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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手了?
回到东宫时,天刚蒙蒙亮。
穆倚秋换下夜行衣,将染血的短刀藏好,若无其事地坐在案前,开始处理南楚旧部的事务。
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东宫后不久,萧逸舟便收到了游述的密报。
“殿下,穆公子去了南郊李承业的庄园,用刀划伤了赵承业,却没杀他。”游述低声禀报,“李承业吓得魂飞魄散,已经派人去官府报案了。”
萧逸舟正在喝茶,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游述:“他用刀划了哪里?伤得重吗,他身上没沾血吧?”
“都是些皮肉伤,不致命,却足够吓人。”游述回道,“穆公子似乎只是想吓唬他,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
萧逸舟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有意思。李承业当年害了他全家,他却只划了几刀,留了他一条性命。”
“殿下,要不要派人去处理一下官府的案子?”游述问道,“若是官府追查起来,怕是会查到穆公子头上。”
“不必。”萧逸舟摆摆手,“让他们查。李承业当年在南楚的所作所为,本就见不得光。他若是敢把事情闹大,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案上的兵符上,那枚刻着朱雀图腾的兵符,在晨光中泛着黝黑的光。“而且,”他缓缓道,“穆倚秋想报仇,就让他报。只要他不闹出太大的动静,不影响到大梁的安稳,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游述有些不解:“殿下,您就不怕穆公子日后势力壮大,反过来对付大梁?”
“怕?”萧逸舟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偏执,“我就是要看看,他这把淬了毒的刀,究竟能砍向何方。若是他敢对大梁不利,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欣赏穆倚秋的狠厉,欣赏他的蛇蝎心肠,更欣赏他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韧性。
这样的人,要么成为最锋利的武器,要么成为最危险的敌人。而萧逸舟,向来喜欢挑战危险。
“对了,”萧逸舟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让画师继续临摹他的睡颜,另外,再送一批南楚的古籍和器物到他的寝殿。我要让他时时刻刻都记着,他是谁,来自哪里。”
他要将穆倚秋牢牢困在“故国”与“囚笼”的夹缝中,让他在爱恨情仇中挣扎,让他越来越依赖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囚笼。
游述领命退下后,萧逸舟拿起那枚兵符,指尖再次抚过朱雀图腾和干涸的血痕。
不知为何,每次触碰这枚兵符,感受到那粗糙的血痕时,他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奇异的躁动。
他忽然很想见到穆倚秋,想看看那个蛇蝎美人在报仇之后,脸上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是痛快?是疲惫?还是依旧那般冰冷无波?
同一时间,穆倚秋的寝殿内。
温卿予正在为他清洗手上的血迹——昨夜回来时,他的手上不小心沾到了赵承业的血。
“公子,您真的不担心官府追查吗?”温卿予一边清洗,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用担心。”穆倚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眼底没有半分波澜,“李承业不敢把事情闹大。他当年在南楚的罪行,若是被大梁朝廷知道,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萧逸舟不会让我出事。”
他清楚,萧逸舟需要他拉拢南楚旧部,需要他这把刀来清除异己。
在他没有利用价值之前,萧逸舟会保他周全。
“可是殿下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对您有看法?”温卿予还是不放心。
“看法?”穆倚秋笑了,眼尾的红痣微微上扬,带着点妖冶的风情,“他巴不得我多杀几个人,多树几个敌。这样,我就只能牢牢依附他,再也没有退路。”
萧逸舟的心思,他看得通透。
而他,也恰好利用了这份心思,为自己谋得复仇的机会。
两人之间的博弈,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
萧逸舟将他视作棋子,他何尝不是将萧逸舟视作复仇的靠山?
几日后,官府果然派人调查了李承业被袭一案。
但李承业生怕当年的罪行败露,只敢谎称是遭了盗贼,草草结案。
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穆倚秋得知消息后,只是淡淡一笑。
他知道,这是萧逸舟在暗中推波助澜。
当晚,萧逸舟忽然造访偏院。
穆倚秋正在案前看书,是一本南楚的古籍,书页泛黄,上面记载着南楚的风土人情。
四壁的舆图依旧悬挂着,烛火在舆图上流转,映得他的侧脸愈发清俊。
“在看什么?”萧逸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随意的笑意。
穆倚秋抬眼,看见萧逸舟身着常服,玄色锦袍上绣着暗纹,玉带束腰,身姿挺拔。他放下书卷,起身行礼:“殿下。”
“不必多礼。”萧逸舟走进殿内,目光扫过四壁的舆图,最后落在案上的古籍上,“看来,你对故国的东西,倒是情有独钟。”
“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怎能忘怀?”穆倚秋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萧逸舟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几日不见,这张脸依旧清俊,却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妖冶,尤其是眼尾的红痣,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淬了毒的胭脂。
“听说,你前些日子,去见了李承业?”萧逸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穆倚秋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殿下消息倒是灵通。”
“东宫的人,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萧逸舟的指尖轻轻划过案上的古籍,“你用刀划了他?却没杀他。”
“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穆倚秋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活着,日夜活在恐惧中。”
萧逸舟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戾气,忽然笑了。那笑意带着点疯狂,带着点棋逢对手的畅快:“你倒是狠。”
“比起他当年对我父母做的事,我这点手段,算不得什么。”穆倚秋的声音冷了下来,“殿下若是觉得我做得过分,尽可以治我的罪。”
“治你的罪?”萧逸舟忽然靠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能闻到穆倚秋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混合着墨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我为什么要治你的罪?”
