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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住在哪儿?附近水怪太多,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清凉的药丹滑过喉咙,吴钱瞬间感觉胸口疼痛消减,一直流血的伤口也停了。
他盯着小瓷瓶露出贪婪的表情,答道:“我不是十林村的,离这儿很远。”
宁凡影收起药瓶,把他扶起身,打算带他到十林村安置:“你伤势太重,不宜多动,需要卧床休养。”
吴钱的手臂被她钳着,整个身体提溜起来,没想到她人不高不壮,力气这般大。
不小心牵动到伤口,吴钱疼得浑身颤抖,虚弱地指着前方:“那边有个废弃的土地庙,先去那儿躲躲。”
宁凡影对地形不熟,见他痛苦不堪、将要昏倒的模样,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路过那群水怪四分五裂的尸体时,吴钱顾不上伤痛,倒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不敢动偷盗药瓶的心思!否则他下场就这么惨烈!
说是废庙,但他们跨过门槛,入眼的不足四十平的小庙却是应有尽有,高台,香炉,蜡烛堆,贡品,蒲团,无不显示此庙的热闹程度。
吴钱忙道:“之前真的是个废庙!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人来拜,我发誓。”他生怕宁凡影怀疑他别有居心。
宁凡影没说话,只将他放至一边,直直地盯着前方,走近高台,看上面供着的一尊石像。
破庙神龛,石像坐于高台,俯瞰芸芸众生,他口宽面阔,宝相威严,铠甲附体,凛然不可侵犯。
竟是除妖师大祭司的雕像。
石像雕刻得神气十足,大祭司两腿并分,坐姿随和端正,身前两手交叠,搭在一柄剑上,那剑弧度锐利,剑身大约巴掌宽,尖端抵着台面,有见血封喉的肃杀之势。
栩栩如生,比她在除妖司见到的画像、雕像更生动!
仿佛雕刻之人认识大祭司,见过他生平事迹英姿,耗费毕生心神才能雕出这么完美的人像。
可大祭司是一手创立除妖司的人,除妖司已经存在三千多年,他早已魂归万古,是谁雕的?
吴钱道:“那是大约十年前,废了一条腿的中年乞儿雕刻的。那时我才十来岁,天天看到他在湖边捣鼓这石像。”
宁凡影这才惊觉,自己将疑问说出口了,道:“你们知道这雕像是谁吗?”
吴钱后靠冰冷墙壁,努努嘴,说:“当然知道,那儿不是立了牌位吗?”
雕像石剑前半手臂距离,立着一块木牌,那木牌显然时间久远,旧迹斑驳,上面几个力道深重的大字——首祭司秦彧大祭司之神位。
两旁还有稍小的的两道字迹,仔细一看,左边:震妖魔邪物匿声迹;右边:护五州土壤万里安。
“当真是大祭司之庙,这对供词大祭司受之无愧!”宁凡影喃喃道。
五州各个除妖司中都供奉着大祭司的神位,表彰之词更是厚达十卷,各种赞扬花样百出,但那些溢美称赞,读来却不如眼前简短的两句来得汹涌澎湃,胸襟阔达!
在那样妖魔混乱,时局动荡的境况里,平乱安内,一手创立延续千年的除妖司,可不是守护万里安宁。
许是药丸效力甚佳,吴钱恢复气力,便有闲心说话:“这牌位也是那瘸腿乞儿刻的,瘸腿不是咱们这儿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流窜来的,杵拐杖拖着一条废腿,就在这废庙住了下来,村里人瞧他可怜,也没赶走他。”
宁凡影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吴钱道:“大家问过,那人只摸着拐杖笑笑不说话。后来村里人都管他叫瘸腿乞儿,他住在土地庙,没有家,没有家的人大家都这么叫。”
宁凡影看这雕刻功夫极深,线条流畅,力道该重时稳当,当轻时亦是轻飘如柳絮,一分一毫恰得其分,非常人能做到,而且字迹苍劲,不是目不识丁之人,与吴钱口中凄惨可怜的人并不相符。
吴钱道:“他在这住了快一年时间,日日夜夜跑到湖边雕刻,村里人一开始就当他傻,成天围着一块大石头,嘴里念叨。一个月后,大石头被他打磨出个人形样,才知道他在干什么。”
说到这,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调皮玩劣,经常趁瘸腿雕像时,偷走他的拐杖,再呼朋唤友,召来好几个村的同龄人,一起嘲笑戏弄瘸腿,说他不去乞讨,在这做什么石头人玩具,定是做不成。
当然,一个月后石头人的手脚日渐清晰浮现后,他们一帮小孩儿,个个目瞪口呆,看到威武完美的成品,更是脸被打肿。
吴钱略微尴尬,瞄了宁凡影一眼,见她意兴盎然,静等下文,便跳过这一篇,接着说:“虽管那瘸腿叫乞儿,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不是真正的乞儿,他每日除了雕像,还经常到村里去,跟村民交换吃食工具。人们都说别看乞儿没家,乞儿有钱着呢!他还时常换些小糖果分给我……分给小孩吃。”
“他就一直安安静静刻了许久,来来往往的村乡民都知道瘸腿是个雕刻高手,有些村人还想等他雕完这一尊人像,再把他请到家里,刻些石碑器具的东西。谁知石像刻好没多久,那瘸腿就消失了,压砣、雕刻刀撒在石像旁,废庙里他用的东西还在,村里人就在他被褥里发现了这块早已雕好的木牌。过了好多天瘸腿仍没回来,于是大伙儿活合力把石像搬到废庙,就这么放了十来年。”
宁凡影听完,环顾小庙,四周是干枯的杂草堆,香灰、烛泪蜿蜒,已然找不出当年那人生活过的任何痕迹。
她猜测那瘸腿是个除妖师,也许到此是为了疗伤。只是他为何不回除妖司,又为何要雕石像,宁凡影无从得知,可惜他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
吴钱瞧瞧蒲团,瞧瞧香炉,突然直立半身,道:“这里确实是废弃已久的破庙,宁妖师你看!香炉里的香把大半是腐朽烂实的,只有前头一撮是新鲜的,证明最近才有人来参拜!”
