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棒槌

　　“饿……死……了。”孟由青一头栽到沙发上，感受饥饿的灵魂追击。又想睡觉，又想饭能立刻喂到嘴边，他祈求地看向徐启。

　　徐启会意，拿了点零食放到他跟前：“你吃点零食压压，我去做饭。”

　　孟由青趴在沙发上喝着酸奶，两三口的功夫酸奶就剩个空瓶，抬手瞄准垃圾桶，“哐镗”一声，垃圾入桶，喜得三分。

　　他爬起来，挑了袋薯片跟进厨房：“再炒俩菜吧，面不够我吃。”

　　“行。”徐启洗着菜答应。

　　水流哗啦哗啦响，从菜叶滚过，顺着徐启布满青筋的手背流下。

　　孟由青拄着拐站在一旁边看边吃嚼薯片：“来一口？”

　　薯片递到眼前，徐启往后缩了缩又探头吃掉，嘴唇抿着指尖，被孟由青瞬间抽开。

　　“噫，口水都弄我手上了。”孟由青嫌弃地将手伸到水下冲冲。

　　“我还要吃。”徐启嚼吧嚼吧说。
　　“不给。”孟由青口上拒绝，薯片却贴心的喂到嘴边。

　　徐启叼走薯片，呲牙往前一咬，吓唬孟由青。
　　“你幼不幼稚。”孟由青拍拍手扔掉空袋。
　　“不幼稚。”徐启晃晃脑袋，开火炒菜。

　　锅里蒸腾的水汽冒起，模糊了孟由青的视线，他偷偷挖了一勺炒好的酱送入口中，品味之余手里还不忘给徐启竖个大拇指。

　　“少吃点，咸。”徐启瞥了一眼孟由青，阻止他继续第二口的动作。
　　“肚子都饿扁了，根本尝不出来咸淡。”孟由青说。

　　徐启不作声，从他眼皮子底下端走酱，留孟由青在后头捞面。

　　筷子搅进面条，打散铺盖的酱汁，酱顺势而下裹满面条。

　　“你这酱绝了。”孟由青吃了一口发出赞叹：“我能吃两大碗面。”
　　徐启看着他笑了笑，继续吃面。

　　这顿饭吃的够饱，孟由青单着腿接过洗碗的任务，算作消食了。洗完碗，客厅空无一人，空调冷风嗡嗡地吹，徐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床，他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吃饱了犯困，孟由青没跟自己和时间犟，早早上床躺下，在徐启观摩中，梦了周公。

　　等他再睁眼时，屋内确是一片漆黑，他摸索打开手机，凌晨一点多，睡得时间也不算太长，不过足够让他清醒。

　　他点开手机，被99+的群消息震惊到了，懒得往前翻，直接在群里戳了句：【说什么呢都，大半夜的。】

　　【哟！咱们瘸神还没睡呐！】
　　肖奇消息回的很快。

　　【睡着能看到你们脑袋抽筋，一抽一个坏心思？】
　　孟由青靠着枕头坐起来。

　　林木：【赶紧的，没睡的睡了的都快点收拾出门，这会儿出发，到山顶还能赶上日出。】

　　山顶！日出！
　　疯了吧，大晚上爬山！
　　孟由青：【谁出的馊主意，大晚上去爬山啊。】

　　群里静了，然后纷纷指向一个人——李桦。

　　孟由青：【@李桦 你这是从哪个脑科医院进修去的，这么神经。】

　　李桦：【@孟别逼逼，赶紧收拾收拾，已经和超儿在来接你的路上了。】

　　李桦发了一段王超开车四秒的视频。

　　孟由青都懵了，这群人还真不把自己当人啊，爬山不提前叫，直接从床上薅啊。

　　肖奇：【赶紧的吧，我也刚被三儿押上车。】

　　孟由青嘴还没张多大，心思全被堵住，一时没有其他损话对付群里这帮人。

　　他侧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徐启，眨眨眼睛，在群里增加了一个名额。
　　【我这儿还有一个人。】

　　肖奇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十个八个都来。】

　　孟由青放下手机，突然兴奋，一把摁开床头灯，徐启被刺的“唔”了一声。

　　“徐启，起床了。”孟由青使劲晃他：“起来爬山了。”

　　徐启没动静，孟由青又推又搡，他才迷迷瞪瞪睁开眼：“你刚说什么？”

　　“起来爬山。”孟由青大声在他耳边重复一遍。
　　徐启一愣，在脑子里把“爬山”两字又过了一遍。
　　爬山？大早上爬哪门子山。

　　“赶紧起。”孟由青在一旁催促。
　　徐启强睁眼睛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是早上，才两点不到，这人疯了吧！

　　“凌晨两点！”徐启半撑起身确认道。
　　孟由青点头。
　　“你要去爬山？”徐启又问。
　　孟由青又点头。
　　“带着你的瘸腿？”徐启不信邪再问。

　　孟由青被问烦了，扯着徐启胳膊把人往起拉：“别磨磨唧唧，谁规定瘸子不能爬山了？我那两轮腿不比你们跑的快？”