他的指尖抬起,轻轻抚过穆倚秋的脸颊,动作带着点暧昧,却又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李承业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能替我清理掉这些隐患,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治你的罪?”
穆倚秋的身体微微一僵,想要后退,却被萧逸舟牢牢按住肩膀。
他能感受到萧逸舟指尖的温度,滚烫而灼热,与他冰冷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殿下的意思是?”穆倚秋的声音带着点警惕。
“我的意思是,”萧逸舟的目光深邃,落在他的眼底,“你想报仇,尽管去报。无论是李承业,还是其他当年参与宫变的人,你想杀,想剐,都随你。”
他顿了顿,指尖滑到穆倚秋的下巴处,轻轻抬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只要你记住,你是我的人。你的刀,只能砍向我让你砍的人。你的仇,只能在我的允许范围内报。”
穆倚秋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冰冷取代。
他明白了萧逸舟的意思——萧逸舟不仅纵容他报仇,甚至想利用他的仇恨,来清除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人。
“殿下就不怕,我哪天失控,连您也一起砍了?”穆倚秋的声音带着点挑衅。
“你可以试试。”萧逸舟的笑意更深,眼底却泛起疯狂的偏执,“若是你真有那个本事,能杀了我,那也是你的能耐。”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目光再次扫过四壁的舆图:“这些舆图,你还喜欢吗?若是不够,我还可以让人选更多南楚的风物送来。”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穆倚秋的语气带着点讽刺,“只是,看久了这些东西,难免会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不愉快的往事,才更值得铭记。”萧逸舟的声音带着点残忍的清醒,“只有记住那些痛苦,你才能更加强大,才能更好地为我所用。”
他转身,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穆倚秋:“对了,那枚兵符,你用得还顺手吗?若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再给你更大的权力。”
穆倚秋看着他的背影,玄色锦袍在烛火下泛着幽暗的光,像一头蛰伏的猛兽。他缓缓道:“多谢殿下。兵符很顺手,只是上面的血痕,怕是洗不掉了。”
“洗不掉才好。”萧逸舟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笑意,“这样,你每次使用它时,都能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我们之间的约定。”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偏院。
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穆倚秋走到案前,拿起那枚兵符。指尖抚过朱雀图腾和干涸的血痕,感受着那份粗糙的触感。
他知道,萧逸舟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
这个男人,不仅想掌控他的人,还想掌控他的仇恨,他的执念。
而他,也只能在这场疯狂的博弈中,小心翼翼地周旋。
利用萧逸舟的权力报仇,利用萧逸舟的信任壮大自己。
总有一天,他会摆脱这个囚笼。
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仇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几日后,穆倚秋再次收到了密信。
这次的目标,是当年宫变的另一个主谋——莫焕之。
莫焕之当年是南楚的大将军,如今在大梁担任禁军副统领,深受皇帝信任。
杀莫焕之,比杀赵承业难得多。
他身居高位,戒备森严,身边护卫众多。
但穆倚秋没有退缩。
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也是一场向萧逸舟证明自己价值的硬仗。
他开始暗中筹划。
利用南楚旧部的关系,收集莫焕之的行踪;利用萧逸舟给的权力,调动东宫卫率,为自己创造机会;同时,他还在兵符上,又刻下了一道更深的血痕——这次,是他故意划破指尖,滴上去的新鲜血液。
他要让萧逸舟知道,他的仇恨,从未熄灭。
他的刀刃,随时都准备着出鞘。
萧逸舟得知穆倚秋的计划后,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暗中给了他不少帮助。
他让人给穆倚秋送去了莫焕之的详细行踪,甚至调走了莫焕之身边的部分护卫。
游述对此十分不解:“殿下,莫焕之是禁军副统领,若是穆公子对他动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萧逸舟坐在显德殿的案前,手中把玩着那枚兵符的另一半,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要的,就是后果。莫焕之手握禁军兵权,一直是我的心腹大患。穆倚秋若是能除掉他,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算败露了,也有穆倚秋顶着。他是南楚质子,就算杀了大梁的官员,最多也是被治罪,牵连不到我身上,当然,他出问题,我也能替他脱罪,至于帮不帮…就看我心情。”
游述看着太子眼中的疯狂,心中一阵发凉。
他忽然觉得,殿下和穆公子,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狠厉,一样的疯狂,一样的不择手段。
他们就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相互吸引,相互纠缠,最终只会一起焚烧,要么燎原,要么化为灰烬。
月圆之夜,穆倚秋再次行动。
这次,他依旧是孤身一人,却带着萧逸舟暗中提供的信物和情报。
他潜入了莫焕之的府邸,避开了巡逻的护卫,径直来到了李焕之的书房。
莫焕之正在批阅公文,烛光下,他的脸色严肃,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
当年的南楚大将军,如今的大梁禁军副统领,身份变了,权势却依旧。
穆倚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短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莫焕之猛地回头,看见穆倚秋的脸,瞳孔骤然收缩:“穆倚秋?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将军,别来无恙?”穆倚秋的声音冰冷,带着点嘲讽,“当年你率领大军攻破宫门,亲手斩杀我父亲的副将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你想干什么?”莫焕之毕竟是武将,虽惊不乱,试图反抗。
“不干什么。”穆倚秋的短刀微微用力,划破了他的皮肤,一丝血迹渗了出来,“只是想请莫将军,回忆一下当年的往事。”
他用刀逼着李焕之,走到书房的墙边。
墙上挂着一幅大梁的舆图,穆倚秋的短刀指着舆图上南楚的位置:“莫将军,你看,这是你的故国。你为了荣华富贵,背叛南楚,投靠大梁,亲手屠杀自己的同胞,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良心?”莫焕之冷笑一声,“在这乱世之中,良心值几个钱?穆倚秋,你父亲昏庸无能,南楚灭亡是迟早的事。我投靠大梁,是明智之举!”