他恍然大悟,十林村惨遭妖祸,人人惊慌失措,突然想起子庙中的大祭司雕像。妖师中威武英勇的神,便携香带贡品虔诚参拜,祈求大祭司降妖驱魔、保身安宁。
吴钱狠狠松了口气,可算证明他没撒谎了。
“嗯……”
宁凡影点头,撇眼间,见到石像后方一缕带血的粗白布。刚走进两步,她身形一顿。
蓦地扭头看向庙门,一脸警惕。
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吴钱噤声,轻步来到门边,庙外的情景却令两人震惊。
外面白茫茫的雾气不知何时变成黑雾,铺天盖地的黑气倾倒,黑压压的像暴雨前的厚重乌云从天上长到地面,吞噬了所有日光,像一头巨大怪兽张开深渊巨口。
而此时,黑暗深渊里走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长发及腰,步伐僵硬,形如鬼魅。吴钱一口气出不来,瞪圆眼睛:“她……她……鬼……鬼啊!!”
头一歪,竟然撑不住昏了过去。
宁凡影却觉得那身影熟悉,随着鬼影靠近,发如墨,肌如雪,唇似脂,赫然是她师姐伍月灵!
只是眼前的她看着颇为古怪,面容僵硬,目光呆滞,脚步缓慢,膝盖向弯不过来,直挺挺的朝废庙走过来……
宁凡影心下一沉,奔出废庙,来到伍月灵身前。
只见伍月灵慢慢转过脖子,目光空洞的盯着她。
宁凡影心中发毛,轻声道:“伍师姐,你怎么了?”
伍月灵张了张嘴,眼神找不到聚焦点,突然她咧开嘴,鲜红的血泪从眼眶流出。她的面目陡然狰狞,射出怨毒目光,挥剑砍下来!
宁凡影修为不知比她高多少,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只闪避一过,而且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一挥一砍毫无章法,犹如小孩耍大刀,崩溃怒火中胡乱刺砍,非但伤不到人,反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伍师姐,你还清醒吗?”
宁凡影左避右退,一直观察她的神色。伍月灵恍若未闻,挥砍不断。
坏了,她中妖毒,神志不清了。
宁凡影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劈向伍月灵脖颈,喂了可护心脉的药丹,拖到废庙里。
外面黑雾阴沉沉地覆盖,诡谲至极,仿佛困在逼仄仄空间里头顶上悬着一块巨石,随时勾魂索命。
宁凡影脸上浮着一层阴影,黑雾毒性比白雾强烈得多。伍月灵再不济也是除妖师,竟被毒性侵体蛊惑了神志。
但到现在为止,她只见到几只水怪,散发毒物的是何妖邪都不知道!
安置好吴钱和伍月灵,宁凡影沉着脸,只身隐没在漆黑雾团中。
一路上撞到了几十只水怪,水怪只是产在水中的小妖,形状可怖吓人,气味令人作呕,实则杀伤力一般。
尤其离开水之后,普通人拿个铲子都能将之拍个血肉模糊,魂归西天。
吴钱之所以被掏肩啃肉,主要是中毒无法抵抗。
宁凡影一路砍杀来到了澄水湖,期间不可避免的呼入毒气,握剑的手尖麻木泛痛,指骨的刺痛钻至掌缘。
偌大的澄水湖,此刻像是架在蒸锅烹煮的滚汤,滚滚黑烟升腾,她现在岸边,瞧不见黑烟的尽头,但她确认了一件事——雾气源头果然在这!
宁凡影眉心一跳,湖水不会变成黑芝麻汤了吧?
怀着奇异的念头撩起一捧水,还好,水挺清澈。
水珠哗啦啦坠回湖面。
宁凡影继续往前走,走了十来步,她足尖一点,凌空而起。抽出华丽轻剑下的玄色重剑,浑厚的灵力蓬勃而出,注入宽大剑身,身躯下压,重剑冲破湖面,水花激荡,浪涛喧天。
既然它不现身,那就想办法让它出来!
“宁师姐!!”
一剑注入湖水,还要再来一剑时,她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到岸边几个朦胧的身影在唤她。
宁凡影踌躇了一会儿,旋即朝那边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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