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痕上阶绿

　　秦菀声睡的始终不踏实，也许是期待，也许是紧张。叶子说得对，若是能顺利毕业，也是个出宫的好由头。这几日她废寝忘食，也不嫌博士们太吵了，也不觉着骑马累了，只恨时间不够用。一遍一遍的回忆背的嗓子疼，秦菀声的声音随机出现在颐华宫的某个角落出现。

　　偶尔祁容路过还不忘感叹，毕业考试而已，菀声何以这般费力呀。在旁人看来，虽说她不能拔得头筹，可毕业也是不成问题的呀。

　　“平日里不学习，快考试才知道抱佛脚。”、“也不知道她搭错哪根筋了。”……秦菀声不是听不见这样的风言风语，可是她没时间也没精力计较，她必须过关。

　　一旦有了希冀，便不至于和以前一样昏昏度日。有时早起还会和叶歆一起活动活动筋骨。
　　“今天是不是有考试啊。”
　　“考国史，问题不大。”
　　“也是，这个你的强项。什么时候骑术和射箭啊。”
　　“三天后。”
　　“射箭我能陪你，可是宫里没有马，骑术就要看你自己了。”
　　“别担心，这几天我估计了一下，大概会快过两三个人。”
　　“算上许小姐？”叶歆一下就猜到这个向来只会比下有余的家伙把能算的都算上了。

　　秦菀声出身将门却不善武艺，身体也不怎么好，对这些就更不上心了。学堂里唯有这一个许家的二小姐许言也是不善骑射，俩人在骑术课上是难分上下、难逢敌手。

　　文试对秦菀声来说难度不大，有国史和论述能为她升不少排名；射箭也算正常发挥，如今就差这最后一门骑术，十七名昭文馆的学生在马场排成两排，秦菀声被分在第二组。等待的过程本就煎熬，外围的看台和栏杆都围着不少观众，秦菀声一看见那许多人更是感觉心跳加速。

　　沈沅芷从后面骑着马缓缓而来，在她身边停留片刻：“菀声，别紧张。像平常一样就可以了。”最后一场骑术考试了，又有不少看热闹的，大家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人。这突如起来的安慰让秦菀声受宠若惊，她惊喜地看向沈沅芷，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沈沅芷罕见的笑了笑：“你平日的练习我看了，没有问题的。菀声，加油。你会如愿的。”随后牵动缰绳向赛场跑去。

　　沈沅芷什么都优秀，人品更是一等一的好，一直是昭文馆的定海神针，仿佛只要得到她的肯定就什么都不用担心。秦菀声就像吃了一剂定心丸，深呼吸过后慢慢驾马去候场。
　　一声哨响，考试开始。第一组的九个人，于蘅若一骑绝尘，祁容和沈沅芷也不甘于后，孟婉音和冯昭若也紧随其后……第一组的表现根本不逊弘文馆，甚至胜过一些草包公子。于蘅若完美完成考试，作为于大将军的孙女，在众人面前赚足了脸面。她勒马收绳后轻挑眉毛，灿烂一笑和今日的阳光一样耀眼。而沈沅芷从容有力的骑术，同样不知折服了多少观看的公子贵女。

　　一刻钟休息后，第二组也是整装待发。沈沅芷刻意站在秦菀声一眼可以看见的位置，给她比了一个放轻松的手势，秦菀声和许言俩人握着对方的手，相互打气。哨响过后，伴随着场外的呼喊声，八人八马一齐冲出去。许言一脸视死如归，此刻她只希望能和马儿心有灵犀，顺利跑完就好，只要过了今日，这辈子她都不想再骑马。秦菀声神情凝重，只是一遍一遍在心里期盼：快点跑、再快点……。第二组虽不如第一组优秀，但也是顺利完成。最终秦菀声以小组第四，总排名第十三的成绩结束了骑术课。

　　考试结束，秦菀声和许言一脸劫后余生的兴奋。结束昭文馆的最后一课，一阵阵风过掀起衣角，十几个风华正好的姑娘聚在马场，一起期待而后更加灿烂的人生。十月是宫里的女官考试，前朝也在讨论贡院考试改革，求学十载大家当然都有自己的抱负。

　　“我宣布昭文馆第七届结业考试到此结束，本次考试十七名学生全部合格。天高地广，恭祝诸位前程无量”。语毕，场内外一起欢呼，在裴太傅的祝贺声中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大门一开，各路亲朋好友一拥而上。冯家长姐急忙挽过冯昭若，冯家小弟在她俩身边喋喋不休。许司药专程告假来接妹妹许言。于蘅若的妹妹也在看见的姐姐的一刻，一个上前结结实实的拥抱。秦菀声和沈沅芷最后看见成绩榜，理所当然的走在最后面。

　　“谢谢你，沈沅芷。”
　　“客气什么。这些都是你自己这么多日扎扎实实的努力。”
　　“若是，若是我有机会出宫，可以去找你玩吗。”
　　“当然，只不过我要准备后面的考试，你悄悄玩，不要影响我”。沈沅芷竟然也会开玩笑。“什么啊”！秦菀声用肩膀撞向沈沅芷，俩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沈沅芷看见等她的父亲母亲，向着那个方向打了招呼。脚步加快：“菀声，放心吧，你会出宫的。日后，长庆街再会”。“借你吉言，再会。”秦菀声眼见人群也散的差不多，正准备看一眼这片马场然后回宫。

