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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祥〗
不知过了多久,我逐渐摆脱了无边的黑暗,逐渐感受到四肢百骸有血液在流淌。
我睁开眼,便见到田子祥俊秀的脸庞,他没有了先前的疏离与严肃,只剩一丝因我而醒的喜悦。
他应该是把我放到了沙发上,我被这温软包裹,但还是很冷。
“我昏了多久?”我问道。
田子祥笑了笑,极其阳光,驱散我心中的阴霾:“也就一两分钟吧,刚把你抱到床上,你就醒了。”
抱?
我身材瘦小,他就那么将我置于胸前抱到了床上,我轻抚了自己的手臂,还残留他的些许余温。
已经不知再说什么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嘴唇很薄,是有气血的红色,想让人忍不住亲上去。
田子祥打破了沉默,说道:“周先生,您的男朋友…不对,是前男友,目前疑似是情杀,而且死亡方式很特别…”
我眨了眨眼,露出最原始的可怜:“虽然我们分手了,但你可以具体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吗?毕竟我们也是同床共枕过…”
放下了姿态,唯有乞求。
“他的尸体在几天前被一个乞丐发现,案发现场不仅有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都死了,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我有些歇斯底里问道:“是谁?”
田子祥看我情绪激动,也不知要不要讲,思虑再三还是全盘托出。
“据调查,是他的情人,叫郭命运。他们全都因掏心而死,可凶手是谁还不可得知,目前只能初步鉴定为情杀。”他很有礼貌,小心翼翼地望向我,问道:“你知道,他在外面有男人吗?”
我扯起一丝苦笑:“从来不知道,但也怀疑过。不过感情不好,从来也没过问,不过是互相搭伙过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至于今日他死了,或是他生前出轨,我也再不多说什么了。”
末了,不知是关心何林还是想再次见到田子祥,我说道:“如果后面还有什么情况,麻烦你告诉我可以吗?”
田子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突然听见咕嘟咕嘟的声音,才反应过来锅上还烧着水,此刻怕是快要烧干了。
“田警官,你坐着稍等我一下。”我起了身,将煤气灶关掉,那烧干的锅便也放在了池子中。
我想留住田子祥,想和他再多聊那么一会,我绞尽脑汁地想方设法要留住他,但一切都是那么巧,他对我或许也有好感。
他问我:“你在做饭吗?我可以尝尝吗?”
我笑了,右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泛红的脸颊,一边答道:“好啊。”,一边又在暗自夸赞自己这副皮囊太好,这是我最大的优势,轻而易举地就摆弄人心。
***
我手艺不错,煮得一手好面,淋上自己炒的肉酱,铺着金黄的煎蛋,便上桌了。
切了些猪耳丝,剥了些花生米,配着白酒与他一同喝起。
推杯换盏,来来回回,已将这饭吃得舒心舒肺,浑然不觉天色渐晚。
田子祥提议要帮我刷碗,可哪里能动劳他呢?我连忙推辞,只是带他参观一下我们的家。
因着早就单方面分手,家里与何林的一切痕迹都无影无踪,正好如今也防他吃醋。
家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二楼复式别墅,不过在顶楼有我一间小小工作室,觉得他或许感兴趣,便带着一起看了。
他问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还有工作室?”
我在前面带路,听到他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是雕塑家啊。”
说完,便到门口,我推开房门,中间便有我最得意之作。
那是一个不知是何物的鬼怪,面目青色、獠牙尖锐,手里狂妄地拿了支笔,怒目瞪着下方。
这座像,与其他的都格格不入,周围有塑的美女西施或是公子扶苏之类。
田子祥见到这像,也有疑惑,指着那鬼怪问道:“那是什么?”
