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灯

　　晚餐订在一家高层旋转餐厅。
　　入口有些隐蔽，在一家顶奢酒店的高层，进门还要再乘一次电梯。穿着黑色西服马甲的侍者服务周到，导引做的很好。
　　郑谦季在打电话，对方在汇报什么，他回应着，多是肯定的语气。
　　餐厅装饰考究，姜黄色的地毯，走上去隐去脚步声。
　　两人的座位靠着窗边，视野开阔，接连的灯光在远处看成了环形的灯带，勾勒着四九城最初的模样，中轴线格外明显，从脚下往前冲，冲进远处苍茫的燕山山脉 ，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鳞次栉比的高楼错落着，天上没有星，半空中飘着。
　　纸醉金迷，让人产生世界之王的错觉。
　　站在底下的人像蝼蚁，站在高处的人眼里模糊的点。
　　点，也是历史长河的一笔。

　　音乐轻柔，餐厅里客人很少，桌子间有些距离。
　　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的进食。可那阵似有似无的暧昧，像一张网，裹挟着两个人。
　　郑谦季端着红酒杯，神情放松，朝着窗外看去。
　　李乔仪抿着酒，看见灯光勾勒出他的侧颜。
　　一阵暖流，从心口流向四肢百骸。
　　吃的差不多，郑谦季叫来侍者。
　　一堆手提袋，还有一些她说得上名字，说不上名字的奢侈品品牌。
　　看得让人心惊。
　　“答应你的，礼物。”
　　李乔仪没缓过来，“郑谦季，这……”
　　“我在瑞士的时候去了趟法国，齐杨和她老婆也在，我也不会挑，就请沈静静代劳了。”
　　“这太贵重了，不能收，平常都在上学，我也没场合用。”
　　“总有的。”
　　郑谦季没有让她推脱，“知道吗，这是我愿意。”
　　“这些东西，用了才有价值。”
　　李乔仪有点凌乱，越想推开，却陷得越来越深。

　　两个人去看电影，跨年的影院里人头攒动。最近有大热IP上映，一票难求。两人都无感，遂准备去看一部小众文艺片。
　　排片少，影厅也小，看的人更少。
　　没什么情节，叙事也很散，但李乔仪看得很专心。
　　突然感觉指尖一热，一只大手包了上来。她下意识想抽开，又被牢牢地抓了回去。
　　她转头，盯着郑谦季，想挣脱出来。
　　郑谦季扫了她一眼，最后放开了。

　　李乔仪开始掉眼泪，摸着黑从包里翻出纸巾。
　　该死的沉默。
　　郑谦季看了她好一会儿 ，李乔仪不得不把头扭向另一边。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来。
　　李乔仪立马起身往外走，给郑谦季来了个猝不及防。赶紧起身，追出电影院。李乔仪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她背后仿佛是洪水猛兽，无底深渊。
　　跑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左拐右拐，人越来越少，灯越来越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腿没有力气了，满嘴血腥。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郑谦季在不远处，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拿着她的外套。
　　看见她终于停下来，松了口气。
　　先把外套给她套上，边帮她穿边对她说：“刚才是我唐突，我向你道歉，但是你那么聪明，看得出来，我是喜欢你的。”
　　李乔仪本来像个提线木偶，呆呆的，听到这句话，风干的泪痕上，又多了新的痕迹。
　　“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
　　“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郑谦季觉得她没有理由的倔强，“是，我比你大八岁，你是不是介意这个？”
　　李乔仪没有说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郑谦季用自己的大衣把她裹住，零下的天气，穿的如此单薄就撒腿狂奔，热量消耗的快，还好不至于失温。
　　她一边推开他，无声的哭泣转成了抽噎。
　　“别哭，再哭我就亲你了。”
　　李乔仪被镇住了，一下噤了声，一动不动。
　　“小白眼狼，每天就知道气我。”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好了，李乔仪，听着，我明确表示，我很喜欢你。”
　　“年龄也好，身份也好，财力也罢，这是后天形成的东西，不是你退缩的理由。你才上大学，未来的路还很长，现在不代表将来。”
　　她眼中有泪，映在他的眼底，心尖上一阵一阵的疼。
　　“我只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要是讨厌我，就摇摇头，喜欢我，就点点头。”
　　李乔仪觉得他的话像迷魂汤，引导她，打破自己所谓的理智，直视自己的心。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又一下。
　　如释重负。
　　他手紧了紧，把她抱的死死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皮肤冰凉，李乔仪浑身战栗，泛起一片小疙瘩。
　　“姑娘，你怎么心思那么重啊。”

　　郑谦季背着李乔仪到了泊车区。
　　站定。
　　直勾勾看着她，轻轻问了一句：“给亲吗？”
　　“有人看吧。”
　　说着，她扶住她的头，嘴唇擦过眼角，在眼皮上停了一会儿。摸索到鼻尖，嘴唇，稍微抿了抿。起身，打开副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李乔仪被她抱在腿上，两个人的视线基本持平。小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
　　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车里保证没人看。”
　　李乔仪觉得自己被下蛊了，脑袋一片空白。
　　当他最后一次问：“给亲吗？”的时候，她已经能看见他瞳仁中自己的影子。

　　坚硬的，柔软的。
　　是他（她）的气息。
　　小姑娘几乎为零的接吻经历，这样的现实太过刺激。像溺水了一样喘不上一口完整的气。
　　生理性泪水滑落，眼睛有点刺痛。
　　淡淡的酒气，小姑娘偶尔的呜咽成了催化剂，像一根羽毛在郑谦季心口上飘动。
　　痒痒的。
　　最后的最后，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睡吧。”
　　我愿意沉溺在幸福的海里永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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