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关系

　　两人规规矩矩地坐着，十指相扣的手却不曾分开。时不时冬游还把嘴凑到陈祈安耳边说两句什么，而后就会发现陈祈安抿紧了唇偏头看一眼冬游，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淡淡的无奈。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隔绝了别人的氛围。

　　众人哑火了。
　　……这他妈说没谈都没人信吧？？！

　　冬群到处找冬游，找了半天发现人和自己新婚丈夫黏黏糊糊地坐在沙发牵手聊天。
　　简直是没眼看。
　　他走过去，对冬游道：“你奶奶找你。”
　　说完就要走，转念一想，冬游要是走了，留陈祈安一个人坐着也不太好。陈祈安身份摆在那，加上冬游整这么一出，大抵是要有很多道目光在他身上的。
　　反正也和冬游是夫妻，他干脆道：“小安也去吧。”
　　陈祈安点头，跟在冬群身后上二楼。
　　冬游也乖乖地在陈祈安旁边，跟着冬群。
　　这是冬游少有的，不忤逆冬群的时候。
　　冬群不住在心里叹气，他这个爹终究还是不如陈祈安这小屁孩儿啊。

　　张茹叶找冬游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一个月没见她了，她和冬任华心里都想她想得紧。一会儿要是宴会正式开始了他们就不得空和孙女儿叙旧了，只好催促儿子把孙女领到房里，让她们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没想到冬群还买一送一把陈祈安也带来了，张茹叶高兴道：“小安也来啦！”
　　陈祈安微微一笑，喊了声：“奶奶，生日快乐。”
　　这么一喊，别提张茹叶心里多高兴了，怎么回味怎么甜，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快乐快乐！”

　　冬游一直觉得，陈祈安笑起来和不笑的时候是很不一样的。她的记忆里有很多帧孩提时期、少年时期陈祈安各种各样的笑，独独缺少很多帧他成年之后的。
　　没人说冬游自己也发现了，成年后的陈祈安笑容变少了。
　　可冬游不理解，根据她的观察，叔叔阿姨和骁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他。她不明白为什么陈祈安在那么有爱的家庭关系里还变得寡言了，甚至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而此刻，陈祈安露出了丝丝笑意，冬游忍不住看呆了。
　　不得不说，陈祈安这张温柔的脸太适合笑了。
　　他笑起来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只不过小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可爱居多，现在这张等比例放大、立体深邃的脸给人的更多是一种……
　　冬游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她满心满眼都是这张笑颜，心跳更是难以忽略地跳动着，似乎就快突破她的胸腔跳到她的眼前。

　　冬游和陈祈安一左一右地坐在张茹叶身边，冬任华颇为无奈地被妻子赶到三人对面坐着。张茹叶一只手握着一个人的手，慈祥地看着陈祈安，问：“婚房装得怎么样了？“
　　陈祈安回答：“快装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茹叶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忍不住唠叨道：“以后呀，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都要好好说知道吗？既然都结婚了，就不要动不动说什么离婚，有摩擦就要解决知道吗？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面，互相说说，你们都是差不多大，不跟我们几个老人说，也要和另一半说说呀……是吧……”
　　冬游已经习惯奶奶这唠叨的性子，她爸喊她跟她说奶奶叫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奶奶肯定又要唠叨些什么。她和奶奶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因而并不反感奶奶的每一次唠叨。
　　她知道，奶奶年纪大了，她本来陪伴奶奶的时间就不多，如果再不听她说说话，下一次就不一定见得着了。
　　她一面点着头，时不时说几句“知道了奶奶”“会的”，一面暗暗观察着张茹叶发鬓上的白，心中是止不住的忧伤。
　　奶奶都八十岁了啊……
　　这也算长寿了……却也意味着她有随时离开的可能。
　　冬游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可一想到爷爷奶奶可能会永远地离开他们，她的心就忍不住泛酸，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冒出来。

　　两人一直笑着点点头回应张茹叶。
　　张茹叶看着两人的脸，拍拍他们的手，笑着朝坐在对面的冬任华说道：“哎呀瞧瞧这两孩子多登对！”
　　“是是是……”
　　冬□□直静静地坐着笑看祖孙三人聊着天，被张茹叶这么问也只好笑着附和。
　　他继续说：“我记得小时候小安就总来找小游玩儿，她不敢在小安面前哭，小安走了才朝我哭。”他好笑道，“边哭边说：‘爷爷，就不能让小安变成我的弟弟住在我们家吗？’”
　　他这么一说，张茹叶也想起来，高兴又骄傲道：“看看，我们小游多厉害，靠着自己就把小安变成我们家的了。”
　　陈祈安带着几分稀奇几分惊讶地看了冬游一眼。冬游故作淡然，耳根却悄悄漫上绯红。即便羞耻，她也不好意思让爷爷奶奶们别说了，否则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很不冷静？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聊在兴头上，冬群终于来喊人：“妈，该开始了，快下来吧——”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张茹叶很不耐烦，这会儿正聊到两孩子小时候呢，净扫兴。
　　不过想想，她那几个老朋友估计也到了，拉着冬任华就要下楼，留个背影给孩子们：“我们先走了！”
　　奶奶一离开，陈祈安和冬游之间就有了一个空隙，冬游挪了挪屁股，两人大腿贴着大腿——
　　她莫名很喜欢和陈祈安有一些无伤大雅的亲密接触。
　　比如刚刚的牵手和现在的触碰。