“你或许知道他的大名。”我掩面一笑,给了个提示:“这也是我们这行的祖师爷了。”
“雕塑的祖师爷?那应该是女娲吧,可这又不太像。”雕塑的祖师爷当然是女娲了,女娲造人,以自然水土塑尘世骨肉,造的是活的像,生生不息。
不过,祖师爷又不止女娲啊……
我大发慈悲,揭开谜底:“那是画皮鬼。”
田子祥好像明白了:“《聊斋志异》的画皮鬼?那确实也能算得上雕塑家的祖师爷了。”
我走近画皮鬼:“行里人人都拜女娲为祖师爷,而我偏不,我拜这画皮鬼为祖师爷,就想要塑出来离经叛道、不符合世俗的美。”
田子祥虽然对这些不了解,但他当然可以看出来无论是西施抑或扶苏,那些像没有一丝庄重,邪魅自眼眸中浸出,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埋葬其中。
“好了,就到这吧,也没什么好看的。这座画皮鬼还是当初何林要我塑的呢。”
田子祥还以为我是触景生情,但实则我是有些乏了。
***
回到客厅,将要送行,虽然依依不舍,但我知道这种事莫不可太主动,否则将功亏一篑。
我像是猎人,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只待他上钩。
田子祥突然问我:“你有听到附近有什么声音吗?”
我先是摇了摇头,随即恍然大悟:“应该是我新买的雪梅鹦鹉。”
进了卧室,关上手机后将鹦鹉拿出,我有些恨恨道:“教了这鹦鹉那么久的‘我爱你’可还是没学会。”
田子祥来了兴趣,蹲下对着雪梅鹦鹉说了句:“我爱你。”
这雪梅鹦鹉居然学会了,似模似样地说了句:“我爱你。”
我有些喜了,原来还是得遇见合适的人呐…
田子祥也因这雪梅鹦鹉突如其来的聪明而开心,他抬头问我:“这鹦鹉叫什么?”
我思索了几秒,答道:“阿五。”
他笑了笑,露出两排牙,八颗齿,穷追不舍地问道:“哪个‘五’?”
“数字五。”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有什么含义吗。”
“第五个。”对,只是因为这是第五个罢了。
“什么第五个?”他还在问,可我却不回答了。
我掏出钱包,拿出一千块钱,递给他:“这是我的小小心意,如果有什么何林的消息,请务必先来告诉我。”
他推辞了一下,说不需要,没有这个钱也会帮我的。
我态度坚决,再次递给他:“你拿走,费点心帮我查。”
他愣住了一下,收走了我的钱,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认真查的。”
说完,他走了,还有些依恋,但也没再回头,就这么走了…
瞧吧,他还是会要钱的,世人皆是如此。
***
随后的一两星期,他或是给我发消息,或是来这找我,告知我许多新的案情。
但几乎没什么用罢了,或许这是他无话而说来找的由头罢了。
不过我也很开心,至少有话说。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他经常边吃着我做的饭边分享在警局的开心事,有时也会吐槽领导训他查不出来那桩案子。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可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这平静,成了止不住的涟漪。
***
那天日暮,暴雨倾盆而下,乌云遮住月亮,久不散去。
我给阿五喂完食之后,站在阳台望着这天,心里泛疑:这样的天气,田子祥还会来吃饭吗?
可很快,敲门声再次响起,我开心极了,几乎是小跑地过去开门。
刚打开门,便见穿着常服的田子祥淋得像落汤鸡一般,雨水从他衣服上嘀嗒滴嗒向下掉落。
我连忙让他进来,要他坐沙发上,他嫌自己一身水,不愿坐下,我便佯装怒火,命令起了他,他便不再推辞。
去了卫生间,拿了毛巾要他先擦干身子,又取来银蓝色吹风机,为他吹干头发。
回到房内,找了件之前为何林买的新衣服拿给他穿,因着屋内开了空调和地暖,便拿了短袖短裤让他换上。
他脱下外套,再将里衣一并放在地上,结实的胸膛就这样露出,还有那白皙饱满的肌肉,不出意外的他有那帅哥标配的八块腹肌。
又站起身来,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背对着我将黑色长裤与贴身内衣脱下,又急忙地拿来短裤套上,还差点摔倒好不滑稽。
再转身看我时,他已是像熟透了的苹果,满脸通红。
我像调戏般递去上衣,在他将要拿走时又夺了回来:“我从没见过什么男人会对着我这般脸红害羞,还是我长得太好看了是吗?”
