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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请求
叶**同学最后终于转学成功,为了孩子,家长想方设法也会补齐资料,可这事在夏立心中久久不能划去。流水席上,她听到关于图书馆职员杨理劲以前的八卦,说庄校不满意他的工作,想把他调到其他部门,可是其他部门又不想收,许老师心善,在庄校跟前好说歹说才把他留下来。夏立听后一阵后怕,杨理劲是正式工尚且如此,她一个临时工,现在还能坐在这,难道是许老师保的?如果不是许老师,这会她该喝西北风了。想到这,她远远望去,目光落在领导那桌,庄校正和其他几位校长及中层吃饭聊天,不经意间望向流水席,两人目光交汇,又转瞬即逝。夏立扒拉几口饭,想着为了孩子,她要加倍小心谨慎地工作,生怕再做错事。
临淮市实验中学是寄宿制学校,每天各年级段都有两位老师晚值日,一位行政人员和一位后勤人员。这天夏立被安排在九年级,和她一起的行政老师是庄若飞。晚值日从晚饭陪餐开始。下班后,夏立赶到学生食堂,站在那维持秩序,学生蜂拥而至,食堂一下子变得闹哄哄。夏立看到有男生推搡,就出面阻止,学生们还算听话,稍加教育就收敛了。庄若飞比夏立晚些出现,他看了眼夏立,然后走到学生打饭的另一边,和夏立保持较远的距离。夏立看到他只要站在那,什么都不说,学生排队秩序井然。偶尔他会和学生互动,脸上露出长辈般温和慈爱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和他的官方笑容大不相同。
吃饭时,两人坐在一起。夏立第一次和庄若飞如此近距离地坐着吃饭,难免有些不自在。两人自顾自吃饭,庄若飞似乎也感觉到氛围有些尴尬,问:“你第一次值日?”
“是的。”
“值日的流程都知道吗?”
“校办发我了,我对照着做。”
“好。吃完饭记得在钉钉上写下陪餐记录。”
“好。”
“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九年级段部。”
“好。”
“许老师说今晚让九年级学生拍中考报名照,东西都准备了吗?”
“都弄好了。摄像师也到了。”
“好。”
不知怎的,他开始话多了,比以前要多。
吃过饭,两人一前一后往九年级段部走去。秋日的傍晚,微风带着丝丝凉意,云层变得晦暗,之后缓缓融合。大部分孩子已经回到教室,留下些青春的欢声笑语,回荡在逐渐暗淡的校园。庄校放慢脚步,稍稍回头,像是特意等夏立,夏立紧走两步,和他并肩。
这时,校园的路灯亮了,投下一圈昏黄的光。
“叶**的转学后来怎样了?”
“家长提供了资料,教育局审核通过了,已经转走了。”
“嗯。你今晚值日,小孩给你妈带?”
“嗯,是的。她现在外婆家。”
夏立觉得庄校有些没话找话,他是不是因为上次叶**的事情,觉得对自己太严苛了?
