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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窗外流言漫天,屋内却现实乏味。覃念初困在家里憋闷了整整一天,最后赶在人定时分到来之前,开车出了门。
夜色渐浓,整座城市亮起了霓虹。黑车隐身穿梭在光点照亮的暗幕下,缓缓停靠在江滩边的一条无名小路。
车前的遮阳板顺势拨了下来,覃念初照着上方的镜子把鸭舌帽用力往下一压,紧接着俯身从邻座抽屉里翻出只深色口罩戴在脸上,这才拎包走下车。
沿着路边那个不太显眼的指示牌一路下行,她轻缓踩过几节连续的木质台阶,推门走进了一家名叫estrella的清吧。
这间小酒吧就隐匿在江边,除了店内几张小桌,店外靠江的露台也有几桌。露台这里经常满客,来这的客人都喜欢坐在围栏边上边小酌边欣赏江滩夜色,覃念初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爱到这里来坐坐,算得上是店里的半个老熟人。
轻快的西语乐萦绕在头顶,覃念初进门后熟练地将大门带上,随后径直往露台那边走。今天小店难得冷清,就连露台上都没几个客人,她推开玻璃门走出去时,仿若瞬间与这个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estrella的老板何慕青是个独身美女,风姿绰约,性感迷人,做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覃念初这会才刚在江边物色到个空位,她很快便闻声赶来:“今天还是老样子?”
没有过多地迂回,覃念初只是嗯着点了下头,而后默默将包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抽出身前那把椅子踮脚坐了上去。
覃念初其实不爱喝酒,每次她来这里,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上的随便坐坐,可以说是几乎滴酒不沾,也就偶尔会在临走前抿上几口点上来的酒,但即便是这样,她每次在最后离场时,也都还是全然无酒意。
这家店的老板喜欢推陈出新,会依据心情不定期更新店内的特调菜单。特调的酒普遍度数不高,覃念初今天点的老样子,指的就是这家店今天的随机特调。
夜色在波光潋滟下平静,覃念初尝试放下心中的烦闷,望着江面不自觉呆愣出神。
下单的特调很快端上了桌,她在思绪被悄然打断这一分钟里,正好接到闺蜜夏子星打进来的电话。
“你现在怎么样?”电话那头问。
“还行,人还活着。”覃念初半开玩笑道。
电话那端闻言却一阵沉默。
夜行渡轮这时缓慢驶过江面,随风潜入另一端的听筒。
“你现在在哪?”对面又问。
“在外面。”
“又在一个人喝闷酒?”
“确实是一个人。”覃念初笑了笑,“但没在喝闷酒。”
“那你等着,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听筒另一头说完立刻掐断了线。
没说出口的那句“不用”,也这样悄悄没入风中。
夜色将阑,覃念初继续望着江面出神。
大约过了十分钟,身后的玻璃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有个人乘着夜色走了上来,开口第一句便冲她玩笑道:“美女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
覃念初闻声迅速回过头,习惯性帮对方抽出身旁的椅子:“怎么来得这么快,沈楠林送你过来的?”
“嗯。”夏子星应声坐上高脚椅,“今天正好从家那边赶过来,所以离这也不算太远。”
“都带人回去见家长啦?”覃念初语气轻快调侃回去,“那看来是好事将近。”
“还早着呢。”夏子星说着不自觉羞红了脸,这便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别说我的事了,先说说你的吧,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覃念初微挑了下眉,故作轻松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被某个小人摆了一道,现在正在渡劫。”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夏子星忍不住怀疑道,“这真的能行吗?”
“只是暂时什么都不做。”覃念初说着抿了口手里的酒,“你放心,我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覃念初向来不轻易对人坦露心事,即便是对熟人也是如此,夏子星与她相识这么多年,多少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所以今天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算是对这件事稍微有了个底。
“那你最近不要上网,也别去看那些骂你的留言。”夏子星心疼她道:“他们那些人……都是些胡说八道的。”
覃念初闻言应了声好,紧接着又往嘴里送酒。
夜色已阑,两人继续坐在江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覃念初还是习惯性把话题抛出去,尽量不往自己身上引,直到夏子星突然侧身过来抱住她,强压在心底的落寞,终于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
“覃念初。”夏子星含糊道:“要是不开心了,就一定要说出来。”
心绪在反复翻涌下重归平静,覃念初侧身捏了捏夏子星的脸,见她的脸颊已浮起层浅淡的粉红,便猜测她这应该是喝醉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覃念初皱着眉帮夏子星理了理弄乱的头发,“那我给沈楠林打个电话,让他现在过来接你。”
“不要——”夏子星这时却突然起身制止道:“我要自己来打!”
