随着走路的节奏轻轻起伏。额前的碎发为少女多添了几分生动的朝气。
周妤好理理裙摆，坐上了家里的奔驰。
司机赵伯笑脸盈盈，扭头看着俏丽的少女坐在后座。
“小姐，吃早饭了吗？”
周妤好抿唇，然后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
“还没呢，不过早饭放书包里了。”
她今天起的稍微有些迟，没来得及吃早饭，拿起三明治匆匆地放到书包里跑出来。
赵伯两颊的肌肉微微隆起，将原本略显严肃的方颌线条软化成了圆弧。
“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啊。
“我姑娘和您差不多大，也总是不愿意吃早饭。
“不过早饭还是要经常吃才好，健康嘛。”
周妤好点点头，也没有解释什么。
“我家姑娘和小姐一样读高二。”
“也是在一中读书吗？”
“是啊。那孩子，贪玩啊……哎哟哟，一天到晚不让我和他她妈省心。”
“您接送我，你家姑娘怎么办啊？”
“她整天疯疯癫癫的，骑着自行车跑的比谁都快，小姐不用管她。”
周妤好不知道说些什么，点点头，极温和地笑。
她才知道赵伯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
……
周妤好推开教室门，踩着那双漆皮小皮鞋走进教室，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清亮的"嗒嗒"声。
她今天来的比往常稍微迟些，大部分人已经来了。
周妤好走到第4排，看着前面的人有些犹豫。
夏知远早已坐下，此刻正不知道在读的什么书。
忽然，夏知远书桌前投下一道阴影。
正巧此刻，傅承欢笑眯眯地扭过头来，对着夏知远前方的少女道，
“妤好，早啊。”
傅承欢向周妤好招招手，俏皮又灵动。
“早。”
周妤好的声音像春溪撞上初融的薄冰，清凌凌的脆，尾音却总带着一丝糯。
夏知远打量了一眼少女，若有所思。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给周妤好让开位置。
少年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些晨间特有的微哑。
“早啊，同桌。”
“早。”
周妤好这次的声音小了点，连续的互道早安让她感觉有些尴尬，眼睛弯着冲夏知远笑。
少女的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皮鞋的声响也跟着柔和下来 。她坐下时，膝盖轻轻碰了下桌腿，皮鞋跟在地面蹭出半道浅浅的痕，
傅承欢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然后拍了拍手。
“同学们，宣布个事儿。这个月底学校会举办一场音乐节……”
傅承欢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就突然炸开一片欢呼，像一锅沸水猛地顶开了盖子。
傅承欢眉眼弯弯，竖起食指比在唇前。
“嘘——大家小声点呀。
“这次音乐节，高一高二高三年级都要参加，有三个晚上呢。
“学校规定每个班都要准备节目，大家如果有谁想参加的话课后来跟我报一下名。”
教室里各个角落响起七零八碎的讨论声，原本早上教室里酝酿的睡意一扫而空。
傅承欢扭过头来对夏知远说，
“夏知远，我记得咱们班有几个人报着音乐社来着……”
夏知远点头，“对，你有什么想法？”
“……不如我们成立个乐队？”
“我没什么问题，还得看看其他人什么想法。”
“嗯——”
傅承欢心里想着事情，看到某个位置眼睛突然亮了，她对着那个位置喊了一声，
“橘子橘子，过来一下。”
向枳正和她的同桌聊的热火朝天，猛地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回头看去，傅承欢冲她招了招手。
向枳跟她同桌说了声，就跑过来。
“怎么啦？承欢。”
“我记得当初你报了音乐社来着。”
“对对对，当初我拉着妤好一起报了的。”
周妤好听到她的名字，也看过来。
“是这样的，我和夏知远想找咱们班报了音乐社的人组建个乐队。”
向枳喜欢热闹，一听到这话就高兴起来。
“可以啊可以啊，我完全ok的。”
“可人数……不够啊。”
1班报了音乐社的成员就他们这几个。
傅承欢有些犯难。
向枳想了一下，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妤好。
“妤好妤好，你加入吗？”
周妤好赶紧低下头，有些无措，摆摆手。
“我就算了吧。我什么都不会的。”
当初向枳缠着周妤好加入了音乐社，但后来举行活动周妤好从来没有去过。
“没关系没关系，你可以唱歌啊。”
周妤好又连忙摆摆手。
“不行的。我没怎么唱过歌，我什么都不会唱。”
向枳却很想她加入。
“妤好你声音很好听，唱歌肯定也不差。还有很长时间呢，足够你学会一首歌。”
傅承欢也看着周妤好，有些期待。
她试探性地说，
“妤好你可以先试试，实在不行也可以退出的，我们可以再找人选。”
权衡之下，周妤好点点头。
“哇——妤好你真好。”
向枳多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打了上课铃。
她挤眉弄眼，
“我们下课再说。”
然后连忙坐回自己的位置。
老师还没来。
周妤好有些苦恼地托着脑袋，看着不太高兴。
突然，她的右手边传来一个草稿本。