“你为什么不跟老人一起住,自己带孩子不方便。”庄若飞平时没机会和夏立多聊点工作之外的事情,现在有了机会,不自觉的想了解更多。
庄若飞不谈工作时和颜悦色,和那天责问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夏立把他的“嘘寒问暖”理解为领导恩威并施,多关心属下,有利于建立更良好的工作关系。
“我爸妈和弟弟一家共五口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娘俩挤不进。”
庄若飞颔首,侧过脸,目光落在她侧脸,暮色下,这张脸有种清冷破碎感,再配上她的轻言细语,庄若飞有那么一下心软,觉得孤儿寡母挺不容易。
到了九年级段部,夏立打算去班级让学生排好队,把他们带到拍摄教室,庄若飞在各层走廊巡逻。夏立来到1班,负责晚自修的老师见学生要被带去拍照片,到了规定的时间没有现身,导致该班级没人管理纪律极差,教室里乌烟瘴气,更有几个孩子跑到走廊上推搡打闹,发出很大声响,影响其他班级学生晚自修。
夏立清了清嗓子,喊道:“同学们安静,报到名字的同学,按顺序到走廊排队。”
夏立没有管理班级的经验,她喊破嗓子,声音还是淹没在一片嘈杂中,只有那么三三两两个孩子出去了,剩下那些仍旧不把夏立的话当回事,在教室嬉皮笑脸。夏立对着名单一个个报名字,这些名字取的都挺特别,有好多是生僻字,夏立眉头紧锁,磕磕碰碰地念了十几个名字,当看到名字“张**”时,错读成“张月经”,班里男孩个个哄堂大笑,女孩们则红着脸低着头。夏立实在忍不住,抿嘴轻笑。
想不到她这个表情让台下学生更加无所顾忌,笑声更为猖狂。那边摄像师打来电话,说已经准备就绪,让孩子们过来拍照。夏立心急,正想再大声制止他们时,教室里突然一片安静,所有学生回到自己位置正襟危坐,脸上现出乖乖听话的神情。夏立看了眼身旁,庄校正站在门口,喜怒不显,只是那么严肃地站着,便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接着,他不慌不忙上了讲台,说:“现在是晚自修时间,大家保持安静。报到名字的同学按顺序到走廊排好队,由教务处夏老师带你们去拍照。”说完,他看向夏立,冷冷地说:“继续。”
夏立继续报名字,这回她听清了自己的声音,虽不十分响亮,也清朗很多。就这样,庄若飞陪着夏立,一个班级挨着一个班级报名排队,然后带队到摄像教室。有庄校在,夏立觉得安心很多。如此一来,一切自然进展顺利,九年级大部分班级已完成拍照。夏立很感激庄校,只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反倒是庄校开口了,以一个前辈教育后辈的口吻说:“你在学生面前要注意形象,拿出老师的架子,不要轻易笑,你一笑,他们就觉得老师和自己是一伙,好拿捏,以后你说什么他们就不会听你。但是又不能一直板着脸,有时也要亲切待人。”
夏立听后一愣,这和他作为领导的驭人之术如出一辙啊。
庄若飞看了眼夏立,接着说,“如果学生不听你,你可以把他们照片拍下,然后威胁他们说要告诉班主任和政教处主任,这招也很管用。”
难得他如此有诚意,夏立发自内心地感谢,说:“谢谢您的指导。我记下了。”
庄若飞略作停顿,用不满的眼神瞅了眼夏立,说:“别再用您,你讲的不别扭吗?”
夏立摇摇头,说:“对您的尊敬。”
“我听的别扭。”庄若飞抛下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节晚自修,庄校没有出现,夏立独自带剩下几个班级的学生拍照。晚自修期间的各事项已经完成,就等着结束后再去趟教室完成扫尾工作。夏立走出教学楼没几步,行政楼赫然立在前面,在黑夜中毫无温度。东首边一窗户内亮着灯,那是庄校的办公室。夏立坐上电梯,沿着黑黢黢的走道,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对面庄校办公室的门虚掩,投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她现在没事,拿起电子表格实务看了起来。看的累了,又抬头看看对面办公室,那束亮光在黑暗中开了一道口。这时,房门打开,庄校从明亮的房间走了出来,四目相对,他太耀眼,夏立的目光无处躲藏,就那么痴痴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走近自己。
“照片拍完了?”
“拍完了。”
庄若飞瞥了眼夏立桌上的那本电子表格实务,若有所思,说:“学电子表格?”
“是啊,我第一天来学校报到时,您说学籍员的工作涉及很多表格。”
说完,夏立觉得自己又不自觉地用了“您”,脸上颇为尴尬。
庄若飞静默片刻,说:“庄懿不肯和我去医院,王珑老师那边有时间期限吗?”
