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你的眼睛

　　对于慕虞来说，幸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在成绩公布之前，她每天只需要在家里躺着，偶尔回复一下陈余的消息，跟朋友们一起出去逛街聚餐，等游戏剧情更新，再分享专属自己的恋人与故事情节，这样的生活好不惬意。

　　慕虞想等公测以后拉其他人入坑，陈余听了这个游戏的玩法之后拒绝了：“说起来你可能觉得有些过分，慕虞。恋爱游戏大多是一种感情寄托的表现，让自己没有回应的爱得到回应，或者是一种精神寄托，不说百分百，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陈余继续说：“我不一样。不是自诩独特，我是一个人，一个正常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我的人生里不会只有爱情亲情和友情，我的感情也不一定需要得到回应，我会好好爱自己。”

　　她没有说出口的那个感情，叫同情。是她自己，对自己的同情。
　　“我总觉得，你经历过很多事情，可是你都没有跟我说过。”慕虞知道陈余的性格，知道她蓬勃向上的顽强，知道她好像对自己有所隐瞒。
　　“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时候未到。”陈余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根本没打算瞒着你，等你再长大点再告诉你，怕你泪点太低受不了了。”

　　梁以欢给出的理由差不多，她并没有恋爱的打算，哪怕是虚拟恋爱她也不感兴趣。

　　昭昭红着脸拒绝了，因为她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发小，那个男孩子好像对她有意思，不过他们都还太小，昭昭打算再大一点再去告白。

　　慕虞服了气，合着就她一个人软弱又缺爱。

　　“缺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木鱼。”陈余否认了她的消极想法，“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感觉到了你和别人的不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数是鲜活的、性格分明的，不排除有安静内向的，可是像你这样，什么话都不说，不与外界交流，几乎像一个原始人一样的，我没见过几个。”

　　“你说是你的父母管教严厉，可是他们连基本的融入团体的技巧都不告诉你，你告诉我，这算怎么一回事？”
　　陈余的父母没有教过她，他们带给她更多的是拳头与棒槌，但是她自己足够坚强，她会看社会上的人怎么做，知道在某个情境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慕虞呢，她好像就是，她的父母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提供了衣食住行就不再管她了。

　　陈余之前形容她像一张白纸，因为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的父母爱她吗？也许吧，至少他们还提供了一个住处给她。

　　“木鱼，你可以把情感寄托在虚拟人物身上，或者换个角度去想，其实我们和他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大概就是我们在屏幕外面生活，他在屏幕里面生活。”
　　“你可以爱他，但不能因为他失去了你自己。我见过追星的，有的人见贤思齐，以偶像为动力去变得更好；有的人在追逐的过程中逐渐迷失自己，你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答不出所以然来。”

　　“我现在应该还没到那个程度……”

　　“如果有一天你到了那个程度就是我的过错了，我没有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陈余说。
　　明明是整天没个正形的人，突然正经起来慕虞倒有些不适应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是那种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但我也有一点点固执。”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食指和大拇指之间留了很小的空：“就一点。”
　　“子不教，父之过……”陈余故作深沉地说。
　　一旁的昭昭和梁以欢已经笑成一团了，慕虞宕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抓住陈余不安分的手：“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爸爸。好啊好啊，陈余我不会放过你的……”

　　打闹了一会，梁以欢突然问：“中考成绩差不多出来了吧。”

　　“这几天吧，反正我没接到消息。”陈余看了一眼班级群里发的消息，班主任把市教育局的公告直接转发到家长群了，一点都不愿意去自己简化一下告诉他们重点。

　　“又没什么重要的事，等着呗，还是你和昭昭打算出去旅游。”陈余问。

　　“有这个计划，但是某人不是怕自己考不好旅游不安心，一定要等成绩出来了才肯去。”梁以欢翻了个白眼看向一旁的昭昭，昭昭则是心虚地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那就等着吧，就这几天了，成绩一出来就能收拾行李出发了，填志愿的事随便找个人不就好了，反正你们都还是要上附中的。”

　　陈余说的确实也是梁以欢的计划，还没走到步行街的尽头，昭昭的手机响了，家里有点事，她要和梁以欢先走。
　　“你们有事就先走，路上不要着急，木鱼我会安全送回家的。”陈余朝她们挥手。

