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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回来了？”
周岚坐在沙发上吃着钟书合刚切好的水果。
“儿子，又去堆雪人了？”
钟书合戴着不薄的眼镜，手里拿着现在难见的报纸，自动屏蔽耳边电视机的声音。
“嗯。”周启暄闷闷开口。
沙发上的两人对视，察觉到了不对。
“来，跟爸说说，是不是你妈不让你拿胡萝卜出门，雪人堆得不对味？”钟书合放下报纸，一边按住周岚要掐他的手，一边镇定道。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周启暄依旧没什么动静，换了鞋就朝卧室走去。
周岚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吃下了钟书合递过来的水果。
“难得见儿子一副被甩了的样子，他出门真是去堆雪人了？”他也给自己叉了一块，好奇地问。
周岚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今天见到小年了。”
“这事你跟我说了，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俩孩子还能见面是好事。”钟书合重新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周岚摇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电视上。
这两个孩子都别扭，都不愿意聊聊以前的事。
周启暄一进卧室就呈大字型躺倒在了床上，他脸朝下将自己蒙了起来，半晌没反应。
眼前划过温年刚才的模样，一双受伤的眼睛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中，怎么挥都挥不去。
周启暄起来坐在了床边，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颗糖塞进了嘴里。
他有什么好伤心的，做错事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那副样子做给谁看的。
甜腻的滋味从嘴里化开，一瞬间遍布了整个口腔，也拂去了他心底残留的阴霾。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像往常一样抬头看向窗外，从楼房交错的缝隙里，能看到深蓝色的天空，无数的星星悬挂其上。
夜晚静悄悄的，只剩下他呼吸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周启暄就被周岚叫醒了。
他顶着眼底的青黑出现在客厅，把一贯早睡早起的钟书合吓了一跳。
“呦，儿子，昨天干什么去了，一宿没睡啊？”
周启暄抬手捂住眼睛，坐在桌前一副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
“把眼睛睁开，该让你睡的时候不睡，现在是吃饭时间。”周岚从厨房端了几盘蒸饺出来，“厨房有粥，要喝自己去盛。”
“得嘞，今天你们坐好，我来给你们盛。”钟书合将刚擦过的眼镜戴上，路过周启暄时用力捏了捏他的肩，“醒醒。”
“哎呦！”
周启暄的睡意一下子全没了，他睁开眼和面前的白粥碰了个面。
他多看了两眼，里头的倒影逐渐清晰起来，就是那个在梦里折磨了他一整晚的温年——
此刻他仍然是梦中的神态，看向周启暄的目光悲伤而又凄凉。
周启暄猛地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幻觉消失不见。
他虚弱地叹了口气。
他的动作把正在喝粥的周岚吓得够呛，“……怎么了，不想喝？”
“没…我刚想事呢。”
钟书合扶了扶眼镜，淡定地吃下了一个饺子。
“你今天去工作室吗？”周岚问。
“不去，我先等着江大画展上那批画送回来。”
“那还要段时间，你趁有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前些日子忙着画画你都饿瘦了。”钟书合从报纸上抬头。
“你这毛病能不能改，再看我给你扔了。”周岚拧着眉。
钟书合讪讪地将报纸折起来放下。
“启暄啊，小年现在回国了你们有时间多聚聚。”
周启暄吃饺子的动作一滞，听到某个名字大脑又开始昏昏欲睡。
“妈，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哪儿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你这孩子，多来往不就回去了吗，当年小年那么黏你，你也愿意跟他玩，几年没见感情再淡也不能一点不剩吧。”
“……”
一旁的钟书合见形势不对，夹了个饺子喂给周岚。
“你这是刻舟求剑，孩子们现在都长大了，少操点心。”
“当年他去国外没想过跟我道别，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
周启暄嘟嚷着，本意不想将这种是揭开，这理由听起来够幼稚的。
周岚耳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话。
“……”
她笑了起来，没听进去，当是小孩子闹别扭。
吃过早饭，周启暄也没出门，他切了盘水果坐在沙发上躺着发呆。
钟书合在一边看报纸，周岚坐在中间拿着手机搜东西。
或许是发呆的途中睡意又涌上来了，周启暄坚持不住回屋补觉去了。
“今晚我多炒几个菜，再熬个汤，启暄最近是瘦了，要给他补回来。”周岚划拉着菜谱，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买菜。
