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成长实录[重生]

作者:空青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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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其表东都繁似锦,探其中税负重如山


      车队一路走走停停,观赏沿路美景,体察各州民情。

      离东都愈近,面黄肌瘦的流民愈多,他们怀中抱着骨瘦如柴的孩儿,怯怯望向奢华的马车,因着身披铁甲的将士而不敢寸动。看着这凄凄场面,重熙放下帷幔,目不忍睹。

      等到达东都,已半月有余。重熙撩起帷幕,好奇地观察着父皇口中繁盛的东都。她也是幼时随父皇与皇祖父出行才来过这里,当时她还是个奶娃娃,转瞬间,已过了十余年。

      神都气象,天下枢机。寺观相望,钟磬相闻。琼楼玉宇,丹楹刻桷。胡商蕃客,云集辐辏。货贿山积,珍奇荟萃。昼夜喧呼,灯火不绝。

      这是太宗皇帝时人们笔下的东都,实令无数人为之神往。

      及至神都苑,重熙落塌高山宫,居上清观之北。高山宫地势较高,可俯瞰苑景,是神都苑中景色最好的地方。她想,等处理了东畿流民之事,就去苑中美景游览一番。

      今日一览,东都丝毫没有被边畿之事影响,想来是此地官员严防死守,才没让流民进来。若为保护城池倒可理解,但不管不顾甚至驱逐未免过于冷漠。如此想来,东都官员也算不上清白。

      听说邹大人早已到达东畿,不知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若有需要,她也可派人一同商讨处理圈地案的法子及流民的安置问题。

      重熙抚摸着眼前的窗牖,圆窗如月,框取流云竹影,意为"纳天地入一壶",月洞衔云,别具一番韵味,不愧为幽雅宜人之地。

      她伏在窗边,陷入沉思。她打算明日去上清观上柱香就乔装出去,她就不信逮不到与戚党勾结之人。反正天高皇帝远,等弹劾她的奏章送到京都,又是半月有余。

      *

      东都有三市,北市胡商云集,多酒馆和客栈;南市规模最大,其中就有书肆和货栈;西市则多是手工和乐器。因北市离神都苑最近,重熙携月桥云舒及几个护卫侨装来到了这里。

      洛水北岸,北市坊的墙内便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千帆泊于漕渠码头,波斯舶和新罗船舳舻相接。脚夫赤膊扛着粟袋,脊背弯曲汗气蒸腾。坊门高悬“通商”金匾,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主仆几人自小在盛京长大,看到这些不由觉得新奇。酒楼上翩翩起舞的貌美胡姬,摊位前卖力吆喝的异域商贾,街角边大变戏法的能人异士,皆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姑娘,看您通身的气度就不是普通人,您瞧,这是产于我大波斯国的绿松石,色泽艳丽,与您的高贵相得益彰。”一眉目深邃,胡须茂密的波斯商贩走了过来,用浮夸又不标准的汉语高呼道。

      架不住商贩的热情,匆匆看了几眼后,主仆几人连忙躲开。

      “姑娘,这是我们锦绣坊织就的越罗缭绫,产于吴越之地,那可是皇室的贡品!”这倒是道地的汉人,却说着一口官话。重熙不自觉多瞟了他几眼,这就是舜华在东都埋下的暗棋吗?

      百姓们大都不识字,能识字且说得一口好官话的人并不多,连读书人都未必说得标准,这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联想起昨日才到的信,重熙无奈地摇摇头。信中只寥寥几字:遇事可寻北市锦绣坊。

      重熙朝他点头,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便彼此挪开,那人赶忙前去招待那些进店的客人。

      “那边的昆仑奴又开始杂耍了,大家快去看啊。”不知是谁突然扯着嗓门大叫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愈发拥挤,主仆几人皆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挤出到最外围。

      为防有敌人混在人群中趁机动手,几人赶忙将重熙围在中间,缓缓往后撤,却还是被持续涌动的人群带着走,直至撤到了不知哪个巷子,人数才少起来。

      主仆几人修整了一下,左顾右盼着,皆感到不对,这一整条巷子的铺子怎么只有几家开着的,这明显不太正常,与方才的繁华街区简直天壤之别。

      带着心中的疑惑,几人走进了一家面馆。这面馆冷冷清清,连板凳都生了些许薄灰,伙计在柜台前打着瞌睡,一看就知许久没什么人来了。

      一看这面馆竟如此简陋,月桥满脸不愿,公主乃天潢贵胄,怎么能到这样寒酸的地方小坐。

      重熙却不在意,找了一处尚且干净的地方坐了上去。重活一世,再有多少娇气也被戚渐的心狠手辣磨光了。

      云舒叫醒了伙计,让这睡眼惺忪的人去做几碗面来。

      那伙计见有人来,还睁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很快就手脚麻利地端了几碗面上来。

      重熙才吃了一口,便觉不对,抬头一看,云舒与月桥几人也是同一种神情。

      月桥唤那伙计过来,问道:“淡而无味,你怎么就放了这么些调料?”

