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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河
明天就会发水灾？
这一路走来，翼泽城就和“洪水”二字离不开关系：破败的街道和皇宫、所剩无几的人口、浑黑的河水。而现在小七就告诉他们，明天就会发水灾。
看这一行人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件事的样子，柳玉如问道：“那你们平时怎么躲避水灾呢？毕竟我看你们沈府不像其它地方一样。”
小七道：“沈大人会画避水符，贴在府门上就行，到时候城内其它人也会来沈府避难，沈大人可厉害了。”
所以每次灾害来临的时候，就在门上贴上避水符，可保沈府平安。
这边还在说着，那边的沈绥已经烧完了纸钱，向柳玉如和宴尘清走来。
还未走近，宴尘清在柳玉如耳旁说：“不是单纯烧纸钱。”
柳玉如还想说点什么，但沈绥已经在他们二人面前站定了，他微微颔首：“劳烦二位仙长一齐前来了。”
宴尘清道：“无妨。沈公子刚才烧的是什么？”
沈绥面上有些讶异，但很快便笑：“仙长不愧是仙长，什么都逃不过仙长的法眼。如二位仙长所见，每月祭奠亡妻时，除了必要的纸钱，沈某还会烧一些符纸。”
柳玉如道：“符纸？”
“是助亡妻早日往生的符纸。”沈绥轻叹一声，从衣袖拿出一张给柳玉如和宴尘清看，二人看了一眼，确实是单纯的符纸。
沈绥摩挲着黄色的符纸，神情低落：“沈某只愿云欢早日往生，还翼泽太平。”
“沈公子。”柳玉如道：“你为什么不走，执意要留在翼泽城呢？”
沈绥道：“因为……翼泽一事终因亡妻而起，作为她的丈夫，她犯下的错我也愿同她一齐承担。所以等不到翼泽恢复太平，我便不会走。”
柳玉如道：“沈公子用情至深，云欢若是泉下有知就好了。”
沈绥苦笑一声，强撑起笑意：“时候不早了，二位仙长随我回去吧。”
一行人收拾完毕，准备回沈府。
然而就在要走之时，天空忽然一声炸雷劈响，雷声过后雨珠子便淅淅沥沥砸了下来。这雨来得又急又凶，豆大的雨珠顷刻间将众人的衣服浇了个透。
但要只是雨和雷便也罢了，翼泽河顷刻间翻滚起黑浪，水位肉眼可见在飞速上涨。
沈绥脸色一白：“是水患……怎么提前了一天？”
话音刚落，仆从中有人尖叫一声，只见那黑浪似长出了手般，将离岸最近的人拖进了水中。眼见那人没入水中就要消失不见，宴尘清背上的尘雪飞出，化为一道白绫将那人从水中拖了出来。
那人被尘雪拖出了翼泽河后趴在河岸边呕出一大口黑水，呕完黑水后如见了鬼般手脚并用向柳玉如他们匆忙奔来。
“水下……水下……”这人面色惨白，但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宴尘清施诀在众人周围筑起一道结界，柳玉如边顺那人的背边问：“你不急，慢慢说。水下怎么了？”
可无论柳玉如如何劝解，那人眼神仍旧发直，嘴中不断念叨着：“水下……水下……”像失了智般。
一众仆从见那人只下水一瞬就如丢了魂般，又见宴尘清会仙术，纷纷往宴尘清身边挤去，哭嚎着：“仙长！救救我们啊仙长！”
维持结界本就是一件极耗心神的事，又被一群人挤着抓着，饶是波澜不惊的宴尘清也脸色微变，但仍懂得安抚：“不要怕，我会护好你们。”
眼见着水位越涨越高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柳玉如也有些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宴尘清边维持着结界，边看了一眼外面水位越涨越高简直要把人活吞的翼泽河，沉静道：“等水位下去。”
等水位下去，那不就是要等三天吗，这三天里，除了让宴尘清维持结界，他们别无他法。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情况还可以更糟。一众仆从在推搡的时候，沈绥竟一不小心被他们推出了结界外。
出了结界，沈绥一声惊呼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几乎是顷刻间便被拖入了水中。这一次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入水的一瞬间，沈绥立马就消失在了水中。
宴尘清在守着结界，尘雪也被用来加固结界了，根本就没办法去救沈绥。
这里唯一有把握救出沈绥的人现在抽不开身。柳玉如几乎是立马就作出了决定，她咬了咬牙，半只脚踏出了结界。
“柳玉如！”身后传来宴尘清急呼：“你不要急，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柳玉如很少听到宴尘清这么急切的语气，这让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她踏入结界前，宴尘清也是这么叫她的。她回头望向宴尘清，后者那总是淡如水的面庞上有了其它的表情。
她顿了顿，笑着说：“你护好他们，我就不信一条河还能要了我性命不成！”
说罢不再管身后的声音，柳玉如踏出了结界，跳入了波涛汹涌的翼泽河。
水下暗流丛生，一下水，柳玉如就被卷得滚了一滚，途中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东西，像是巨石，撞得她眼冒金星。
但她立马调整过来，屏住呼吸游动，搜寻着沈绥的身影。
