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誓与琥珀

　　白银王国的天空被硝烟染成铅灰色，城墙下堆积的尸体几乎与护城河齐平。阿尔弗雷德·冯·白银的佩剑"霜语"已经崩出三道裂痕，他的披风被血浸透，沉甸甸地拖在身后。
　　"殿下！东门破了！"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上城墙，左臂只剩半截，断口处还冒着诡异的金光——太阳神力的侵蚀。
　　阿尔弗雷德抹了把脸上的血，刚要开口，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席卷战场。
　　冰晶在空气中凝结，化作无数锋利的箭矢，精准地刺穿太阳骑士的咽喉。索尔薇格踏着冰阶从天而降，冰蓝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狼耳竖起，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哟，小王子，几年不见，混得挺惨啊？"
　　阿尔弗雷德："……"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撕裂云霄。黑龙布莱克俯冲而下，龙息点燃了敌军的投石机，火焰却不是常见的赤红，而是泛着银光的幽蓝。
　　"那老古董终于舍得求人了？"布莱克的金色竖瞳扫过战场，尾巴一甩，拍飞了十几个重骑兵，"先说好，这次我可不是白干活的！战后我要白银王国一半的藏酒！"
　　阿尔弗雷德嘴角抽了抽："……成交。"
　　战局开始逆转，然后他看见艾德蒙。
　　他的弟弟——那个被囚禁三年、瘦得几乎脱形的弟弟——策马冲进火海，身后跟着银发飞扬的西莱斯特。
　　而远处的太阳神殿——那里有一道刺目的金光正缓缓升起，如同第二轮烈日。天空中的火云旋转成漩涡，一个身披金甲的身影缓缓降临。
　　"老师，"艾德蒙低声问，"那是什么？"
　　西莱斯特站在他身侧，银发被狂风吹乱，镜片后的蓝眼睛微微眯起："太阳神亲自下场了。"
　　艾德蒙的呼吸一滞，神明参战，这意味着战争的性质彻底变了。
　　烈焰长矛脱手而出，在空中分裂成数十道火流星。索尔薇格尖叫着筑起冰墙，布莱克喷出龙息，但那些火焰轻易穿透了防御——这是神罚，凡人无法抵挡。
　　阿尔弗雷德本能地把弟弟护在身下。预想中的灼痛却没有来临——他抬头看见莱恩老师站在他们前方，单手接住了最粗壮的那道火柱。火焰在他掌心嘶吼着，却无法再前进一寸。
　　西莱斯特叹了口气，摘下眼镜。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他的身形开始变化——不是简单的幻术褪去，而是神格的真正显现。银发如星河般散开，每一缕发丝都流淌着天脉的辉光，肌肤下浮现出地脉的金纹，骨骼透出翡翠般的色泽。他的身影逐渐升高，直至凌驾于城墙之上。
　　最震撼的是他的面容——左眼化作天脉的银色漩涡，右眼成为地脉的金色熔炉，目光所及之处，枯萎的草木重生，破碎的城墙自我修复。他的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心中响起：
　　"赫利俄斯，你越界了。"
　　艾德蒙的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死死抓住城墙的垛口，指节发白。
　　——那是丰收之神的神像活了。
　　——那是他从小跪拜祈祷的对象。
　　——那是他昨晚还梦到按在书架上亲吻的"老师"。
　　"我……"艾德蒙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前发黑，"我要去死。"
　　他看见西莱斯特——不，是生命之主——轻轻跺脚，方圆千米内所有阵亡士兵的尸体上突然绽放出白色小花。那些花朵释放出莹白光点，治愈着受伤的白银战士。
　　"看好了，寄生虫。"神明举起权杖，声音里带着亘古的威严，"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天空裂开一道横贯天际的银色缝隙，暴雨倾盆而下。但雨水在接触到白银战士时会变成治愈的光点，落在太阳骑士身上却成了腐蚀性的酸液。阿波罗的金甲开始冒烟，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
　　"这不公平！"太阳神尖叫着，"你早已被人类遗忘！"
　　西莱斯特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让地面绽放鲜花。他伸手虚握，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缠住阿波罗的四肢。"我从未需要过信仰。"生命之主的金瞳亮得骇人，"因为我即是生命本身。"
　　艾德蒙瘫坐在城墙上，看着天空中对峙的两位神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几个画面在循环播放：
　　——八岁时，他把蜂蜜糖偷偷塞进"学者老师"的茶杯；
　　——十四岁，他在神殿里对着神像详细描述那些不可告人的梦境；
　　——昨晚，他还在帐篷里亲吻对方时咬破了"老师"的下唇……
　　"布莱克先生，"艾德蒙机械地转向不知何时落在城墙上的黑龙，"你们龙族有没有即死魔法？现在对我用，谢谢。"
　　布莱克咧开龙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小王子，你对着画像yy的时候可没这么怂。"
　　"那不一样！那时候我不知道——"
　　艾德蒙的话戛然而止。天空中的两位神明已经交手，刺目的光芒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时，太阳神已经退去，而生命之主——西莱斯特——变回了学者模样，正站在他面前，蓝眼睛里带着罕见的忐忑。
　　"艾德蒙，我……"
　　艾德蒙转身就跑。
　　他一路冲进王宫花园，开始用佩剑疯狂挖坑。
　　"殿下？"闻声赶来的老管家目瞪口呆，"您这是……"
　　"埋自己。"艾德蒙头也不抬，剑刃在石地上刮出火星，"麻烦转告生命之主，就说艾德蒙·冯·白银因亵渎神明罪自请活埋。"
　　老管家："……"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像受惊的猫一样炸毛："别过来！"
　　西莱斯特——现在又变回学者模样的神明——叹了口气，在花园台阶上坐下："两万五千年来，我第一次见有人想把自己种进地里。"
　　"您应该用神罚劈死我。"艾德蒙的声音闷在斗篷里，"或者把我变成地窖里的蘑菇。"
　　"为什么？"
　　"因为我在神殿里说的那些话！那些……梦……"艾德蒙的声音越来越小，"您全都听到了？"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八岁第一次偷偷祈祷'希望学者先生多看我一眼'开始。"
　　艾德蒙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呻吟。
　　西莱斯特轻轻拉开他的斗篷，露出少年通红的脸："艾德蒙，神明不会因为信徒的虔诚而生气。"
　　"那不是虔诚！那是——"
　　"那是人类最真实的情感。"西莱斯特的指尖拂过他的发梢，"两万五千年来，我听过无数祈祷——求财富的，求权力的，甚至求邻居家公鸡闭嘴的。但只有你，每次祈祷都在说同一件事。"
　　艾德蒙抬起泪眼："……什么？"
　　"爱。"西莱斯特轻声说，"纯粹到让我这个神明都害怕的爱。"
　　月光从地窖的小窗洒落，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艾德蒙突然抓住西莱斯特的手，按在自己狂跳的心口：
　　"现在呢？您能听到这个吗？"
　　西莱斯特的金色神纹在袖口若隐若现："不需要神力也能听到。"
　　"那您应该知道，"艾德蒙深吸一口气，"就算您是生命之主，是丰收之神，是……是我从小跪拜的对象——"
　　"——我还是要亲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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