钟书合将报纸合上，一同起来穿戴好衣物，“我去单位了，晚上回来吃大餐。”
随着两道关门声落下，屋内只剩下周启暄一人。
他将窗帘关得严实，不透一丝光线，此时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等他转醒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他起床去储物室转悠了几圈，走到门口又想起上次温年在门外也不敲门也不说话蹲着他的场景，离开的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
周岚刚打完麻将回来，此时在厨房里准备食材。
“妈，我来帮你。”
周启暄眼底的青黑散去了不少，睡一觉人都精神了。
“把蒜剥了，姜切成丝，还有菜洗了。”周岚在水池前将肉洗干净，不留一点血丝。
“行。”
“启暄，你猜妈上午又碰到谁了？”周岚背对着他，笑眯眯道。
……这个又字非加不可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小年。那你再猜猜咱们对门，最近搬进去的新邻居是谁？”
“……”
周启暄手里的蒜差点没拿稳，他木着脸，几秒后又被气笑了，原来住同一个小区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
这都住对门了，昨天来他家吃晚餐也没舍得告诉他。
“管他是谁，没想有联系。”
周岚余光瞥他，见他满脸怒气拿着刀使劲拍大蒜泄愤。
她轻叹了口气，看来猜到是谁了。
早上她一出门就碰到了小年，不像是碰巧遇上的，而像是在门口等着的。
她还挺诧异的，新邻居搬过来有一会儿了，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她也不会想到是小年。
周岚不打算问他为什么昨晚不说出来，而是要等到今天。她想他们是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阿姨，对不起，我没有及时和您说我住在这里。”
温年眼底的青黑她刚在周启暄脸上见过，这让她确认了两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周岚放下手里的肉，无奈笑了笑，这俩孩子也真是。
旁边被敲得邦邦作响的菜板让她不得不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
“哎哎！干嘛呢这是。”
周启暄这才减缓动作，“剥蒜啊。”
周岚将肉拿了过来，“去洗吧，我来切肉。”
“哦。”
“不知道小年他妈妈最近怎么样，也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过得挺好的。”周启暄察觉到她的视线，“温年告诉我的。”
周岚点头，语气带着笑意，“想不到又成邻居了。”
周启暄：“……”
他不想接这个茬了。
等他的老三样做完，周岚的肉也切得差不多了，催促着让他离开厨房。
周启暄没法，让她有事叫自己，随后坐在沙发上掏出了手机。
刚才就感觉口袋里震动感强烈，手机刚亮屏，99＋的群消息就出现在通知栏最上方。
一看群名，是几百年没有过消息的高中同学群。
大部分的消息都是一个人发的，周启暄瞥了眼名字——邱丘。
他回想了大半天也没给这人对上脸。
群里在发有关同学聚会的事，邱丘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了解到大部分人都在江市工作，聚会地点也就放在江市了。
没人出来回应他也不嫌冷场尴尬，自己一个一个在群里at。
周启暄指尖悬空，他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消息框，刚要退出去，一个熟悉的昵称在他动作之前跳了出来，周启暄手一抖，手机就掉在了大腿上。
晴天。
是温年。
熟悉的两个字唤醒了他的记忆。
他记得当初笑了温年很久，哪有人用这么土的名字，再加两个字就是上一辈用的了。
周启暄莫名笑了起来，等他再次拿起手机，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紧接着at“晴天”的消息，误触发了个句号，现在邱丘没有继续一个一个at了，而是逮着他追问。
-周启暄，真是好久没见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高中老是旷老林的课去买冰棍
-有次我忘记带钱了，还是你请我吃的
-你下周六有没有空啊
-咱们老同学好好聚聚，叙叙旧
-@宇宙第一椰蓉酥周启暄，还在不
周启暄触电了般飞快退了出去，没敢再多看一眼群里的消息。
他撑着额头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他都快忘记自己私人账号的昵称了……
他早应该把群昵称改为自己名字的……
周启暄一时间没办法动作，他故作坚强地扯了扯嘴角，发现扯不起来，更为安详地躺在了沙发上望天花板。
这是个一点也不符合成熟的大人的昵称。
周岚刚擦干净手，走到客厅就看到他浑身散发着无力的躺姿。
“好好坐着，要睡去房间。”
周启暄腾地一下就起来了，给周女士让出来位置。
他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手机发现邱丘私聊他了。
-周启暄，班上好多同学都来参加，你也来呗
他的目光在这条短信上停放了会儿，终于打出了几个字。
-你把温年也叫上呗，他就和你关系好
周启暄关了手机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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