“她没说。”庄校主动说到这个,夏立突然心软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领导,而是位心事重重的父亲。
“你多陪陪他。”夏立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立场和胆子,竟说了这句话,或许在寂静的黑夜,她的真心露出了明亮的光芒。
庄若飞凝视着夏立,目光完全褪去了之前的凌厉,变得温暖又深情,似乎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夏立被他瞧的心神不宁,赶紧撇过脸。
过了良久,他极为认真诚恳地说:“夏立,你能帮我个忙?”
“什么?”夏立错愕,他竟然有求于自己。
“来我家开导庄懿。”
“我……你……”夏立愣住了,有那么几秒,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我没学过心理学,这,不合适吧?”夏立嗫嚅,她惊讶为何是自己,更窘迫于自己登门造访,他妻子作何感想。
“我说合适就合适。”庄若飞目光坚定,有种不容反抗的威严。
“这种事不是要父母开导吗?我只是个外人。”
庄若飞沉默了,双目黯淡无光,以一种近乎悲凉无奈的声音说:“我妻子已经过世了。”
办公室一时安静地可怕。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答应你。”夏立内心百转千折,任何同情怜悯的态度和情绪都显得苍白无力。
“谢谢。”庄若飞又补上一句,“晚自修结束早点回去。”
两人再也无话,庄若飞走了,他的办公室灯灭,那束光湮没在黑暗中,只从走廊上传来他走路稳重的步子,渐去渐远,留下夏立坐在那,思绪无法平静。
随着晚自修结束铃响,夏立去九年级教学楼巡查,把个别还在看书的孩子赶回寝室,自己一个个班级检查,关教室灯和走廊灯。整座教学楼逐渐暗了下来,悄悄融合在夜色中,变得静谧诡异。夏立仍穿梭在黑黢黢的楼层和教室,她想到小时候看的校园灵异故事,有些害怕。她加快脚步,想尽快熄灭楼层的灯,完成工作早点接珍珠回家。突然在楼道处撞上一道黑影,夏立失声惊叫,那道黑影一动不动,没有回避,像道墙堵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说:“我又不是鬼,叫什么。”
细碎的月光下,男人冷峻的五官更为立体。夏立看清黑影原来是庄校。刚才那一撞,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他怀里,她又闻到了那股特别的烟味,隐隐散发着男性荷尔蒙气息。她挣脱他的手,退后几步。
“你怎么还没走?”对方问。
“我在做值日的最后一项工作。”
庄若飞在夜色中笑了,这女人还挺敬业,死守学校规定,和他搭档的教职员工中,除了她,还从没有人真的做到晚自修结束巡楼关灯。夏立瞧不清楚庄校的神情,也不敢瞧清楚,她早就慌了神。
“太晚了,错过校车,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
“学校地处偏僻,你不怕被劫财劫色?”庄若飞开始逗她,嘴角偷含笑意。
“我……没钱,又长得很安全,不会有事。”夏立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承认他的话有些道理。
庄若飞又笑了,调侃说:“你觉得自己长的安全,可是在有些男人看来也未必。”
夏立感到自己的脸热乎乎的,借着夜色,才显得没那么窘迫。
“我送你回家。”
“顺路吗?如果不顺,我打车,没问题的。”
“不顺也得顺。”
夏立呆住。
庄若飞补上:“你要是出了事,学校还要担责。”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夏立不再推托,其实她还挺想闻那股烟味。
庄若飞开车,夏立又坐上副驾驶位置,这回她不感到尴尬,却有种悲凉浮上心头。这个位置,以前是属于他妻子的,那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车划过如墨夜色,渐渐驶入了流光四溢的市区。珍珠在外婆家睡着了,夏立只好麻烦庄校开车到自己家。一整晚,她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庄校让她帮忙?或许因为工作的缘故,又或许因为他对自己有那么点兴趣,她不敢往下想,他让她帮忙的眼神流露出真诚和渴望,还有那么点悲哀,帮忙是真的,何况自己并无魅力,他犯不着为了那点欲望不珍惜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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