　　把人拉起来，孟由青便下床收拾，徐启还愣愣地坐在床上消化大晚上去爬山这个噩耗。

　　他想不通孟由青脑回路是怎么拐弯，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听话跟着孟由青出了门。
　　两人坐上等候已久的车，前去和大部队汇合。

　　“这是徐启，这是李桦。”孟由青介绍。
　　“你好，李桦。”李桦侧身向后伸手，看清来人长相眼前一亮：“徐启？好久不见。”

　　徐启莫名，仔细瞧了瞧，认出了人：“好久不见。”
　　没想到在这还能看到熟人，徐启有些惊讶。

　　“你们认识？”孟由青问。
　　“我们初中同班同学。”李桦说。
　　孟由青惊了，前面开车的王超也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看。
　　这圈子可真小。

　　“那我们这是同学聚会啊。”肖奇把着林木的胳膊靠在车上。

　　几辆车并排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一堆人站在车屁股后面黑灯瞎火靠着手电筒那点光聊天儿。

　　同学聚会？
　　听到这话，七双眼睛纷纷看向肖奇。

　　肖奇抽出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开始理关系：“你们看啊，由子和徐老板是高中同学，老桦是徐老板初中同学，超儿和由子是一个大学的，强老师是我师兄，我和超儿研究生又是一个学校的，算来算去也就三儿和老许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乱七八糟一通绕，也没听个明白，徐启脑袋发着懵。

　　“嚯，这一圈子绕的。”强力撑着腰：“感情都是娘家人啊！”

　　“这娘家人可太多了。”孟由青笑着插进话：“三儿老许，听着没，老肖在这排外呢。”

　　“削他。”许贺荥上前拖着肖奇走了。

　　一行人纷纷迈开步子跟在后边。

　　凌晨三点的夜还黑着，手电筒的光排列成一行照出一行线，他们脚跟着脚往上走。

　　“你这腿能行吗？”徐启低声问。
　　“你傻啊，我不会坐缆车？”孟由青说。

　　徐启还没说话，被肖奇抢了个先：“谁家缆车大半夜开啊。”

　　孟由青哽了一下，无话可说，这时间他确实没考虑到。

　　缆车坐不上，轮椅走不了，孟由青拄着拐叹了口气，朝轻扶他的徐启说：“这山看着还行，应该可以吧。”

　　“别逞强啊。”徐启说：“不行了就说。”

　　“怎么，不行了你背我。”孟由青调侃。

　　徐启斜他一眼：“你不行了我把你撂这让狼吃了去。”

　　“我不信。”孟由青的声音扩入晨间的雾里。

　　风摇晃草木，光染白天空。
　　太阳一点点从地平线升起，给这座城市、这座山带来橙光。

　　孟由青终究没爬上去，他坐在山半腰的椅子上望着远方的日出，长吸一口气：“空气真好。”
　　徐启轻轻嗯了声。

　　孟由青朝左侧看去，在光照下，好像一片橙色的霞落在了徐启脸上，平整光洁的脸上，绒毛都在呼吸。

　　手机又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孟由青被迫在群里受到一群损人的挖苦，他挨个点开语音。

　　肖奇：“给瘸神看看这山顶的风景。”【图片jpg.】

　　肖奇：“这山顶的花闻着就是比山腰的香。”【视频】

　　强力：“肖奇，你这嘴是真欠呐！”

　　强力：“由儿，别听他嘴欠，强老师下去给你带山上的野花。”

　　李桦：“我给你带山顶的空气吧，捧一兜下去。”

　　林木：“那我带一双看过山顶日出的眼睛下去，用嘴通感一下，给你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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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由青：【都赶快闭嘴吧，我吹着小风正舒服呢。】

　　孟由青在群里撂下一句，关上手机，转头看着徐启问：“不能爬到山顶看日出不觉得遗憾吗？”

　　“有什么好遗憾的，以后又不是不能再来。”徐启望着远方回答：“这么一个小破山看把他们得意的，你在群里跟他们说，孟由青以后是要爬珠峰的，这小山你看不上。”

　　孟由青听笑了：“那我可真能耐。”

　　“勇于攀登，多大志气啊！”徐启笑着说。

　　下山的速度就比上山快的多了。孟由青一蹦一蹦往下跳，缆车开了，但离得远他也懒得去。

　　早上的温度不高不低，花啊草啊鸟啊的，开的鲜艳叫的欢快。

　　走在小道儿上，其实还挺舒服，就是腿有些酸。

　　“我背你？”徐启问。
　　“不用。”孟由青仰着脸：“拉你来爬山，这点路走不下去多逊呐！”