手机一下没注意便被夏子星夺了过去,她带着些醉意撒娇与电话那头通了个电话,确实是把她男朋友沈楠林给成功招来了,只不过随之跟来的,还有沈楠林的那个好兄弟——江原。
月明星稀,夏夜的晚风吹过露台,时不时扬起几缕黏腻的碎发。自夏子星被沈楠林带走以后,露台上就只剩下覃念初与江原两个人。
不断吹来的热风掀起阵凌乱,江原慌忙伸手抵住脑袋,与覃念初解释道:“这次真不是我自己找过来的,是沈楠林说他一个大男人没办法同时搞定两个女人,就非要拉上我一起……”
眼看对方举止愈渐慌乱,覃念初却不慌不忙地踩着脚踏走了下来,路过江原身边时,一个抬手便把从包里掏出来的车钥匙朝他扔去:“既然来了,那就做好你的代驾工作。”
抛过来的东西精准落入怀中,江原迅速低头看了一眼便紧跟过来:“放心,做代驾我可是专业的。”,他故意把钥匙串入指间,神情得意地放在她眼前晃了晃。
“结束后可别忘了给我个五星好评哦。”
凌晨午夜,城市高架行驶通畅,黑车疾驰穿梭于宽阔的道路之间,偶尔超过一两辆私家车。
车仍漫无目的地往前开着,江原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覃念初,问:“是直接回家,还是想去别的地方?”
窗外霓虹闪烁,覃念初听闻却不置可否地转头看向车窗之外:“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
“倒确实是有一个。”江原说完立即瞥了眼后视镜,这便转手拨下转向车灯,偏离道路将车驶出高架。
“我带你去。”
黑车寂静横穿整个市区,最后驶入一条蜿蜒曲折的盘山路。沿着这条山路再继续往上开,开到差不多半山腰的位置,有处能轻松俯瞰整座城市的观景台。
城市已眠,灯火阑珊。世界顿时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围栏边上,覃念初凭栏眺望远方,逐渐卸下心中的防备:“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开着车瞎转。”江原利落翻身过来,用后腰抵住围栏,双手则随意地搭在两侧,“有天偶然路过这里,就意外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
他说完便转头看向她。
两人的视线忽而默契地撞到一起,又一同默契地,迅速从对方身上挪开。
江原将手伸进口袋,忽而抬眼用眼神示意覃念初:“伸手。”
覃念初听闻疑惑:“干什么?”
江原这时却笑着冲她挑了下眉:“给你个东西。”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好似格外地充满蛊惑。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紧握的拳头悬浮在她手掌正上方,恣意展开的那一瞬间,蓦然掀起阵摩挲声响,紧接着,有两颗东西就这么啪嗒落入掌心。
“酸奶糖。”江原翻身回来,“用来解酒的。”
透明的糖衣在夜光下微微发亮,覃念初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糖,而后抬头冲他浅笑了笑:“谢了,不过我没喝多少酒,人还没醉……”
“那你要怎么证明?”
“我为什么要证——”
噤声的那一刹那,
江原俯身带着点香气极速靠近,只一秒又迅速离去。
晚风干燥绵延,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却闻到空气里余留下来的清冽薄荷味道。
“没什么酒味。”江原嘴角倏而勾起个弧度,“看来确实是没喝多少。”
手心在慌乱时下意识攥紧,覃念初回神将糖果放入口袋,正色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糖?”
“去找沈楠林的时候,从他公司的茶水间里顺的。”江原看着远方随口解释道,“你尝尝,这个牌子的糖还挺好吃的。”
留在口袋里的手随意捣鼓了几下,覃念初这便从中取出一颗缓慢放入口中。软糯的膏体很快在口腔里融化成糖液,初尝是酸的,但回味却有丝丝的甜。
“为什么相信我?”她问。
江原循声转过头来看她,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又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因为你是覃念初。”
“因为你是覃念初,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你这算什么理由?”覃念初不解看向他。
“想要相信一个人,就非得要有一个什么很确切的理由吗?”江原反问。
“那不然呢?”覃念初不屑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就是不好意思说,你其实是为了想拿到我画作的版权,所以才故意选择站在我这边。”
“如果只有这么想你才愿意相信的话——”江原俯身将手随意挂在栏杆上面,“那么我也不介意被你给误会。”
黯淡的天空中霎时滑过一道孤独的星迹,紧接着是阵绚烂夺目的流星雨。
“是流星!”江原说着伸手指了指天空,“听说对着流星群许愿,愿望会更容易实现。”,他说完转过头来看她:“覃老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覃念初闻言却不禁失笑:“现在只有小姑娘才会信这个,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原伸出跟手指放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许的话,那我许一个。”,他双手合十闭上眼:“希望覃念初,最后能够顺利结束这次的事。
“也希望……”
“幼稚。”覃念初默念着转身往车那边走,“走了!回家。”
“这就走了?”江原飞速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我这愿都还没许完呢!”
“那你接着许呗,我又没说不让。”覃念初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发现身后的人还没跟上来,又忍不住停下来威胁:“只不过你要是再不跟上来的话,今晚你可就要一个人流落在这荒郊野外了。”
“马上马上。”江原留在原地默默将剩下那后半句念完,而后迅速转身朝覃念初飞奔过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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