说完,我递去上衣,双手搭在他的胸前,说了句:“这么好的身材,还怕我看吗?非得穿上吗。”
话里话外,都是赤裸裸地勾引他,可他不为所动,还是将上衣套上。
我捡起地上的衣服鞋袜,全都放进卫生间,坐回沙发,看着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今日他一言不发,又第一次穿着常服来— —他往日都是穿警服的,十分不对劲。
“我被开除了。”田子祥低着头:“因为那个案子一直没有结果,我被开除了,之前一直住的员工宿舍,现在无处可去,所以来找你了。”
我不知如何规劝,也沉默了下来。
田子祥突然站起身,撕扯着衣服,想要脱下来,我连忙阻止,但他说:“你不欢迎我,我便走。”
我几乎是哭了出来:“我怎么就不欢迎你了,我分明都爱上你了,你不知道吗?”
田子祥动作停了:“你想要我吗?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或许是你将我栽培出土,你不要我,我又该找谁呢?”
我趴在他胸前,眼泪汪汪抬头看着他,像是在教阿五学舌般,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我爱你。”
田子祥像是吃了什么兴奋剂,将我一把扛起,又抛在了沙发上,他就这么跨在我身上,缓缓地靠近我,吻向我。我闭眼享受这猎物入腹的满足感。
时到今日,他或许还不明白,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我们十分原始赤裸了,是一滴水入了一片河,是一粒沙融了一堆尘。缠绵着,纠缠着、难以解开。
电视还没关,正在播着刚下映的《画皮》,我望着里面的王生,在田子祥再次索要我的时候,我示意他停止,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说胡话还是在问起真心话了。
“你会像王生那般三心二意吗?”
“不会。”
“你会像小唯那样永远爱我吗?”
“会。”
我允许他再次进入、迸发,直到精疲力竭,再翻腾不出来。
曙色苍茫,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与他都昏睡过去了,就在沙发上,交融着睡过去了。
阿五的黑色眼珠映照着我们二人的欢欣,它好似也开心了起来,再次不休地鸣叫。
“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
明朝,崇祯年间。
在住进书斋的第二天起,就有只鹦鹉陪我了。
王生也经常来,可我更喜欢同鹦鹉聊天,毕竟他一来则是要白日宣淫的。
我有些不耐其烦:“你家中不是有妻子吗?”
他笑嘻嘻答道:“家中老妻哪能比得上美妾呢?”
有时,我真想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有几颗。
那鹦鹉也学会了他的话术,日日喊着“小唯、小唯”,听得我心烦。
我不想待在这书斋了,也不想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了,所以王生每次来我都问他:“何时将我娶回家中当一个光明正大的妾呢?”
他或是沉默不语,或是要我等着些。
我隐忍不发,却又歇斯底里,我已经付出了自己全部,难道是这皮囊不够精妙?
趁着夜色,只有我与小二— —哦对,小二便是那只鹦鹉。
多么惬意的时光,我脱下衣服,裸露在空气之中。
有人说衣服是人的第二层皮,我这便是褪掉皮去,不过还有一层皮呢?
那是长在人身,受之父母的一层皮,无人能换也无人能改,可我不同,只因我不是人。
我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纤细手指,可刹那间指甲便迅速抽长变得尖锐,甚至不啻于老虎爪子。
靠着这锋利如刀的指甲,我环抱自己,透入脊后,将皮撕开,随后像是剥糖纸一般将这皮肉取出。
我拿起平素王正写字的毛笔,蘸饱了墨汁,在那层皮上小心勾勒,画出最娇妍的美姿。
一边画,一边想着只要能勾住王生的心,借他的势力未免不能再找一层新的皮— —王生的皮太旧了,我可不喜欢。
画好了这幅大作,我又穿上了这一二两层皮,但恍惚间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推开房门,只见书斋大门是敞着怀的,心疑着也没刮风,连忙走向自己屋前,发现窗户纸破了一个洞,像无珠的眼。
透过这小洞看去,房内一览无余…
这书斋,今日有人来了,看见了什么,又走了。
不过,我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是阿猫阿狗,没什么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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