　　冬游倒是高兴了，压根就没注意陈祈安搭在大腿上的右手捏紧了几分。
　　“你脸怎么又红了？”她看了眼空调的数字，不热不冷，于是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热了？”
　　陈祈安不答，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也下去吧。”
　　冬游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性格，话题在陈祈安那里转得生硬，到冬游这又变得自然起来，“哦，走吧。”

　　冬家是H市乃至整个A国都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张茹叶的寿宴各个家族更是挤破了头往里带自家看重的孩子。他们并不奢望能攀上冬家，只是想让年纪轻轻的孩子能积攒些人脉，以后工作好做些。
　　因都是被长辈们逼着来着，这场宴会他们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冬游和陈祈安，这种与他们无关的八卦最能勾人心弦。
　　冬游对于她和陈祈安牵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们小时候经常这样，她牵着陈祈安逛遍冬家老宅的各个角落。
　　可别人并不这么想啊。
　　他们看见冬游和陈祈安又是牵着手一块儿下楼，眼神意味深长起来，用一种“懂的都懂”的眼神相互交流着。

　　冬家身为大财阀，宴会上的东西自然都是一顶一的好。冬游看到甜品台，突然想起什么，她问：“你吃饭了没有？”
　　果然，陈祈安摇头。
　　冬游皱了皱眉，看来陈祈安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进食，晚宴准备的正餐也早已被撤下，她端起甜品台上的小甜品给陈祈安，“是不是饿了？吃点吧。”
　　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陈祈安觉得尴尬想拒绝，可偏偏做这事说这话的是冬游。他思考了几秒还是接过了。
　　很羞耻，被别人知道自己喜欢吃甜食。
　　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都落在陈祈安身上，太过炽热了，炽热到他觉得不自在。
　　他索性垂下眼不去关注别人的目光，认真地看着手里的小蛋糕，拿起叉子一点一点小口地吃着，姿态优雅，贵气逼人，搭配上这张貌美得人神共愤的脸，更是悦目。
　　陈祈安的嘴是大小适中而饱满的，红润的唇沾上白色的奶油，冬游站得近，甚至能看见他的舌头。
　　她不敢再看，忙端起桌上的水喝起来。

　　远处，有人“嘶”了一声。
　　“是不是？特不对劲儿！”
　　众人用力点点头！
　　“……冬游那眼神……怎么看都不清白啊……”
　　“不是我说，难道你们不惊讶陈祈安吃个蛋糕还那么慢条斯理吗……冬游喝水都没他那么优雅……”
　　“欸……但有一说一陈祈安是真的好看，虽然能力不够，但这张脸真可以和冬游配……”
　　“不觉得，我觉得他好装逼，冬游瞎了眼了才看上他。”
　　“……我看你是酸吧！”
　　“……！谁酸了？！本来就是！！！”

　　水喝完了，陈祈安蛋糕也吃完了。
　　蛋糕是很小的一块，只能当饭前饭后甜点使用。她怕陈祈安被饿着，端起一小碟曲奇，“再吃点。”
　　陈祈安没接过，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冬游不笨，跟着看了一眼就知道陈祈安在顾虑什么。她把东西放下，心里也是实在怕陈祈安饿肚子。思索了一会儿，她轻声说：“一会儿送完礼物我让厨师把餐食送到楼上，你跟我上去吃点，好不好？”
　　最后冬游已经是哄孩子的语气了。
　　“好。”陈祈安说。

　　一个巨型的蛋糕被几个厨师模样的人用推车慢慢地推到张茹叶面前，张茹叶笑着切开了蛋糕，众人连连送上祝福。
　　礼物一个接一个地递到她面前。
　　首先打样的是她唯一的孩子，坐在她旁边的冬群。他拿出前段时间拍卖会上拍下的翡翠镯子，“妈，生日快乐。”
　　王焕送了一支玉簪子。
　　冬任华送了一对手工金耳环。
　　……

　　陈祈安指着那边，对冬游道：“好像在给奶奶送礼物了。”
　　冬游在打电话吩咐厨房准备一些食物送到她房间，她边说边看向主桌，果然如陈祈安所说的那样。她把电话拿远，快速对陈祈安道：“你先过去，我跟厨房说完就过去。”
　　陈祈安点头，径直朝那边走去，步伐却很慢。慢到冬游打完电话之后能小跑着跟上他。
　　两人稳稳地坐下两个空着的位置。

　　陈祈安旁边坐的是陈佳婳，她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刘洋和张茹叶，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聊不完，她微微弯腰凑到陈祈安耳边小声问：“去哪里了？怎么才过来？”
　　被问话的人没动静，倒是他旁边的冬游听到了，探头回答说：“我怕他饿，带他去甜品台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轮到冬游送礼了，她牵起陈祈安的手站起来。
　　四周开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他们在小声讨论。
　　“不是，冬游送礼物把陈祈安牵起来干什么？”

　　这是张茹叶从张家带来的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冬游和王焕结婚那年张茹叶生日的时候，冬群也是这样把王焕牵起来送了礼，只不过那次是家宴，没那么多外人。
　　冬游打开盒子，里面是她前段时间和陈祈安一起做的蚕丝扇，她把盒子放到转盘上，转到张茹叶面前：“奶奶，这是小安和我一起做的扇子，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还在疑惑为什么是和陈祈安一起做的扇子，张茹叶开口高兴笑道：“哈哈哈你们小两口有心了！”

　　这话犹如落入水中的砾石，激起千层浪。
　　议论声变大了。刚开始还遮遮掩掩的，现在却是遮不住了，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不用仔细听，也能听见有人不无惊讶地呼道：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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