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你到底是不是数据
林寻常微微歪着脑袋，眼神里有疑惑之色，显然不明白这个新同桌为什么突然就开启了暴走了模式。
周围的学生瞬间退避三舍，教室里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后排的蒜香排骨立即站起来劝架：“秦同，咳，秦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看见他说话了，其他人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都纷纷大着胆子劝她。
“对啊，秦姐，有事好商量。”
“秦姐，同学一场，您别生气。”
“秦姐，别气坏了身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左一个秦姐，右一个秦姐，秦乐怎么越听越不是滋味，气氛越来越尴尬，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林寻常心里也在思考，秦乐今天十分暴躁，到底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那个？对，他坚定了想法，也只可能是那个了。
秦乐的气已经消了，手一松正准备坐下，林公子就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善解人意地开口了。
“你姨妈来了？”
教室里一片死寂。
林寻常话未说尽，又很体贴地补了一句：“多喝热水。”
“林寻常！”秦乐一巴掌响亮地糊在他后脑勺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
啪！
同学们已经准备好跑了，蒜香排骨十分没有骨气地开始收拾东西。
在焦灼的气氛中，林寻常突然站了起来，身高和体型的差距一瞬间就显露出来，秦乐彻底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干、干什么？”她很识相地怂了。
林寻常很平常地说：“上厕所。”
原来如此。蒜香排骨又把打包好的行李给放下了。
秦乐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走了，这游戏连上厕所这么精细的环节都设计到了？
看着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林寻常很体贴地问了一句：“一起去？”
“去去去。”秦乐立即答好，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出去了。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教室里的学生才终于缓过神，大眼瞪小眼，满脸蒙逼。
什么状况？
两分钟过后，一个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林寻常带着新来的转学生（女）进厕所了！
又过了两分钟，厕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被从来没读过书的玩家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npc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还搬了凳子挂着相机。所有人都迫切地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却都因为生命诚可贵而不敢进去偷窥。
男厕所里，林寻常相当尴尬地站在洗手池的镜子面前，盯着身旁充满好奇感的秦乐。
原来她不是要去女厕所啊。
这女人到底什么毛病。
秦乐完全沉浸在游戏的新奇感里，毕竟一个连上厕所都做得如此精细的游戏简直闻所未闻。话说npc也要上厕所？那上厕所的内容总不会也做得很详细吧？倒不如说，他们的建模真的可以脱吗？这游戏能过审？
她兴奋在厕所里转了两圈：“这就是男厕所？我第一次进。”
林寻常实在想不通她的脑回路，选择洗了个手冷静冷静。
“这就是你们的小便池？”秦乐用闪着光的眼睛望着一排小便池。
林寻常擦着手回头看她一眼：“别碰。”
“这个五颜六色的小球球是什么？”
“别碰。”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
林寻常一动不动。你看，林公子虽然做人不怎么走心，可他好歹还知道，不能在女同学面前上厕所。
围在厕所外面的人拿试卷卷成纸筒，贴在墙上听里面的声音，由于厕所太大，只能勉强地听见零星的对话声，而且都是林寻常的声音。
“别碰。”
“别动。”
“小点声。”
……
后面的人挤进来小声问：“里面怎么样了？”
拿着纸筒的学生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太刺激了。”
噫——————
厕所里，秦乐还在转圈：“你们学校的厕所也太大了吧，里三层外三层，这里还有一层。对了，你们男厕所的隔间里面跟我们也一样吗？”
林寻常还没来得及阻止，秦乐就走到最里面一间厕所门口，砰地一声推开了。
竟然也没锁门。
毛建国呆若木鸡地坐在马桶上，腿上放着一份批改到一半的试卷，拿着红笔的右手突然一抖，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秦乐脚边。
秦乐：？？？
毛建国：？？？
秦乐：！！！！！！
毛建国：！！！！！！！！！！！！！
当天晚上，晚自习结束，秦乐和林寻常放学回家，两个人坐在客厅的的暖炉桌旁边，面对面一起和和睦睦地写检讨。
写检讨还算轻了，当时的毛建国那是气的，连裤子都忘了穿。
“我怎么这么倒霉。”秦乐放下笔，“你说这破游戏，连个男厕所都不让看。”
林寻常写着检讨，淡淡地说：“游戏也有道德底线，小心被封号。”
“你骂我？”秦乐忽然停顿一秒，“不对啊，你知道这是个游戏？”
林寻常打了个哈欠：“我们都知道。”
秦乐万万没想到，这个游戏居然会让游戏NPC知道自己是虚假的数据，这样的设定闻所未闻，它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那个……”秦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你知道自己是假的，就不会……心里不舒服吗？”
林寻常的语气却没有什么改变：“我是假的，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某个人制造的数据？”
秦乐顿时背脊一凉，猛然抬头看他。
