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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夜前行—母亲的担忧
那天晚上,暮安坐在饭桌前,煤油灯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桌上摆着几碗稀粥,几根腌萝卜,还有一小碟炒得半焦的野菜。苏珺正低头给暮平夹菜,小家伙嚼得满嘴都是,手还抓着筷子敲碗。暮安深吸口气,低声说:“妈,我想去东都试试当模特。”苏珺手一顿,筷子停在半空,夹着的野菜掉回碗里。她抬头看他,皱起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小安,外面骗子多,你还小,妈妈怕你吃亏。”
暮安低头搅着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妈,我知道,可我想试试。如果成了,咱们家就能好起来。”他不敢抬头看她,怕看到她眼里的拒绝。可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起她熬夜缝衣服的背影,想起暮恩那本破得掉页的童话书,想起暮平光着脚踩在冷地上的小脚。他攥紧拳头,暗想:我得干点什么,不能让妈一个人撑。
苏珺沉默了,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她想起90年代,自己在孤儿院的日子,冬天睡在漏风的宿舍,脚趾冻得发紫,吃的是掺沙子的窝头。后来她遇上暮达,满心以为那是条出路,放弃读书嫁给他,生下三个孩子,才算有了个家。可如今,下岗潮像把刀,砍断了小镇的生机,也砍碎了她的梦。她怕暮安步她后尘,走上一条看不到头的苦路。可她又怕拦着他,断了孩子的希望,像当年暮达拦着她读书一样,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暮恩坐在旁边,小手攥着筷子,小声问:“哥哥要去哪儿呀?”暮安摸摸她头,挤出个笑:“去东都当模特,赚大钱给你买新书。”暮恩眼睛一亮,童话书里的故事在她眼里跳出来,可她又低声说:“那你早点回来,我怕。”她的声音细得像风吹过的芦苇,带着点颤。暮平还小,嘴里嚼着饭,含糊喊:“哥哥别走,我要哥哥!”他爬过来抱住暮安的腿,粥渣沾在脸上,像个小花猫。苏珺看着三个孩子,眼眶红了,喉咙像堵了块棉花。她叹口气,低声说:“你这孩子,跟你爸一样犟。”
饭桌上静下来,只有暮平敲碗的声音。苏珺起身,走到里屋,翻出一个旧布包,里面塞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她走回来,把布包递给暮安:“这里有30块,是妈妈攒的。你要去就去吧,但不管怎么样,早点回来。”暮安接过,手有点抖,布包粗糙的纹路磨着他的掌心,像母亲满是茧子的手。他低声说:“妈,我一定小心。”可他抬头,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那天夜里,苏珺睡不着。她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缝暮安校服上的破口。针线在她手里穿梭,昏黄的光照在她脸上,细纹像蛛网爬满眼角。她手指被针扎了一下,血珠渗出来,她吸口气,继续缝,像没感觉似的。她多想拦住暮安,拉住他说:“别去,太远了,太危险了。”可她知道,这孩子跟暮达一样犟,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当年暮达也是这样,厂里下岗后不甘心,非要去外地闯,结果回来时装了条机械义肢,满身酒气。她怕暮安也走上这条路,可又怕拦着他,断了那点希望的光。
暮安躺在床上,听着母亲缝衣服的沙沙声,睡不着。他翻身,看到暮恩缩在被子里,手里还攥着那本破童话书,书页泛黄,像她的小脸。暮平睡在他旁边,小手抓着他的衣角,嘴里嘀咕着梦话:“哥哥……”暮安摸摸他头,心里酸酸的。他想起满叔的话:“好好干,别让你妈白辛苦。”想起小胖扔馒头的霸道:“别饿死!”这些善意像月光,照进他心里,可也压得他喘不过气。
苏珺缝完校服,坐在床边发呆。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借着月光歪歪扭扭写下:“小安,妈妈能力有限,你要好好的。”她偷偷塞进暮安校服口袋,手指抖得像秋天的树叶。她想起孤儿院时,院长说过:“珺丫头,你得靠自己。”如今,她只能靠自己,也只能让暮安靠自己。她低头擦掉眼泪,暗想:小安,妈拦不住你,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第二天早上,暮安起床穿校服,手伸进口袋摸到纸条。他摊开一看,眼眶一热,知道母亲怕他失望,可还是拼尽全力支持他。他攥紧纸条,抬头看苏珺,她正低头给暮平擦脸,嘴角挤出个笑:“小安,吃完饭就去吧。”暮安点头,咬着粥,眼泪差点掉进碗里。
巷子里,鱼贩王婶推车经过,叹气:“这年头,鱼都卖不出!”邻居张婶倚着门说:“男人跑了,孩子大了也留不住。”暮安听着,觉得母亲的担忧不只是为他,还有这个破败的小镇。他抬头看天,月光还没散尽,像条细细的线,连着他和母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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