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肄业后被白月光狂追

　　夏天的高原既不炙热也不够寒冷，祝明穿着单层的冲锋衣就足够保暖，躺在阳光下的躺椅上，就像躺进明朗的春日。
　　“冰糖雪梨美式满冰不加糖。”
　　纪云开端着咖啡出来，不客气地在祝明身边的另一张躺椅上坐下，手上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在边几上，嘴上却还不留情地说，“喝吧，咖啡喝多了长生不死，连摔断的腿也能瞬间完璧归赵。”
　　阴阳怪气什么呢。
　　祝明假装听不懂，嘬了口美式，嗯，不苦也不甜，好喝爱喝下次还喝。
　　这家咖啡馆开在路边，主要面对的是来往的旅客，不远处就是当地寺庙，寺庙外的转经筒经久不息地转着，在这里躺着仿佛连时间都被稀释。咖啡馆的老板娘和祝明算半个同行，巧合的是她也是肄业后转行定居在这里的，前几天祝明刚到的时候碰巧和老板娘说上了话，说好了要找机会过来喝喝她做的新品，比起某蓝色品牌也不差分毫的。
　　不过纪云开不知道前情，只知道祝明非得拖着病腿来喝这家稀奇古怪的咖啡，还和老板娘相谈甚欢。
　　不爽。
　　美人生气的方式也很别具一格，他学着祝明的样子在躺椅上躺下，闭上了眼。
　　日光在眼前飘乎，像是黑暗中飞来会发光的蝴蝶，那光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祝明这个人，遮遮掩掩，明明总是笑着，但纪云开总想到他不笑的样子，想到他戴着白口罩，穿着白大褂，满身泥泞，跪在泥地里但眼睛发亮的样子。
　　像是发光的蝴蝶。
　　纪云开在梦中叹了口气，庄生迷蝴蝶，可蝴蝶呢？

　　蝴蝶在嘬他的冰糖雪梨美式。
　　祝明睡眠一直很差，但好在他是睡得少也能很有精神的人，看上去气血充足地能和公园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一较高下，也因此被师门的人戏称他是天选学医圣体。不止是师门，从小到大，都有人这么说。
　　他们说，明崽学习这么好，学医学法都好啊，有出息的；他们说，明崽高考成绩这么好，不学医可惜了哇；他们说，学医不读研读博可惜了哇。
　　他顺着流言蜚语一步步往上爬，却发现品学兼优的人生却并不是幻想中‘有出息’的人生。
　　没人会告诉还没成年但成绩优异的县城少年，学医是一条艰难险阻、成本极高、沉默成本更高的路，或许人总是会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但对于祝明来说，他总是梦见，有人在他高考填志愿那一晚，偷偷改了他的志愿。
　　于是他大学毕业就顺理成章地参加工作，走上不同于现在的一条路。
　　可惜终究是梦。
　　现实是研究生当牛做马，博士生夜不能寐，实习没钱拿，助学贷款每个月要还，学术压力让他彻夜难眠，科研任务一年重过一年。于是在众人不解的世俗眼光中，祝明选择了退学。
　　蝴蝶睡着了。祝明偏头看了眼，遗憾地想。

　　桑吉的车悄悄停在咖啡店门口的时候，两只蝴蝶都睡着了，在店门口的躺椅上，一边一个，边几上还放着一杯融化了的美式。
　　纪昭轻手轻脚的跳下了车，把一份在路口买的薯条放在了两人中间的边几上，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这俩人上一次发消息说吃饭还是早上十点，这会儿也该饿了。
　　果不其然，馋虫很快发挥了作用，‘睡美人’逐渐睁开了惺忪的眼。
　　“这是要干什么？”
　　祝明本来就没睡实，率先睁开了眼，只见桑吉不知道跟老板娘说了什么，从店里拿了好几桶水出来。
　　“起床啦！我们去野外bbq！”纪昭站在距离纪云开不到一米的地方大声宣布道。
　　纪云开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
　　但一个人的挣扎显然没有用，毕竟某个腿还残疾着的人已经跃跃欲试地差点单脚蹦起来。纪云开只能起身把瘸子控制住弄上车，再接过桑吉手上的重物，最后给了倒霉妹妹的后脑勺一巴掌。

　　去野外bbq显然是纪昭临时起意的馊主意，桑吉只是执行者，但当纪云开上了副驾驶发现连副驾座位下面都放着食材的时候确实有怀疑过纪昭是不是预谋已久。
　　“那倒不是，是桑吉姐姐说今天天气好，去烧烤完顺便可以看看星星，但晚上太冷了所以我们还去租了帐篷，不过这个天气还不能在野外睡，等看完星星我们还是回酒店睡。”纪昭和祝明坐在后排，说到兴奋的地方会从扶手那探出个头来，被纪云开有先见之明地一巴掌摁回去。
　　纪云开：“老实呆着。”
　　另一位倒是很老实，在后座抱着一袋显然是纪昭严选的零食已经闭上了眼，显然是准备继续刚才没做完的梦。
　　纪云开没说话，只是给纪昭使了个眼神，纪昭了然地把祝明怀里的零食抱了过来，并顺势拆了一包薯片啃得咔咔作响。
　　纪云开回头看向前方，系上了安全带。