林寻常竟然也抬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可这其中一人是真的，一人是假的，于是这幅画面就凭空多了一丝诡谲的意味。
听他这样一说，秦乐突然有些失落和恐慌，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真实与虚妄的界限。在看过了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的游戏世界后，她开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真是假，又或许其实我们所有人的一生都只是某个程序的一时兴起罢了。
假如这就是人生，每个人都是庞大数据，我们又该活成谁所期望的样子？
林寻常把自己面前的热水推过来，语调平和地说：“生和死对数据和人类来说，都是一样的。”
别想太多。
秦乐没想到自己身为人类，反而被一堆数据安慰了，热水的温度真实又可信，可这样的感觉偏偏是假的。再看林寻常，写字的速度比先前慢了很多倍，好像也在思考某种问题。
这一刻，秦乐忽然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是的，眼前这个人实在太真实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长相、温度、触感或者气味，更多的是那份埋藏在细节里的不为人知的心思。一个AI真的能够对人类细微的反应智能到这种程度吗？即便说他是最高级别的人工智能都不足为过。
如果说创世纪公司有这样的技术，比起一个网游，直接制造全智能机器人不是更加市场广阔吗？这根本就是撼动人类世界的一大发明，是科技上质的飞跃。可他们对此毫不在意，为什么？
秦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笔惊落在桌上，林寻常微微一动。
“林寻常。”她异常严肃地盯着对方的脸，“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绝对不能说谎，这关系到我朋友的生死。”
“什么？”林寻常放下手里笔。
“你，真的是数据？”
林寻常的瞳孔在橙色的灯光下不易察觉的放大了一瞬又恢复如初，继续低头写他的检讨。
“林寻常！”秦乐一把抓住他的笔，“你回答我！”
林寻常抬眼盯着她，虽然一言不发，可那双仿佛沉着一面湖水的眼睛似乎又把万语千言说尽了。
我不回答你，本身就代表了答案。
秦乐背脊一凉。
假如自己抽出来的卡牌全都不是数据，那他们会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类。
她颓唐地坐下，背上惊起一层冷汗。
这个游戏，将真人做成了npc。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谁都没有说话。客厅笼罩在温暖的黄光里，暖炉桌散发出淡淡的阳光的气味，水杯上方飘荡着薄如蝉翼的白气，林寻常手里的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窗外落着一场清冷的大雪。
忽然，门外传来节奏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说话声越来越近，寂静被开门声打破，几张R卡接连走了进来。
第一个进屋的是沈冰，他从门外开始就叽叽喳喳个不停，大致说的是自己晚上和客人聊天的时候发生的趣事。差他一脚进屋的是夜白莲，他很认真地听着沈冰鸡叫，时不时笑着附和几句。
走在后面的是成熟的男人池道和韩复，两个人先在门口拍了拍肩上的雪，这才走进屋里，边走边聊工作的话题。
很快地，韩复的眼镜上就凝了一层雾气。他摘下眼镜边走边擦，经过暖炉桌的时候发现那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人真是相当敏锐了，秦乐立即回神，用僵硬的笑容回复他：“没事，写检讨呢。”
“第一天上学就检讨？”韩复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怎么了？”沈冰突然闪现过来，“乐儿在写检讨？你成绩这么差？不过我看你长得也不像聪明的样子，你就应该学艺术，艺考对成绩要求不高。”
夜白莲露出担心的神色：“乐乐姐，你没事吧？我也很少去学校，成绩不好，但是沈哥说得挺在理，要不艺考吧？”
池道一边解着袖子上的纽扣，一边往这边走：“你想上哪所大学，我给你交钱。”
秦乐笑了笑：“我没事，真的，你们快去吃饭吧，今天的晚饭是我做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我和他都在学校外面吃过了，你们早点吃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乐儿做的饭？”沈冰双眼一亮，“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我看看，蒜香排骨，我喜欢！青椒肉丝，我喜欢！清炒河蚌，我喜欢！青椒煎蛋，我喜欢！蘑菇汤，我喜欢！”
“有你不喜欢的吗？”秦乐忍不住笑话他。
夜白莲给大家盛了饭，拿了筷子，池道和韩复也一起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
秦乐颇为紧张地盯着他们：“味道……怎么样？”
池道点头：“可以。”
沈冰：“我喜欢！”
夜白莲：“超级好吃。”
韩复：“谢谢。”
秦乐笑了笑，回头对林寻常小声说：“这几天我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会去上学，麻烦帮我请假。谢谢。”
说完她就站起身回房去了，林寻常用眼神目送她落寞的背影消失于自己的视线。
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凌晨三点，城市还没醒。
林寻常从噩梦中惊起，带着满背的冷汗走到厨房去烧开水。
秦乐的房间门没有关，里面空无一人，透过冰冷的玻璃窗能看见天空中一轮不怎么圆润的月亮。
他倒了热水经过客厅，看见自己的作业和检讨还放在桌上，顺便走过去收拾。
检讨已经签好了字，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批注：
“毛老师好，如果您更加全面深入地试着了解我的儿子，就会发现其实他是一个非常温柔懂事的人。希望老师能善待他，谢谢。
X年X月X日，林寻常的亲爹。”
林寻常略微发了会儿愣，没忍住轻笑一声。
桌上，秦乐的全国卷还一片空白地放着，他顿了顿，弯腰放下水杯，打开一盏台灯坐下，就着温暖的光芒在试卷上慢慢地写起来。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