      那伙计被叫来时眼神还含着些懵懂,一听是这个问题,直接两手一摊,一脸无所谓道:“如今盐贵,要加钱。”

      这话理直气壮地令人震惊,月桥当即斥道:“你这黑心店家,人家来你这儿吃食,竟还要另掏盐费,岂有此理!若你还是这般,我们即刻便可见官,看你该如何处事!”

      此话一出,那伙计二郎腿一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出的话却颇有些自暴自弃:“告,你们去告吧,反正我这店也开不下去了,正好直接关门!之前我也去告了,那些人不也是互相推诿,全当无事发生吗?”

      这话倒听得人摸不清头脑,重熙蹙着眉,问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是什么人?”

      那伙计垮着脸,满面忧愁,笃定道:“听这口音,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你们有所不知,自从官府将盐务外包给那些富商,还称之为‘榷盐权’之后,如今这东都盐价高得让人心悸,我祖父在时盐价十文一斗,我父亲在时一百一十文一斗,如今我这代,盐价已涨到三百六十五文一斗了。”

      听闻此言,在座几人都面含惊诧,这简直荒谬!重熙忙问道:“盐务怎么会托之于商呢?不都是由盐运使掌管的吗?”

      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伙计瞪大了眼睛,随即不屑道:“说是这样说,山高皇帝远,谁管得着?况且京都那里什么状况,连我这种小老百姓都知道,皇帝早被架空啦!”说到后一句时还做贼心虚似的到处瞟。

      一听这大逆不道的话,月桥忍不住了,斥道:“放肆,一无知小民也敢妄议陛下,就不怕诛九族吗?”

      那伙计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若能活下去,谁敢说陛下的不是?您说得对,我们只是无知小民,但无知小民也要吃饱饭才能拥护陛下啊!你瞧,如今这种形势,盐就不说了,其他调料也要税,剩下的点心要税,茶水要税,碗具要税,就连草鞋也要税,我们这些微末小民哪有那么多钱交税啊?既然活着就要税,还不如一死干净!但是就连裹尸的草席也要交税,活也活不起,死也死不起!老天啊,这该如何是好啊!”这话越往后说得越是悲愤,而后不由得掩面而泣。

      看到伙计这般模样,重熙低下头,身体微颤,双眼微阖,沉默不语。坊内众人也满面不忍,静默不言。

      其实重熙极为疑惑,东都留守未有选任,如今东都的最高长官乃是人称清廉正直的好官河南尹陈奉廉,若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为何东都治理的两极分化会如此严重。

      或者,是受了蒙蔽,但若真如此,那就是名过其实,不配其位了。一个正三品官员,东都最高行政长官,掌管京畿民政、司法、赋税等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竟还被人轻易挟制,造成如今这种局面,还不如脱下官服,引颈受戮。

      良久,那伙计才平静下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道:“这家店的主人并不是我,前几日主人家回村中交田税,数日未归,他娘子托人去问,才知是与征税的杂役起了争执,被投进了牢里,现在还没放出来。”

      怎么又牵扯到了田税之事,重熙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忧心忡忡,为探些消息,她惊呼道:“怎么会!哪个村子?可有伤着人?一点小争执,何至于此!”

      那伙计回道:“税还是征完了,听说又增了些名目,接下来就轮到孙家村了,税负如此重,真不知他们要怎么过下去。至于伤嘛,伤了几个,不过是皮外伤,没什么的。”说着,还叹了口气。

      试探出孙家村的地址后,几人都出了店门,不复来时的满面春风,只剩满心的忧愁疲惫。

      重熙更是心事重重,这个皇朝暗藏的积弊比她想象的重的多,让她再也无法用轻松的目光看待这一切。

      她甚至有些迷茫,自己所坚持的一切是有意义的吗?就为了维护一个满身脓疮恶臭熏天的国家?若她不姓叶,她大可当甩手掌柜,可这是她的国啊!尽管那些因循守旧的臣子们对此嗤之以鼻。她无声地笑,只觉得无比苦涩。

      “去锦绣坊,本宫……我要去确认一些东西。”

      那条街还是这么人山人海,主仆几人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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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观其表东都繁似锦,探其中税负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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