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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踏青州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周霜岁把玩着令牌,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怎么这么有雅兴?”陈既明转头看她。
她浅笑,“青州有个别称也叫玉门。 ”
收起令牌,她道:“天色不早了,得快些,云绢在前面的客栈等我们。 ”
越往前深入,空气里就越弥漫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腐臭里混着一丝甜腻,像烂透的杏子。道旁沟渠漂着墨绿泡沫,咕嘟声里突然冒出个头戴笸箩的童子赤脚蹚水唱:
“疫鬼笑,菩萨倒,九斤血肉换药膏”
童谣戛然而止,他掀开笸箩露出溃烂的脸,掌心托着团蠕动蛆虫:“贵人,买‘活玉散’么?”
什么东西 ?
二人同时后退一步,看向对方, 又看向那孩童,还在对着空气吆喝,刚上前一步 ,那儿童竟自顾自的倒下。
“怎么回事 ?”陈既明转头。
周霜岁蹲下查看,已没了呼吸,她在那儿童的身上用手帕沾上血,仔细包了几包,放在另外一个行李中。
“先收上吧,说不定会有线索。”她抬眼。
枯林深处倏地掠来锈箭,箭镞竟拴着褪色鸳鸯绦。“这是,表姐的东西?”周霜岁顿然一惊。
陈既明挥袖斩箭,蓝粉爆散成雾——
周霜岁被扑倒在地时,听见他喉间溢出声闷哼。
抬头惊见三支人骨箭钉在他肩胛,箭尾缀着细小银铃,铃舌竟是蜡封的眼球!
远处客栈,一道素白身影倏忽隐入窗格。
周霜岁撕开他衣襟剜毒,火光映亮两人紧贴的侧脸。
“铃铛里的眼珠……”他喘息带笑,“瞳孔纹路像不像你爹画的星图?”
她刀尖一颤——那根本不是眼球,是祭祀用的琉璃珠。
周霜岁起身:“你还能走吗?咱们是真得快点了 ”她抬眼看他,发丝因为汗珠紧贴在脸上。
“能的。”陈既明看了一眼伤口,收起了绷带。
“什么?实在不行我搀着你。”
“哦——那好像又不太能。”
二人一瘸一拐的终于来到了客栈,开门的是云绢,她小声道:“小姐,你终于来了,这是我打听到唯一一处比较安全的住所了 ,这地方不安全还是别乱走的好。”
“我明白,只是这位陈公子......恐怕我们明天还得去趟医馆。”周霜岁将人搀扶到木桌前,有些气喘道。
“没关系的,小姐我还打听到—— ”
“啊,这位公子没事吧?”来人的声音打断了云绢。
是位小姑娘,身穿鹅黄色的衣裙,头戴同色发簪,耳畔还别着一株海棠,在毫无生气的客栈中,好像走进了一只充满生机的迎春。
她慌忙走到陈既明身旁,拿出手帕简单看了看伤口,娴熟的拿出医药箱,拆开,上药,检查,动作一呵而成,有着不像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干练。
“放心,只是小伤,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客官今天晚上放心住吧,外面瘟疫频发,还是最近小心些,你们是急着赶路吗 ?”
“嗯,我们——”周霜岁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真是抱歉,忘了自我介绍! ”面前的女孩儿嘿嘿一笑,低头拍了拍脑袋。“我名秧柳,算是这家客栈的...小医仙!嗯,没错,不过我当然有人比我还厉害,那就是我师父——林羌!”
“秧儿。”突兀的一声男声打破嘈杂,他身着一袭白衣,神色淡漠,只是目光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仔细看他的左腿好像有些跛步。
“师父!”那小姑娘赶忙追上去。
“多谢二位收留,只是,这屋中怎么不见别的客人?”陈既明低头看了一眼伤势,处理的确实很好,还隐隐传过来阵阵药香。
“进来瘟疫频发,百姓苦不堪言,哪里还会有人进这青州。”秧柳跑到林羌旁边,翻出账本,“所以,客官打算住几日呢 ?”她眼中含笑,眼眸似月,仿佛盛着一坛月光。
太可爱了!