　　“秦菀声！说完话，还不快回宫！”祁容等了半天，秦菀声还不见踪影，只好亲自来找。“公主？你怎么还没回去”？“你说呢，回宫的就我和你，难不成我要把你丢在这里吗”。其实早上祁容就想和她一起的，但是她怕秦菀声会紧张。

　　秦菀声眉毛微蹙，嘴角却是上扬的，她看的祁容有点不好意思。“诶呀，赶紧上车，一会人家都到家了，咱俩还没走呢。”祁容拽着秦菀声急匆匆往马车走。

　　“菀声一会没事的话，去我那里吃饭吧。我母妃和淑妃娘娘去祈福了，宫里就我自己”。今天的考试可给祁容累坏了，一上车就瘫在位子，四仰八叉的坐着。“太后昨日传旨，让我去寿宁宫用膳”。“那好吧，你先去看皇祖母，我等母妃回来和她一起”。“好”。

　　“我回来啦”！刚到颐华宫的门口秦菀声就朝里面大喊。院子里的人也都欢欢喜喜的赶过来迎接，七嘴八舌的询问考试的情况，秦菀声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在马场的英姿飒爽。叶歆递过去一杯水：“都结束了？考试怎么样？受伤没”？“诶？我说叶子，我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开玩笑，我怎么会受伤”！一边说一边蹦蹦跳跳，秦菀声结业是真开心啊。

　　屏退其他人，越到最后秦菀声越紧张，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确定太后会不会同意。“叶子”。“嗯”。“你说，”秦菀声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们真的能出宫吗？真这么容易的话，咱俩也不会在宫里这么多年”。叶歆停下手上的事，沉默了一会：“如今陛下亲政十余年，太后已然年迈，老将军又定居晋阳多年。将心比心，也会让我们出去的”。“菀声，别担心。还有我呢”。叶歆一下一下拍着秦菀声的后背：“快去收拾收拾，别让太后久等。时机不合适就日后再说，来日方长”。

　　颐华宫到寿宁宫的路，从未像今日这样长过，秦菀声也鲜少像这般仔细端详这朱红色高墙。

　　传话的小太监前脚进去，太医院的三位太医后面从寿宁宫出来和她俩打了个照面。秦菀声和叶歆相视不语：太后又犯头风了。往常最短也是三天，出宫果真要向后推了。

　　“太后，菀声来啦”。秦菀声打起精神，快步走进里殿。“诶呦，菀声来啦”。侍女扶着太后做起来，秦菀声借势坐在了床边。“太后，近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没有什么烦心事，不过是昨晚吹着风了”。太后握住秦菀声的手：“倒是你这孩子，怎么许久不来寿宁宫啊”。“这不是结业考试嘛，我怕我过不去，给您丢人。”秦菀声说的委屈。“诶呦，你啊。这有什么，考试嘛，结业的多，可重修的也不少。前些日子容容过来，还说路过颐华宫听见你背书呢”。“这不是笨鸟先飞嘛”。秦菀声抱着太后胳膊做撒娇状：“今日太后想吃什么呀，甘菊汤怎么样，菀声这就去准备”。太后笑笑，侍女很有眼色的带着秦菀声和叶歆前往小厨房。

　　做汤是秦菀声的拿手绝活，有时候秦菀声什么都做不进去，心思乱的时候就去做汤。整个颐华宫都知道秦菀声的手艺，之前祁岳喝到她做的荔枝饮大赞可以媲美御膳房。

　　秦菀声挽起袖子，有条不紊的忙活一会，药材和食材就都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静待出锅。给汤羹摇扇子，手里忙着脑子就能安静会。药膳的味道早已飘满小厨房，秦菀声掀开盖子看着冒小泡泡的汤羹，嘟嚷一句：“大功告成”。厨房的小厮手急眼快递上汤勺，侍女端着承盘在一旁等候。周大厨也在同一时间准备好了太后的午膳——开饭。

　　折腾一上午，眼下闻到饭菜的香味，秦菀声真是感觉到饿了。午饭吃的香甜，本没什么胃口的太后看着秦菀声也不由得多吃几口。“这汤不错”。太后尝了一口甘菊汤：“菀声这做汤的功夫倒是越发熟练”。“难得太后喜欢，多喝一点，甘菊汤最是清热解火，缓解头痛”。秦菀声也开心太后能喜欢这个汤，本还担心有药材会有些发苦。

　　谈笑间曹妃和祁容也来了寿宁宫，俩人刚要行礼，太后便说：“免礼吧，你们吃过午膳没，这里有菀声丫头做的甘菊汤，来尝尝”。祁容一屁股坐在太后身边：“好啊，菀声。你还有这手艺呢。平时都藏着不让我们看到”，伸手接过汤又说：“看我今天可得好好品鉴品鉴，你小心了”。几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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