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夏天的雨是不是总是来去匆忙的，刚刚的瓢泼大雨此时已经灭了气焰，梧桐枝丫还在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有情人伴奏。
　　“哭够了吗？”
　　陈书的声音在杜安头顶响起，杜安感受到陈书的嘴唇轻轻地一下一下擦过自己的额头，有些痒。
　　杜安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了陈书的眼中。
　　陈书此时虽然眼里含笑但是却眼眶通红，她紧紧地盯着杜安看了一会儿，最后又拍了拍她的腰，“没哭够就再哭一会儿吧。”
　　杜安瞬间一撇嘴，又扑了上去，这一晚上，杜安感觉自己流了好几年的眼泪。
　　良久，杜安回神儿，抽抽搭搭地发问，“你那时候怎么转身就走了？”杜安的声音里是浓浓的委屈。
　　陈书明白她在说什么，“我知道你不会随便跟我拿这个开玩笑。”陈书轻轻拍了拍她的腰，低低的声音像在说梦话，“那时候你也很辛苦，我看在眼里。”
　　陈书的记忆同样回到了那个夏天，那时候她天天都很忙，忙到晕头转向，忙到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忙。
　　在杜安离开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陈书的工作节奏依旧没有改变，她依旧天天忙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不知道是在哪个夜晚，陈书半夜惊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她梦游般在各个房间乱窜，一无所获。
　　她困惑自己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却始终无法言明，直到那句带着困惑的呼唤叫出口，“小安……”
　　无人回应。
　　“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陈书的声音有些哽咽，杜安从来不曾听到过，“但是我却忘了问你想要什么。”
　　我们都没有什么错，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感受，去经历，去问问自己。
　　遥远的距离，平淡的生活没有消磨掉我们的爱意，经年之后，它越发汹涌。
　　回忆里或许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无人时深夜的咀嚼却把它们包装得好像惊涛骇浪，沉浸其中，徒留伤感。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或许有些伤痕真的留下了疤，我们无从忽视，但是更多的是燕过无痕，悄无声息，也不留痕迹。
　　感受着怀里的女孩儿在微微发抖，陈书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是我把你带坏了。”
　　“带坏？”杜安瞬间后背发毛，“你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了吗？”
　　“当然不是。”陈书回答得很快，不过脸上又露出了一副纠结的表情，“我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
　　“我不管！”
　　“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你……”
　　“别着急。”陈书轻笑着捏住了杜安的嘴唇，“是姐姐错了。”
　　屋内暖黄的灯光打在陈书脸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纱，杜安看着看着就有点呆了，“我一直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陈书闻言也有些惊讶，“我只是觉得该给你一点时间……”
　　“毕竟我们……我们在一起太早了……”
　　杜安简直欲哭无泪，她一向自诩坦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觉得该直来直去，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变成了个傻子。
　　“六年。”她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你未免太有耐心了吧。”
　　言罢杜安自己的情绪却又有些失控，她心道，可是六年，我未免太过胆小了。
　　灯光旖旎，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杜安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两个人更紧地依偎在一起。
　　“其实……”陈书的语气有些犹豫，抚摸自己腰的手此刻节奏也稍显混乱，“有件事，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杜安疑惑，“什么事儿？”
　　“其实我一直都有你的定位。”
　　杜安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幽幽地看着陈书。
　　“我不是在盯着你！”
　　“我就是……就是……”
　　看着慌乱的陈书，杜安再也按捺不住，下一刻，温热的鼻息交织，跳动的心脏同频共振，陈书的脉搏在自己的吻下。
　　良久，杜安突然被陈书按了回来，“你好像发烧了。”
　　杜安有些不满地撅了噘嘴，“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别闹。”陈书有些着急，“我去给你拿药。”
　　杜安整个人都扒在陈书身上，她懒懒地开口，“那我要一起。”
　　陈书轻笑一声，轻而易举地把杜安拖起，脚步轻松地把她抱到了餐桌边安顿好。
　　热水壶的蒸腾声很快响起，陈书跑到一边翻箱倒柜找药。
　　杜安贪婪地看着她住处的每一角，陈书在生活上一向比她精致得多，家里各处无不透露着用心，许是今天心情好的缘故，杜安看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格外顺眼。
　　“这是什么锅，好可爱。”
　　“这是热牛奶的。”
　　“这是橘子花啊！”
　　“嗯……”
　　一问一答间，对陈书当下的陌生感消失殆尽，杜安像个小孩子般在陈书身后乱窜，什么东西都想看一看，摸一摸。
　　“这是什么时候熬的粥啊？”杜安一脸惊喜，“还能喝吗？”
　　陈书看过来，脸上竟然有些尴尬，“能……当然能……”
　　“你怎么这么奇怪？”杜安凑上前，戳了戳她的脸。
　　陈书的耳朵腾地一下就红了，“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本来……本来……
　　杜安又贴上了陈书，有点好笑地说道，“本来要留我吃饭吗？”
　　陈书不置可否。
　　“姐姐……”杜安抬头看着她，眼里闪着戏谑的光，“你不会天天盯着我的定位看吧？”
　　陈书骤然抬头，破罐子破摔般把杜安拉进了怀里，“能不能给姐姐留点面子，嗯？”
　　“嗯~”杜安笑得停不下来。
　　水开了，陈书轻吐一口气，“好了，先把药吃了。”
　　“好~”
　　杜安刚要把药送进嘴，陈书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阻止，“等等！”
　　“嗯？”
　　陈书挑了挑眉，“你晚上吃饭了吗？”
　　“……”
　　“我想喝粥……”
　　陈书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儿，不悦却又无可奈何，“你呀……”
　　“哎呀，就当吃早饭了嘛~”
　　陈书闻言噗嗤一笑，两人吃了一顿最早的早餐。
　　饭后杜安乖乖吞了退烧药，又腻腻歪歪地钻进了陈书怀里。
　　“一会儿我洗碗……”
　　“别了。”陈书拒绝得很干脆，“怕你迷迷糊糊地给我摔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上来了，陈书刚一说完，杜安真的觉得有点迷糊。
　　陈书把杜安整个揽在怀里，轻轻地摇了摇。
　　“你把我当小朋友吗？”
　　“你不就是小朋友。”
　　杜安嘿嘿直笑，一味地把自己往陈书怀里塞，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陈书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跟八岁、十八岁时一样。
　　“还有……”杜安嘴里还是嘟嘟囔囔的。
　　“嗯？”陈书把耳朵附上，只见杜安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声，“我没跟别人在一起过，也从没想过要跟别人在一起……”
　　某个夜晚遥远的记忆再次被唤醒，陈书愧疚更甚，“是姐姐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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