周霜岁心里这样想,一瞬间的失神,又突然想到此前的目的,开口道:“既然二位是医道之人,那瘟疫的来源不知道是否清楚? ”
“这个呀——”秧柳将账单置于身前,在位置上踮起脚,前仰看向几人。
“秧儿,不早了,先送客人休息吧。”话没说完又被面前的男人打断。
怎么今天的人都这么爱打断别人说话。。
“确实是,那我先送各位休息,跟我来哦! ”小姑娘甩了甩辫子,走上楼。
————
客房中。
周霜岁点灯,伏案轻轻观察起今天那只沾了血的手帕。
还需要点什么。
她轻轻敲了敲陈既明的客房门,面前人显然对来人的到来有些吃惊:“周姑娘这么晚来,莫不是害怕了? ”
“韩远道,今天那姑娘给你包扎的绸子还在吗,能否交给我?”
“你吃醋了?”
周霜岁瞪了他一眼,“快点,明日陪我去个地方,今天那个孩童,不对劲。”
“听你的,周——大—人”
周霜岁又撇他一眼,“省省力气,除非你还想受伤。”
...其实受伤也不错的,韩远道笑着看了看她。
“周姑娘?陈公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诶,师傅给我的蜜饯要不要一起尝尝 ”秧柳嘴巴里塞着糕点,双手呈上一盘蜜饯给二人。
“没什么的,倒是秧姑娘,你们还在研究瘟疫吗?”周霜岁歪头看她,的确可爱。
“哎呀,这瘟疫确实奇怪,开始只是孩童 ,后来蔓延到整个青州,我跟师父是后来才到这里的,想尽我们二人之力尽可能帮帮他们,只是——”
话还没说完,秧柳突然猛烈咳嗽起,手中的蜜饯打翻一地,她低下头,咳嗽还是不止,双手紧紧抓住右侧衣襟。
“秧姑娘!”周霜岁慌忙去扶她,轻拍她的背。
许久,咳嗽终于好些,秧柳从衣袖中拿出一颗药丸,一口含入嘴中,而后又痛苦的皱起眉头。
陈既明顿了顿,将蜜饯递给周霜岁,她慌忙拿了一颗喂给面前的姑娘。
眉头终于舒展,她轻声开口:“抱歉失态了 ,其实我遗传了家族的血枯症,不过只是有时会发作,今天晚上师父也给了我解药,不过还是我贪玩,想吃糕点,先把它放到脑后了。 ”
“秧姑娘,还是要小心,医者仁心,但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周霜岁眉头轻皱。
“放心啦!”秧柳站起来拍了拍衣裙,接过来陈既明手中的蜜饯。
“师父的药很好,他还说我很快就能痊愈了呢,其实啊,痊愈不痊愈没什么的,我的梦想,和师夫一样,就是全天下人幸福,再也不用受疾病缠身之苦,对了,不早了,你们二人要早些休息哦! ”面前的小姑娘好像又恢复了活力。
“那祝你梦想成真。” 周霜岁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心,只是叹了口气道。
“周姑娘也是,晚安哦! ”秧柳摆弄着发稍的簪子,又塞了一口蜜饯,嘴里还嘟囔的真苦,离开了二人面前。
小剧场
林羌药庐密室,子夜。
浓烈的苦艾草烟,混着一丝甜杏仁的焦香。
——
烛火跳了一下 。
林羌解开左腿的麻布,露出胫骨处一道蜈蚣状旧疤。新肉还未长合,他指尖按上疤痕末端,刀尖剜进皮肉时,喉间滚出一声闷哼——像被麻沸散堵住的兽嗥。
“喀嚓。”
薄刃刮在骨面上,发出枯枝折断般的细响。他额角青筋暴起,汗珠砸进铜盆,将半盆血水激出涟漪。盆底沉着几粒带血的银屑——是上回取髓时崩裂的刀刃碎片。
骨髓渗出骨缝,稠如初熬的琥珀蜜,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他迅速用玉簪挑起髓液滴入瓷瓶,瓶中顿时腾起冰雾——“凝髓霜”。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猛扯过染血的《千金方》盖住伤腿,却见秧柳的影子映在纸窗上。她哼着歌放下一碟杏脯,簪尾磕在窗棂叮当作响——
“师父,别熬太晚呀,我走了一圈才发现您自己还没尝呢!”
烛泪滚烫地溅在他手背。
他盯着窗上剪影,突然将刀刃狠狠扎向旧疤深处。
寒冬的积雪将要融化,春天的气息将要来临,只是在青州仿佛掀不起一丝生机,县衙门上写着几个大字——玉门。
春风只是轻轻掠过,不论何时,它都如期来临,无论是生机还是灾祸,它都从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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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居然忘写作者有话说了

,补上不知网审会不会变慢,哎呀哎呀,本来说今天早点儿写,结果还是这么晚,真希望脑子里的东西可以自己变成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