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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晚上8点，县医院的走廊上空旷无人，江柠提着饭盒从值班护士那里了解了父亲的腿的情况，轻微骨折，父亲身强体壮的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她松了一口气。
江柠来到病房，把饭送进去，又把弟弟叫出来。
这一问才知道，父亲脑袋上那个小口缝了三针，还不是在这县医院缝的，是在村诊所缝的。腿的事情是缝完针以后老爷子越想越气，拿刀要去报仇，结果脚滑了自己摔的。
这能赖得了别人吗？
“我听妈说，腿的医药费也要让人家报销，这怎么可能？”江柠说。
“妈说他们不给就一天不能放过他们，天天去他们家门口闹。”江威撇撇嘴，也觉得这事儿很滑稽。
“本来就住得这么近，在他们门口闹不就等于在我们自己家门口闹吗，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江柠说。
“他们不听啊，特别是爸，你有本事，你去跟他说。”江威双手插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你跟爸妈天天住在一块，说话还不管用吗？”江柠斜他一眼。
“我为什么要去找骂？你不是嫁了一个好老公吗，有文化有见识，你怎么不让他跟爸妈说说？”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跟你说，这太丢脸了，你不知道爸举着菜刀，头上还包着纱布，像英雄联盟里那个蒙多，瞪着眼往人家门口跑，半路踩了自己在田埂上施肥搞来的牛粪掉下去了……”江威两手一摊形容得绘声绘色，满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江柠闭上眼睛无奈苦笑。
“你姐夫太忙了，不要什么事都找他。”江柠她想起刘锋最讨厌她家这些破事，在考虑要不要和他说。
“电话里说说也行啊。”江威觉得姐夫就是他们家的药，毕竟江志强很喜欢他这个女婿，有什么事还是能听上一句的。
“先别告诉他。”江柠抬头看看江威，用眼神警告他。
“听见没有啊？”她又补充一句。
“知道了……”
江柠推开病房的门，江志强已经醒了，靠在床上用手在摸饭盒，听到推门声马上缩回手假装躺下，用被子盖住半个头，眉头紧锁。
“爸，伤还疼吗？”江柠来到病床前，帮他把床头摇起来，弯腰去准备扶他坐起。
“你别管我，让我被人家砍死吧。”
“我都听说了，下次别动不动就拿锄头拿菜刀的，那家人被你吓到了才这样的嘛。”
“你还替别人说话？你妈没跟你说吗，那家人是怎么用铁锹打我的头的！”这一会儿江志强突然精神了，他不用扶自己就坐起来了，瞪着眼睛看着女儿。
“妈说了，妈还骂他们了，这就够了吧，人家也带你去村里缝针了，腿的事情是你自己后来不小心……”
江柠还没说完，江志强就已经抄起水杯预备要打她。
江柠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一下，从小到大她被父亲揍过许多次，每次就是一言不合抬手就一巴掌，所以父亲一抬手，她就下意识挡着脸。
“就算警察来了也没办法让他们赔，住院的钱我付了就行。”江柠退后到确认江志强够不到的地方。
江志强满脸通红，压根儿不接她的话茬，他抬手招呼江威：“小威你过来，来来来……”
江威懦弱地挪动脚步过去，以为也要被打。
“你去叫那个护士来，给我打一针，让我死。”
这时候临床的家属也推门进来了，看到这一家儿女都来了，点头打个招呼，但是下一秒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就没搭话，开始照顾自家病人。
江志强看到外人来了，表演得更加厉害：“我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他说完还和临床的大姐对视一眼，满脸带着被艰苦生活摧残的沧桑，像一个无奈的老父亲开始倾诉：“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她不要我，在城里嫁一个有钱人，连我死活都不想管啊，回来办个事，她帮着凶手说话，我要是被他们杀了，你是不是给人家递刀啊？你一个人在城里享福，住大房子，出门都坐轿车，我们还在家里为了自己家的地被人欺负，你们城里人觉得一块地不值钱，我们可是种地养大了你，你的良心呢？我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它还能帮我看家护院，它不会替外人说话。你不就是怕事吗？怕麻烦吗？…”
“爸你怎么说话呢？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要是怕麻烦都不会回来。”江柠生气了，但以她的性格，比生气更难过的是失望和困惑，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扣上这么多屎盆子。
“你们听听，你们看看，她都不想回来！”江直强说。
大姐没听到之前的对话，进来就受到这种冲击，摇摇头啧啧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你们快劝劝你爸，他都这么大年纪了。”
病床上躺着的大哥听到之前的几句来龙去脉，瞪了大姐一眼。“别人家的事少掺和。”
大姐转头对江志强说：“老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孩子都有文化了，向往大城市的生活，他们的思想啊道德啊，早就和咱们不一样了，咱们农村人，土地最重要，以后啊，都别指望这帮孩子能回来，几十年以后，别说菜地了，祖宅都没人守。”
江柠觉得心里很堵，如果不是外人在场，一家人又会吵起来。她每个月给他们生活费，还要帮助弟弟上中专。现在弟弟毕业了没有工作，吃喝都在家里，江柠在城里也到处托人给他找工作。现在江志强还说她不管家里，真的很让人伤心。
江柠一个人走出病房去，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看爸爸受伤的这个样子，是很心疼的，但是又听了那些话，变成了另一种心疼，是委屈，有什么东西闷在胸口压得死死的。
屋里还传出父亲和大姐的诉苦。
“我这个女儿啊，太自私……”
“要不怎么说，养老还得靠儿子呢，女儿结了婚都是别人家的人了，她的思想啊，早就和婆家一样，不会和你齐心的。快让你儿子结婚，你也能早点享福了。”
她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觉得还是要告诉刘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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