　　“赶紧走吧，逊哥，饿串皮儿了。”肖奇回头喊了一嗓子。
　　“饿死你得了。”孟由青回了一句。

　　几个大男人浩浩荡荡下了山，进到市区找了一个装修颇为精致的自助早茶店，在前台姑娘惊奇的目光下走进包厢。

　　本来就吵，进了包厢这群人好像被解开了封印，七嘴八舌像是要掀了这房顶，衬得一旁等待他们点餐的侍应生有些透明。

　　“别说话了，赶紧点餐。”肖奇大声嚷嚷：“饿死了。”

　　林木翻开面前菜单，看了几眼合上：“把你们这儿所有的菜都各来八份，其他后面再说。”

　　侍应生点头撤出房间，包厢里又开始了喧哗。

　　菜上的挺快，就是……
　　“这么小点够谁吃啊？”
　　就是分量极小，肖奇嘴张大点，一口能吞两份。

　　“够你吃。”林木看着肖奇狼吞虎咽的样儿笑着说：“谁能饿着你啊，你就一饭桶。”

　　“饭桶可美化他了啊，他就一饕餮。”强力在一旁补充。

　　“饕餮俩字儿你会写吗，在这张口就说。”肖奇手疾眼快跟着服务生落盘的动作直接上手。

　　上来的餐被一抢而空，林木和强力看着属于自己那份烤乳鸽被肖奇揽入怀中，自发与肖奇开始美食争夺战。

　　“别抢别抢，咱吃的自助，后边儿还有呢。”肖奇护着盘子说。

　　强力和林木一人拉胳膊一人夺餐盘，咬着牙说：“你知道是自助，抢我俩那份儿干啥？”

　　拉扯之间，肖奇护着的三份最终被强力夺去两份，肖奇看着到手的鸽子飞了哀嚎一声，大口咬起自己那份鸽肉。

　　李桦目睹了这一惨状，贱嗖嗖地说：“看把我们肖奇奇可怜的，哥再给你点一份。”

　　孟由青呵呵笑着，幸好他知道这帮人什么德行，早做好了准备，给他和徐启抢了两份。

　　一旁许贺荥砸吧着骨头说：“这玩意儿不够塞牙缝的，还尽是骨头。”

　　“你懂什么，这叫闲情雅致。”肖奇抱着鸽子边啃边说。

　　“哟，还知道闲情雅致呢？”许贺荥损他。
　　“哎，怎么回事，一个两个质疑我文学硕士的身份。”肖奇起势了。

　　孟由青坐在徐启身边看着这场面瞎乐，这群人太能谝，他一个靠嘴吃饭的人都插不进话。

　　“这个好吃。”孟由青抢了份蒸排骨放到徐启手边，眼睛继续穿梭在其他人的嘴炮中。

　　徐启安静地坐在孟由青旁边，孟由青拿啥他吃啥，顺便守护一下孟由青的食物，以防旁边人抢去。

　　他捏起排骨，边吃边听孟由青这帮朋友吹天侃地，闹闹哄哄的特有人气儿。

　　散场时，徐启已经把这帮人的微信加了个遍，在王超把他们送回家的功夫，顺手进朋友圈逛了一圈儿。

　　“上去歇歇？”徐启抵着车窗问。
　　“不了。”王超打了个哈欠：“回去补觉，困的，被拉着一夜没睡！”

　　徐启低头笑了笑：“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赶紧走吧，你俩还依依惜别上了。”孟由青坐在一边，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停，要不是知道王超是个直男，他都要以为两人找对象儿了。

　　孟由青盯着徐启后背，看他把王超送走才转身理他，不由想到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比他大点儿，王超生日几号来着？
　　话多些，王超话还是挺多的。
　　孟由青进行着头脑风暴，回忆昨天徐启还说了什么要求。
　　对过来对过去，王超还真有可能。

　　徐启不会是看上王超了吧！
　　孟由青携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到回家。

　　进了门，徐启直奔冰箱拿了根雪糕，拆开包装咬了一口问：“你吃雪糕吗？”

　　“吃。”孟由青蹦出一个字，继续观察徐启。

　　他现在看徐启，越看越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孟由青接过雪糕打算直接开口，欲言又止不是他的作风：“你是不是看上超儿了？”

　　徐启闻言怔愣片刻，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嗽破嗓而出，惊得孟由青不知道是先捶背还是先拿水。

　　咳了许久，徐启终于咽下喉中干痒，喝了两口孟由青拿来的水，就听孟由青又说：“你可别喜欢超儿啊，他铁直，你没戏的。”

　　徐启没回话，又灌了两口水，有些纳闷孟由青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结论。

　　“我说真的，王超有女朋友，两人在一起很多年了”孟由青语气怜悯地劝他。

　　徐启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晚上睡觉还是侧着睡吧！”

　　“为什么？”孟由青疑惑：“你不是说侧着睡压脚，我这两天躺着睡，都睡习惯了。”

　　“把脑子水倒倒。”徐启转身回了卧室。

　　“靠，怎么还带骂人的。”孟由青吼了一声，摇摇头笑叹：“哎呀，这个徐启太好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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