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互殴指南

　　“明明是我更恶心你！”苍爻对她被自己恶心吐的这件事接受无能，跳脚暴起，一把夺过李观剑的衣领，牢牢拽住她的已经如同握住她的命脉。

　　然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李观剑扯着衣袖擦干净嘴角，淤血一出，顿时气走丹田，周身舒畅，她也不恼了，赏苍爻白眼道：“有病。”

　　“不许走！”李观剑错身而去，苍爻立刻伸手抓肩，李观剑顿时不薛，眉目凛然，送肩脱离苍爻的手。

　　此刻苍爻正在气头上，不肯善罢甘休，一手失利，一手再上，怎样都不肯闲着。李观剑呕出淤血，身轻如燕，动作自如，应对莽撞无头脑的小妖，绰绰有余。

　　有来有回的僵局不过片刻，李观剑周身顿如金莲护法，金光流转泄出那原本笼罩得严密至极的黑雾，更有说不上的威压，苍爻顿感不妙：这欠债鬼的法力竟然更上一层楼！

　　可不能让她清算前头的旧账！
　　自知不敌，苍爻当机立断，一掌劈出，纵身后退，拉长战线借机遁地欲逃。

　　奈何还未化形，李观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反手一送，丢入雪堆中。李观剑下手向来不留情面，苍爻身子落地，滑行数米，划开一条人形雪痕。

　　后脑勺再次哐当落地，轰鸣声震荡头颅。

　　天惨淡苍茫，愁云凝滞，碎雪打着转儿飘飘然落下，从遥不可及的天边到近在咫尺的眼前，如密布的天罗地网，层层笼罩而下。

　　苍爻看天也昏昏，地也沉沉，就连凑上来的李观剑也多了几个重影。

　　天飘飘然落下碎雪，她素色的衣角从面门拂过，眼前的天灰了暗，暗了灰。

　　苍爻咬牙翻身，神智稍稍清明，目光紧盯前方：深雪间，寒风刺骨，他看见李观剑渐行渐远。

　　要去哪儿？你要去哪儿？

　　苍爻捧腹，晃身站起，抬脚欲追前方的人影，却是周身气血逆转，哗啦啦呕一大口红，一只手兜不住的血水噼啪溅地。

　　你要去哪儿？

　　苍爻追着她的背影，欲言，只是喉中犹似火烧，他想起昨夜里李观剑的话，她说，天亮以后，你我分道扬镳。

　　竖瞳掠过雪天一线的地方，那翻起白光，天就快亮了。李观剑要与他分道扬镳了。

　　偌大天地间，苍爻也无记忆，面对这未知的世间升腾起无名恐惧，只叫他想拽住李观剑。

　　不能抛弃我！

　　苍爻一想到昨夜李观剑的话，便心慌不能自已，他急急踩上两步欲追寻李观剑，然而人算不天算，眼前遽然一黑。

　　只听得身后“噗通”一响，李观剑回头发现，那妖孽浑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间：这场恶战，叫她们两俱皆损失惨重。

　　黑暗里生了火，李观剑孤身坐在篝火旁，暖黄的火光跃映在她低垂的眉眼，她专心致志，似在想着什么。

　　苍爻在噼啪的烧柴声中转醒。入目是黑洞洞的石壁，火光摇摇晃晃照不清洞中的全部景象。他微微偏头，目光触及篝火旁背对他的人影。

　　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苍爻便心满意足闭上眼，浑浑噩噩念叨：我要吃了你，不能甩掉我。

　　山洞内凝结的冰因着李观剑稍起火堆而融化，水点啪嗒坠落，正滴在李观剑刨火堆的手背上。

　　透明水珠骤然血红。

　　李观剑又听到那个声音，它似魔咒般纠缠李观剑，连梦中都不肯放过她：
　　——你仍是杀意难驯，桀骜不改！

　　你可有悔？对方问。
　　——不曾。

　　回头是岸！那人训斥。
　　——我不回头。

　　李观剑不曾注意，一丝黑色的游雾顺着她的手盘旋向上，缠绕她的手臂。

　　不能抛弃我。吃了你，我们就不会再分开！吃了你！

　　苍爻头昏脑涨，不知自己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他只觉自己的空空荡荡，急需吃掉东西填补空虚，吃李观剑，只有吃掉李观剑才能最大程度缓解被空洞侵蚀的身体。

　　苍爻摇晃下了石床，一脚轻一脚重，向着李观剑所在的地方摸索而去。

　　她正出神得厉害，连身后不连续的沉重脚步声靠近未能及时察觉。

　　石壁上巨大的阴影从身后盖来，紧接着泰山压顶的重量照头劈下，冷而凛冽的陌生气味霎时包裹李观剑。

　　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李观剑反应不及，回头欲追那双手的来历，毛茸茸的人头立刻从旁边钻空子，湿凉的唇舌贴上脖颈，嘬吸颈子上凸起的筋。