在救人这件事情上，柳玉如其实没有想太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救人这件事几乎已经刻入了她的骨血，这是她的本能。就像隐月宗从小教她的那样：以保护苍生为己任，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
柳玉如游得很艰难，水流远比岸上看的还急，她要努力不让水流卷走，躲避水中不时飞来的乱石和木头，还要找到沈绥被拖到了哪去。
腹部已经开始抽痛。就在柳玉如肺中空气快要用尽时，她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沈绥的身影，他贴着一块巨石，看起来已经没了动静。
柳玉如忙向沈绥游去。
她又费了些力气游到沈绥身边。水中视物本就不清，她也是近了才看见沈绥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再待下去别说沈绥了，连她都会窒息而亡。
她忍受着快要窒息的感觉，伸手去拉沈绥，却拉怎么也拉不动。
柳玉如只好停下，检查沈绥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不看不要紧，等她检查到沈绥的腿时，她看到一只乌黑的手狠狠抓着沈绥的脚踝，指甲已经嵌入了沈绥的皮肉中。
柳玉如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沈绥是被拉入水中的，哪有这么容易被找到，又这么容易被带走？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手悄然攀上了她的脚踝。她低头一看，这手与拉着沈绥的那只如出一辙。
下一瞬，脚踝上的手用力，速度极快地拖着她和沈绥往河底而去。
肺中空气已经彻底用尽，一路上还不停撞到乱石暗礁，身上几乎已没有好肉。
不知道这妖怪想将她和沈绥拉去哪里。痛感和眩晕感一齐传来，就要彻底交代过去时柳玉如还有心想：她也真是蠢，这妖明明就是知道她想来救沈绥，以沈绥为饵来诱她的。
柳玉如缓缓闭上眼睛。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好像恍惚间看见她腰上爆出了一阵绿光。
迷蒙间，有什么东西在舔舐她的手心。
柳玉如没想到她还能醒来，也没想到一醒来就能和一只小小的灵兽对视。
那灵兽不过巴掌大，见她醒来后欢欢喜喜地冲到了她的脸庞舔舐起她的脸颊来。
这不是吞灵兽吗？
她摸了摸吞灵兽：“你救了我们？”
灵兽点点头，尾巴摇得欢快。
柳玉如点点它的额头，笑得无奈：“你一只好好的灵兽学狗摇尾巴做什么？”
吞灵兽仍旧尾巴摇得欢快。
柳玉如没想到那日的无心之举竟然还能救她一命。她坐起身，将灵兽拢进掌心安抚，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漆黑的地下洞穴，洞顶的钟乳石还在不断往下滴水，而沈绥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她走近检查沈绥，发现沈绥尚有呼吸，身上无伤，只是还昏迷不醒。
也是活动起来柳玉如才发现，她身上的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
她戳戳怀中吞灵兽的脑袋：“你替我们疗伤了？”
吞灵兽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柳玉如将吞灵兽收进怀中：“你休息休息吧，救我们应当耗费了你不少灵力。”
不久前这灵兽才被宴尘清收拾过，眉心灵力蓄能也被破坏了，它现在能做的事其实有限，能把她和沈绥救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吞灵兽咕叽叫了一声，蹭了蹭柳玉如后睡了过去。
柳玉如开始思索对策。那抓着她和沈绥的罪魁祸首应当已被吞灵兽暂时击退了，但也不能保证那东西不会再来。而且他们现在身处何处，她一概不知。
如何能护住她和沈绥一同回到地上？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沈绥不醒，柳玉如也不能背着他走，索性就坐在原地边打坐边等沈绥醒来。
打坐了一会，沈绥也醒了。
他先是谢过柳玉如的救命之恩，后低垂着眉眼，不发一言。
“你是不是在水下看到什么了？”柳玉如问。
沈绥笑得苍白：“方才在水下……我看到了云欢。”
“云欢？莫非是她把我们抓下来的？”
沈绥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她想让我下来陪她吧……”想到这，他笑了一声：“也不是不可。”
“若她真爱你，就不会让你去死。”柳玉如道。
沈绥喃喃：“若是爱，便不会让我去死……”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又恢复了平常温吞的模样：“我知道了，谢谢柳姑娘。”
“嗯。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先逃出去。”柳玉如站起身：“你跟着我，我们出去探探。”
没成想她话音刚落，洞穴不远处突然炸起一声：“找到了！他们在这！快捉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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