“明智之举?”穆倚秋的眼底泛起猩红,短刀在莫焕之的手臂上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瞧这我母亲被你们一箭射穿胸膛,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那些惨死在你刀下的无辜百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莫焕之疼得闷哼一声,却依旧嘴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好一个在所难免!”穆倚秋的短刀再次落下,在李焕之的脸上划下一道血痕,“今日,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在所难免!”
他没有直接杀了莫焕之,只是用刀在他身上划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每一道伤口,都对应着当年南楚百姓所受的苦难;每一次挥刀,都带着他压抑了五年的仇恨。
莫焕之疼得浑身冒汗,却咬紧牙关,不肯求饶。他知道,求饶也没用,这个穆倚秋,根本就是个疯子。
就在穆倚秋准备划下最后一刀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莫焕之的护卫赶来了。
穆倚秋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耽搁。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焕之,眼底带着冰冷的笑意:“莫将军,好好活着。下次见面,我会取走你的性命。”
说完,他转身,凭借着高超的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东宫时,天已微亮。
穆倚秋的夜行衣上沾满了血迹,脸上也溅到了几滴,眼尾的红痣在血迹的映衬下,愈发妖冶,像从地狱爬回来的修罗。
他刚换下夜行衣,萧逸舟便来了。
“看来,你得手了。”萧逸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血迹上,眼底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一丝玩味的笑意。
“托殿下的福。”穆倚秋的语气平淡,“只是可惜,没能取了他的性命。”
“不急。”萧逸舟走到他面前,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迹。
指尖的温度滚烫,带着点奇异的触感。“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看着穆倚秋眼中未散的戾气,忽然觉得,这个人,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
他喜欢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喜欢看他浴血奋战的模样,喜欢看他在仇恨中挣扎,却又不得不依附自己的模样。
“莫焕之受了重伤,短期内无法理事。”萧逸舟的声音带着点满意,“禁军的兵权,很快就会落到我的人手里。”
穆倚秋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带着点妖冶,带着点疯狂:“殿下倒是会利用人。”
“彼此彼此。”萧逸舟也笑了,眼底的疯狂与他如出一辙,“你利用我报仇,我利用你夺权。我们是最好的盟友,不是吗?”
穆倚秋没有说话。他知道,萧逸舟说的是事实。
他们是盟友,是共犯,是彼此最危险的羁绊。
萧逸舟的指尖再次抚过他的脸颊,从眼尾的红痣滑到下巴,动作暧昧而危险:“下次报仇,需要帮忙吗?我可以给你更多的人手,更多的权力。”
“多谢殿下。”穆倚秋的声音带着点冰冷的疏离,“不过,我更喜欢自己动手。”
他要亲手报仇,亲手血洗当年的恩怨。
只有这样,才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萧逸舟没有强求,只是收回了手:“也好。不过,若是遇到麻烦,随时可以找我。记住,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你。”
这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也带着点奇异的承诺。
萧逸舟离开后,穆倚秋走到案前,拿起那枚兵符。
上面的朱雀图腾,已经被鲜血染得愈发鲜艳,像活了过来。
他的指尖再次划过图腾,感受着那份粗糙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恨萧逸舟的掌控,恨他的疯狂,恨他将自己视作棋子。
但同时,他又不得不依赖萧逸舟的权力,不得不利用他的疯狂。
四壁的舆图依旧悬挂着,每晚的画师依旧在临摹他的睡颜,兵符上的血痕越来越深。
穆倚秋知道,他和萧逸舟,早已陷入了一场无法挣脱的纠缠。
他们是仇人,是盟友,是彼此的囚笼,也是彼此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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