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不辣

　　自打瞥见裴初绾的后背那刻起，祁夏便觉心绪翻涌，心跳若脱缰般紊乱难抑。

　　裴初绾的被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成了"救"祁夏一命的那个存在。

　　床榻之上，两人静静躺着，被褥将床沿的缝隙严丝合缝地填满。唯有胸口仍残留着紊乱的心跳余韵。

　　床头灯固执地亮着，搁在裴初绾那边的床头柜上，昏暗的光晕仅仅笼罩着她那一侧。

　　祁夏侧卧床边，望着裴初绾平稳起伏的睡颜，记忆突然闪回今天的种种。这完全不在她预设的轨道上——从最初想和对方打个招呼、说句话，到此刻竟与她“同榻而眠”。

　　一切虽出乎意料，望着平稳呼吸的裴初绾，祁夏脸上禁不住浮现微笑，与她共度的日子一定会记在心里。

　　……

　　打工人们面无表情地站在公司电梯前，队伍缓慢移动，却听不到一丝交谈声，整个早晨的空气仿佛凝固。

　　在一片死寂中，唯独祁夏嘴角含笑置身于人群，周身仿佛有光。

　　电梯楼层数字缓慢跳动时，祁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焦急地锁定到那个雨夜头像，敲下了除系统问候外的首条私人消息：
　　【早安呀，厨房备有早餐，醒来记得热一下再吃哦。】

　　晨光初透窗帘，闹钟将祁夏从混沌中唤醒。她习惯性想翻身再眯一会儿，意识还沉浸在梦乡的余韵里。直到肢体触到被褥另一端的温热，才惊觉自己正与裴初绾共享着同一张床铺的晨曦。

　　待意识回笼时，祁夏正倚在裴初绾怀中。仓促撑起身子的瞬间瞥见对方未被闹钟与自己的响动惊醒，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祁夏起初认为是自己睡梦中翻身，侵占了对方的空间。直到起身下床的那一刻，她才惊讶地发现，裴初绾早已悄然移至她的床侧。裴初绾对此毫不知情，只是轻吟一声，将被子拉至面部，继续沉入梦乡。

　　自小的时候，母亲便反复叮嘱祁夏，睡觉时切别将头颅埋进被褥，易导致呼吸受阻。觉察此状的祁夏当即探手轻扯被角，为蜷缩其中的躯体留出可供吐纳的空气流通区域。

　　祁夏弓着腰身，瞥见散落的青丝半掩裴初绾的睡颜。她的面颊泛着酡红，呼吸在棉被起伏间时急时缓。

　　晨光中裴初绾的睡颜如此恬静，祁夏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仿佛能预见今日天气的晴好。

　　电梯门开合间，祁夏的思绪才从晨间情景抽离，抬脚挤进拥挤的厢体。

　　正踏入公司大门的祁夏瞥见刘老板经过，罕见地主动扬声："刘哥早，今儿天气挺好。"

　　刘老板望了望窗外雾蒙蒙的玻璃天，阴云在眉间积聚成川。他欲言又止地瞥了祁夏一眼，狐疑的余光却像被磁石牵引般，越过她的肩头直直钉向另一位实习生，最终只以颔首示意作结。

　　当日祁夏呈交刘老板的数版设计稿几无明显瑕疵，指派给她的工作量亦较前几日有所下降。

　　百无聊赖的工间时分，她再度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与裴初绾的对话框。

　　【睡醒了吗？今天的刘老板异常通融，我刚刚交的设计稿居然全部过关。自打遇见你后，仿若幸运女神常伴左右！！】

　　【微笑.jpg】

　　对话框仍静默如初。

　　午休两小时的空档里，祁夏抽身去酒店取回自己的行李，箱体不大，只有一只登机箱。

　　地铁行进间，她举起手机对膝上的行李箱按下快门，随即指尖轻点将影像传向裴初绾的对话框。

　　【刚去酒店取了行李箱。】

　　须臾，屏幕接连弹出三则讯息与一幅影像：

　　【已经吃了。】

　　【那你运气挺好。】

　　【在帮你理房间。】

　　画面里拖把斜靠墙角，映出房间一尘不染的整洁。

　　裴初绾的讯息次第抵达，如涓涓细流涌入祁夏心间。她心头微漾，指尖轻点，发送出一个环抱姿态的致谢表情。

　　祁夏踏进公司大门时，对方才从忙碌中抽空回复：【没事。】

　　今天太反常了。

　　刘老板接了一通电话称需外出见客，临行前竟未给实习生指派任何工作。

　　工作刚完成，祁夏就被两位同期入职的实习生叫到茶水间摸鱼。

　　办公室内紧张的工作氛围与寥寥无几的年轻面孔，让祁夏一对这几个同龄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们效仿着资深同事的动作，取出挂耳咖啡，而那些几乎无人问津的奶茶包则安静地躺在旁边，三人边准备咖啡边愉快地交谈着。

　　"周聿星，不过大家叫我周周。"一个女生笑着介绍自己，"我是运营部的，你们是什么职位？＂

　　站在祁夏旁边的女性同事说："我是设计部的冉意。"

　　"我也是设计岗位的，＂祁夏跟着说道，‘祁夏就是我的名字。"

　　周聿星显得有些意外，悄声问："你们俩都隶属设计部？那么你们的组长该不会是刘老板吧？"

　　祁夏注意到这番情形，挪了挪位置凑近周聿星，尽管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配合着压低嗓音："对啊对啊，出什么事了吗？"

　　大学生对八卦总是特别敏感，一有动静就马上来了精神。

　　周聿星和祁夏此时的模样异常神秘，要不是冉意就站在旁边，过往之人可能会误以为她们在策划什么重要事情。

　　周聿星压低声音补充："我上级之前专门叮嘱过，避免与设计部人员往来，尤其要远离刘老板。我隐约打听到，她早年因某个方案与刘老板产生过矛盾，后来被调往不同部门。听说刘老板品行不端脾气暴躁，整个团队积怨颇深。"

　　"工作负担那么繁重，就算是加班也未必能完成，哪还有精力去解读他的每句话。这或许就是大家怨气那么重的原因。"祁夏回想起自己入职这两周的经历，刚刚喝到嘴里的奶茶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香甜了。

　　"不会吧？实习生也要干这么多活？不是到点就能走人吗？咱们工资又没跟老员工一样，干嘛这么拼？"

　　几句闲聊下来，祁夏突然意识到她们仿佛身处不同公司。难怪自己入职这些天，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同为实习生的周聿星——原来两部门的作息差异，竟导致从未在电梯里碰过面。

　　周聿星用同情的目光回应着祁夏的惊讶表情。

　　冉意的反应相对平淡，她一边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水杯，一边对祁夏说："从今天起，你可能会更加忙碌一些了。"

　　祁夏露出困惑的表情，显然没明白冉意话里的意思。

　　冉意稍作停顿，补充道："我刚想说从明天起就不来了，但明天是周六日，所以正式离职时间应该从下周一算起。到那时设计部实习生就只剩你一人了。"

　　周聿星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祁夏僵在原地，眼眶泛红却强忍泪水。本以为实习生活会如她入职前想象那般——单调重复、乏善可陈，未料现实接二连三抛来社会给予的"考验"。如今实习生仅余她一人。

　　意味着刘老板此后的火力将集中倾注于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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