　　六月的高原草甸正是最美的时候，潺潺而过的溪流滋养着两岸的绿荫，伴随着纪昭如同闹耗子一般的啃食声，他们抵达了桑吉精心挑选的野营地点。
　　在一个普通村落的民居身后，有个如同梦境般的花园，车顺着溪流一路向下，直到看见道路两侧开满格桑花。
　　民居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很明显是一对当地人夫妻，他们说的话叽里咕噜纪云开一个字也听不懂，但这对夫妻笑得很灿烂，脸上的沟壑如同溪流冲刷过的河岸，和这里的高原草甸一样，让人感受到阳光的味道。
　　“卓玛阿姨说他们后门的小厨房可以借给我们用，她会蒸一点米饭给我们送来，我们只要烤肉就好。”桑吉翻译道。
　　车只能停在花园前的车位里，通往花园的是一条小小的石子路，祝明的轮椅走不了，好在背了几次也是背习惯了，祝明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往纪云开身上一趴，还指挥纪昭把不太重的菜给他拎着带过去。
　　“你是嫌自己不够重，给我配重呢。”纪云开轻轻掂了下，祝明在他身上轻轻一晃。
　　祝明一愣，笑着说，“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看这肌肉。”
　　说着捏了捏纪云开的宽肩。
　　纪云开懒得理他，背着人也健步如飞，没几步就把人送到了露营地放在了轮椅上。天幕和露营椅还没搭起来，众人忙前忙后走走停停，祝明却成了最闲的一个，甚至掏出了手机开始拍溪流边的不知名鸟类，给纪昭羡慕地不行。
　　“早知道我也摔一跤，这样就能让我哥一个人干活了。”纪昭不无遗憾地说。
　　然后被路过的纪云开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过来干活。”
　　“好嘞！”

　　夏日的草地有股特别的味道，是青草、阳光、还有溪流的味道，像是一年四季的精华都凝结在夏日，将最美好的东西留在了夏日。说是bbq但其实准备的东西都是生个火烤熟就能吃的，连肉都是码好了调料的，纪云开带着纪昭去把蔬菜都洗干净，也就没什么活要干了，这对兄妹显然对生火也没什么天赋，被桑吉赶到了一边和祝明一起看山看水看鸟。
　　“不知道这草地睡起来是什么感觉，看上去毛茸茸的。”纪昭摸着下巴说。
　　“软的。”祝明果断道。
　　“祝哥你睡过啊？噢你昨天确实睡过。”纪昭兴奋道，“那我也去睡一下！小草地我来也！”
　　“纪昭！”
　　纪云开紧赶慢赶也没抓到纪昭，只见她一个跃步，猛地窜到了草场正中间躺了下来，周围开满了低矮的高原花朵。草地确实很柔软，也有点扎人，但纪昭躺下的一瞬间，就不想起来了。
　　“哥！你也来试试！特别舒服！”纪昭兴奋地大喊。
　　“疯疯癫癫的，我才不去。”纪云开不屑道。
　　“可是我想去诶，你能把我弄过去吗？”祝明说。
　　纪云开和祝明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认了。
　　于是当桑吉生完火准备叫另外三个人过来看看要吃点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这两大一小齐刷刷躺在了草地上闭着眼吸取天地精华，纪云开最高，睡在正中间凸起来，三个人睡得像一座小山。
　　桑吉不语，只是偷偷掏出了相机，咔嚓、咔嚓、咔嚓。
　　从左到右的大合照，从右到左的双人照，依次录入相机中。

　　先前纪昭和纪云开洗的菜是桑吉带着纪昭去当地的菜市场买的，除了常见的蔬菜水果，就是当地最常见的牦牛肉。
　　“当地人都吃牦牛肉啊。”
　　烤盘里的牦牛肉烤得滋滋冒油，纪昭在旁边猛摇辣椒粉罐子。
　　“你少吃点辣椒面。”纪云开试图维护自己身为家长的尊严，“吃多了上火。”
　　“那咋了，我都考完了，上火就上火呗，祝哥你吃不吃，这家辣椒面可香了，我和桑吉一进市场我就闻到了，香香！”纪昭摇晃了下辣椒粉罐子。
　　祝明默默的把自己的碗往前推了下，纪昭立刻意会地猛摇辣椒罐。
　　“哎！”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算了算了，我们这辣椒很香的，老板你要不也尝尝？”为了维护团队内部的和谐，桑吉一直充当着兄妹两人中间的调度员，尤其是她知道这一趟的金主虽然是纪云开但实则是纪昭的高三毕业旅行，偶尔免不了就会拉偏架。
　　“哎呀桑吉姐姐你别管他，我哥吃康师傅牛肉面都能觉得辣，这辈子跟辣椒这玩意儿永别了。”纪昭夹着刚烤熟的牛肉在自己碗里裹辣椒面，看得人直流口水。
　　“这么不能吃辣吗？”祝明倒是一愣，虽然不能吃辣很正常，但不能吃辣到这个程度的还是挺少见的吧。
　　“嗯呢他小时候学音乐的家里不让吃重口味。”纪昭不以为意地说，“对啦祝哥，你现在腿脚也不方便，要不之后的旅程跟我们走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我跟我哥一起旅游都快无聊死了。”
　　纪云开抬头看了纪昭一眼，那眼神怎么看怎么都是震惊，他原本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单独跟祝明说这个事，没想到居然是纪昭先开了口，这样倒显得更让人难以拒绝。
　　“是啊，纪昭说得有道理，你要不考虑一下。”纪云开附和道。
　　祝明还在拿牛肉沾辣椒面，闻言微微抬头扫了一眼这对兄妹，看他俩眉来眼去只觉得想笑，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吧。”
　　“那行，噢对了哥，我还买了个吃的刚放后备箱里了，你去拿来呗。”纪昭挤眉弄眼地说。
　　纪云开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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