周妤好潋滟的眸子闪过惊讶，她悄悄看了一眼她的同桌——
夏知远低头还是看着那本书，好像无事发生。
周妤好又看草稿纸。
少年的字迹瘦劲嶙峋，力透纸背，像一丛被秋风削过的竹枝，每一笔都带着锋利的骨节。
［不想参加乐队的话，可以拒绝。］
少女感到惊讶，一股暖流滑过心田。
她沉思片刻，认真写下：
［我可以试试。］
周妤好将草稿本传给男生。
她突然想起陈程，
那时候他总是坚持上课将瞌睡的她叫醒。
也许是因为之前多次跟他传纸条，
她现在感觉这样的动作那么熟练自然。
她没忍住偷偷寻找少年的位置。
陈程百无聊赖地转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却不嶙峋。
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随着指尖的微动蜿蜒出优雅的弧度。
此刻男生的指节微微弓起，在阳光下投下错落的阴影，手背与腕骨连成一道流畅的线条。
不知道为什么，周妤好狼狈地移开目光。
夏知远又将草稿本移向她。
［随着自己的心走。如果不好意思拒绝的话，我可以帮你和她们说。］
他觉得她脸皮薄。
他觉得她会不好意思提出拒绝。
确实是这样的。
但少女此刻觉得，
她可以试试。
［谢谢。我现在确实想要试一试。等我真的不想参与了，我会告诉你。］
此刻老师进来了。
夏知远又写：
［嗯。如果这节课不睡觉的话，好好听课。］
他真的，不会让她的话落空。
而且非常细心，不想她为这些事烦恼。
如果确实没有放在心上，你可以像往常一样睡觉。
如果确实睡不着，你可以让自己听听课，而不是浪费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周妤好觉得，
她的同桌，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周妤好难得的完完整整听了一整节课。
她落下了很多功课，很多地方都听不懂。
但是她没有犯困。
一点都没有。
下课后，向枳跑过来 。
她对傅承欢旁边的男生道，
“张灏佳，你可以和我换个位置吗？”
男生很爽快地同意了。
向枳坐下，
“我们现在来盘点盘点。”
傅承欢道，
“我可以担任键盘手。”
夏知远：“吉他手。”
向枳挠挠头，有些沮丧。
“我只学过吉他诶。”
傅承欢想了想 ，
“那正好，你们两个一个主音吉他手，一个节奏吉他手。”
“我学艺不精，再练练做节奏吉他手应该没问题。”
向枳说。
然后敲定，主音吉他手为夏知远，节奏吉他手为向枳。
“妤好你先定为主唱吧。先试试，唱不好也没关系。”
傅承欢道。
“嗯。”
周妤好说。
向枳：“还差鼓手和贝斯手。”
夏知远想到什么，“我认识3班一个男生，他学过架子鼓，我可以问一问他。”
“2楼不是有个空教室吗？我们去那儿说吧。”
傅承欢道。
“嗯，如果成了，我直接带他去。”
夏知远说。
夏知远走出教室。
三个女生也跟在他后面。
站在教室门口吹风的陈程看到她们，默不作声扫了周妤好一眼，将她们拦下。
陈程双手插兜，斜倚在教室门框边，校服外套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白衬衫的清晰轮廓。
风掠过他微乱的短发，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浅栗色的光泽。他半眯着眼望向远处，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
“班长，听张灏佳说你们想组建支乐队，还缺人么？”
他淡声问。
陈程的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皮肤泛着冷调的白。
“还缺一个贝斯手，你可以吗？”傅承欢问。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陈程说。
“我们要去2楼空教室讨论一下，一起来吗？”傅承欢问。
“行。”
男生散漫地跟在三个女生身后。
四人刚到不久，两个男生就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男生黑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是刚被风吹透的野草，额前几缕碎发斜斜搭在眉骨上，衬得眼神愈发锋利。窗外一阵风猛地灌进来，他抬手把刘海胡乱往后一拨，露出耳骨上若隐若现的黑色耳钉。
夏知远紧随其后。
他关上门，走过来，道：
“介绍一下，3班谢择野，架子鼓打得很好。”
谢择野扯开嘴角笑起来，恣意又张扬。左颊炸开一个不规则的酒窝，虎牙尖抵着下唇，在阳光里白得晃眼。
“嗨，各位。”
“欢迎欢迎。”
向枳咽了口唾沫，这可是谢择野啊，夏知远说带来就带来了。
3班有名的帅哥，人狠路子野。
傅承欢说，
“现在人齐了。主唱妤好，主音吉他手夏知远，节奏吉他手橘子，贝斯手陈程，键盘手是我，鼓手谢择野。”
“大家今天上午先想一想我们要表演的曲目。
“今中午大家可以一起吃饭，然后聊一聊。
“各位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其他人说。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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