　　霎时，酥麻的痒意直击天灵盖。

　　“我要吃了你！我要吃掉你……”妖孽此刻神智恍惚，抱着李观剑喃喃自语，她好似一块上等骨头，引得这条狗不断吮吸试探，从哪里下口更合适。

　　李观剑被他弄得心烦意乱，抬手掐住他的脖颈，警告他最好到此为止。

　　但他被冲昏了头，依旧不畏眼前的性命交关，执着舔舐李观剑的肌肤。一股难言而陌生的燥意攀附而来，叫李观剑竟无法分清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推开他还是纵容他？

　　嘶！

　　一不留神，脖颈传来刺痛。苍爻的犬牙压住一块肉，细细研磨，不久便破皮见血，刺痛叮醒李观剑的神智。

　　“你这孽障！”李观剑猛揪他的头皮，抬手拽开他的脑袋，挥手间，汹涌法力将他抛出去，整个人撞上石壁，噗通倒地，陷入昏迷。

　　一点粘稠的血缓慢渗出皮肤，李观剑见他又是一副半死不活、倒地不起的模样，一边以指腹蹭去那伤口的血液。

　　那儿会结痂，会变成醒目的红点，等痂脱落了，变成浅浅的印记，将终生跟随李观剑。

　　苍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李观剑上前抓住苍爻的衣领，掰过他的头，手起掌落，在他脸上啪啪抽下两个巴掌。

　　五指红印不清晰，但那红色不曾褪去，足见李观剑是用了力气的。

　　李观剑丢开他，起身卧上石床，她不比苍爻挨刀受剑之后流点血就没事了。

　　每次苍爻受伤，挣脱咒枷，便能让部分灵力回归李观剑，虽能助她的术法更上一层楼，但却与她体内的某种东西相抗衡，她越是肆无忌惮使用灵力便受冲击越发虚弱。

　　李观剑头昏脑涨，很快便入睡。

　　洞外的风雪时急时缓，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有了点意识，只感脖颈处黏腻湿滑，鼻息时轻时重。

　　她想翻身，惊觉身子被压住，不知什么东西正趴在她身上，对她垂涎欲滴。

　　声音从缥缈虚无到逐渐清晰，李观剑从昏迷中缓过神来。她听到了苍爻的声音。

　　“你好香，害得我想吃你想得我夜不能眠。”苍爻匐在她身子上，鼻子从下往上，仔细嗅着李观剑的每寸肌肤。

　　苍爻犹觉头脑混沌，下意识靠近李观剑只因嗅到了极其熟悉的味道，她不知为何对李观剑生出扭曲的占有欲，渴望她灰白的眼眸看不见别人，只容得下自己。

　　唯有吃了她，吃了她方能彻底从源头缓解那种冲动。

　　李观剑是温热的，握在手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东西会从脚底盘旋上升至整个头颅，在头腔里爆开烟花，酥麻的震颤感让苍爻无法戒断。

　　这种感觉只有在苍爻吃过最鲜美的生鱼时候体验过，但他以为，李观剑的滋味肯定比那条鱼还美味得多。

　　“我要吃你。”他呢喃着，轻轻嘬了下。

　　苍爻受到咒枷的钳制，他的妖形无法完全褪去，除了那对角能完全收住，金色的竖瞳偶尔会因为他的情绪不受控制外，他仍然保有妖的兽性。

　　譬如喜欢吃生食，牙齿也是一排尖牙，舌苔还会有密集的突刺。

　　在他伸舌头舔舐李观剑的脖颈时，刺挠感尤其明显。

　　但与其说苍爻是在吃人，不如说他是在冒犯人：他张着嘴，衔住一块皮，牙齿啮咬摩擦，却怎么也吃不到一点肉，反倒是弄得李观剑白皙的皮肤泛红。

　　他分明是在寻机报复！

　　“休得造次！”李观剑反手一掌劈在他太阳穴，苍爻提防不及，又滚落下石床，摔得全身骨头泛疼。

　　苍爻七手八脚从地上爬起来，看见石床上的李观剑一身素衣已坐起身，披头散发、神情疲倦，冷肃的目光比寒风还割肉。

　　“蠢妖！你既不知悔改，最好马上滚，你我今后两不相干！”

　　李观剑的手掌撑着额头，状似痛苦，只不过她隐身黑暗中，叫苍爻观不得真容。

　　掷地有声，苍爻当即如棍棒临头，清醒过来。

　　她又要抛弃自己！

　　“不，我不走！我没答应你，你不能甩掉我！”苍爻惊恐间，连跪带爬扑向李观剑的石床，“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才想吃你，我不会再犯错，你不能丢掉我！”

　　李观剑不为所动，横眉冷眼，俯视苍爻道：“你既吃不到我，也跟不了我！”

　　“我不会再犯、我不会再犯！”苍爻抱着她搭在石床前的腿，苦苦哀求，他想叫李观剑的名字，却惊觉他至今不知此人来历、姓名，只好一个劲儿哀求：“我不会再犯错，你信我！”

　　见迟迟无法打动李观剑，苍爻当机立断立誓：“我，苍爻，今日愿立下同心咒，若是做出任何有伤你的举动便修为全消、经脉俱毁、神魂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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