　　“那我们还逛吗？”慕虞小心地问，不想扫兴，但也害怕因为自己过于沉闷的性格让陈余没有继续下去的欲望。

　　“我听你的，你想逛我们就继续走走，觉得累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或者回家。”

　　“那我们歇一会吧。”

　　坐在奶茶店里，陈余用塑料勺搅着圣代，慕虞双手捧着加冰的果茶，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着，都不说话。

　　“木鱼，我从没觉得你不好，从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的时候，我就拿你当朋友了。”陈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习惯性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我不想因为我们的沉默导致我们疏远，我明明白白地跟你说，慕虞，我陈余要跟你当一辈子好朋友。”

　　“我……我……”慕虞有些手足无措，陈余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她听见慕虞很低的声音：“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了。”陈余喜欢抱住慕虞，慕虞的身形不大，看起来像缺乏安全感的样子，她喜欢一下子抱个满怀，她想给足慕虞安全感。

　　“我真的把你当作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才希望你不要对我那么小心，我希望我们可以对彼此真挚一些，比如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你可以惹我生气，但生气了必须哄我；你可以跟我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别人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你必须站在我这边。”

　　“假如你都不会，我可以都教给你，如果没人教你如何去爱这个世界，那我来教你。”

　　“值得吗？”慕虞看着陈余的眼睛里含着泪，“我值得吗？我妈妈都不愿意管我了陈余，她跟我爸离婚还特意选在我中考完，我情愿她直接走不为我考虑一点，这样我恨她的时候不会为她辩解，可是她偏偏还为我考虑了一点，让我恨得不彻底，我怪不了她……”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我没有好好爱她，让她在和我爸的争吵里一次次心灰意冷，所以我不怪她，希望她好好的。”

　　慕虞骗她的，其实在此之前她并不喜欢她妈妈，虞湘在她成长过程中并没有扮演什么很重要的角色，她记忆中的虞湘只会哭，一直哭，从不说缘由。

　　她也曾依恋过母亲，可是虞湘像经历了风吹雨打后残存的枯木，比她还要脆弱。

　　她怎么可能不怨她，但当那一份所谓的怨恨说出口，慕虞就知道自己不怪她了，从今往后，她只希望离开她和这个家的母亲能够过上自己理想的生活。

　　“其实你们都没错，两个人都想幸福，有什么错呢，要错也是你父亲的错，他与你母亲的争吵我不信不能避免。”陈余知道普通家庭的矛盾点都是父亲，比如她家，如果不是父亲固执己见，她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都不重要了，现在我爸还愿意给我交学费，给我点生活费打发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哪一天我脱离了他经济独立了，我再去放两句狠话。”慕虞轻松地笑笑。

　　“所以，对我敞开点心扉好吗，我愿意做一个倾听者，我愿意给你足够的自由空间。”陈余伸出手，做出邀请状，“你愿意成为我的好朋友吗？仅此一份的好朋友。”

　　慕虞把手放在她干燥温暖的掌心上：“我愿意。”

　　那一天陈余和慕虞向彼此敞开了心扉，梁以欢和昭昭却在家里挨罚。

　　中考成绩出来了，梁以欢是全市第四。

　　“我本来以为陈余压你一头就算了，没想到你直接连前三都进不去。”
　　“父亲，我在学校里不仅要学习考试内容，还要准备竞赛和您给的问题……”

　　“这是你在中考发挥失误的理由吗！”梁父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接甩到了梁以欢脸上，“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接触家里的事了，可你现在连第二名都考不了。”

　　梁以欢跪在地上，低着头，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不属于父亲的鞋子。

　　她抬起头，半边脸还肿着，看清楚来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又怎么被父亲罚。”梁以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本来你就没错，是父亲太苛刻了，他总说他在我们这个年纪就怎么样，但他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天赋不一样，父亲本来就是百里挑一的天才，能兼顾那么多东西还能顺带把母亲拐回家，可是我们只是普通人，顶多起点比其他人高一点，没办法和他比肩……”

　　“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很感激你，然后跟你一起骂父亲。”梁以欢甚至都不屑于抬头去看梁以景的眼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竞争者，毕竟父亲的遗嘱上不同能力的人继承的股份是不一样的。

　　即使他是男孩，但父亲看中的只是他们的能力。

　　她确实无意去争这个所谓的继承权，她心里有自己的计划和理想，但如果梁以景执意来挑衅她，那这个继承权她也不是不可以来争上一争。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