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

　　第二天上午，短跑陆续展开决赛，预备收场。
　　16班士气大涨，班长听取王润的馊主意，拉了条骚气的横幅出来，红底黄字，内容如下：“风急战马嘶，今朝决高低。十六有齐溪，随便拿第一。”
　　偌大的横幅拉在班级最前面，除了丢人现眼，贺溪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此刻的心情，身旁的齐誉年也是一脸不忍直视。口号创意来自不幸受伤无法参赛的陈程潘淇两人，二十个字，两人文化水平可见一斑。
　　贺溪摸着下巴瞧了半天，开口问道，“请问我们班有叫齐溪的吗？”
　　潘淇自信一笑，“齐代表誉哥，溪代表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智慧？”
　　“那为什么我在他后面？”
　　“为了押韵嘛，大家心里都知道你俩一样牛。”班长适时出现，试图端平两碗水。
　　“齐溪还挺好听的，你俩要是有小孩能叫这个。”王润突然开始一段逆天发言。
　　贺溪足足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张嘴就骂，“你他妈是什么品种的究极傻逼？”
　　“假设而已，你别激动啊。”王润嘿嘿一笑。
　　嘿嘿你大爷。
　　贺溪翻着白眼扭头，看见齐誉年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屁啊。”他嘀咕一声走回位置上。
　　上午第一场比赛是200米决赛，齐誉年这次又把三张号码牌叠一起扣身上。
　　贺溪没报200，跟着王润他们站在终点等着比赛开始。
　　齐誉年身边站的人好像有点眼熟，贺溪拧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王润昨天提到的大痣。
　　枪声响起，贺溪无暇顾及其他，只见齐誉年飞速压过弯道，渐渐拉开和身后人的差距。但跑步有个神奇的点，遇强则强，要是一组里有特别突出的人，其他人都会被带动。
　　比如齐誉年身边那人，紧紧咬在他身后，差大概两三步的距离。
　　剩下最后半个直道，齐誉年破风而来，黑发飞扬，露出光洁秀美的额头。
　　贺溪正激动着，不成想下一秒看见九班那孙子作势摔倒，闪电般伸出右手，往齐誉年腰上推了一把，齐誉年瞬间失衡，脚踝以一种让人看着揪心的角度狠狠扭了一下，但他奇迹般地没摔倒，而是向前踉跄着继续往前，过了终点线才放心倒下。
　　贺溪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给齐誉年当了人肉垫子。
　　身边围上了好几圈人，贺溪胸腔遭受不小的冲击，他好像窒息了两秒，手臂重重刮蹭在塑胶跑道上，抬起来便是火辣辣的疼。
　　“没事儿吧？溪儿？”“齐誉年，你怎么样了？”“操，那混蛋推誉哥！”
　　嘈杂的问候声堆积在一起，砸得贺溪发晕，下意识搂紧身上的齐誉年。王润推开人群，揪住大痣的衣领，怒声诘骂，潘淇几人紧随其后，给他撑场子。
　　班长和陈程分别把两个伤员架起，往医务室送。贺溪咳嗽两声，转头问道，“你脚怎么样了？”齐誉年脸色发白，摇了摇头。
　　一股怒意自心底冲起，燃烧着贺溪的理智。
　　他寒着脸，望了眼手臂上破皮渗血的伤口，甩了甩手腕，推开陈程，“你们先把齐誉年送医务室，我回去一趟。”
　　“别冲动啊，王润潘淇留那了，不群老师也过来了，肯定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班长急切喊道，眼前冻着脸的贺溪实在有点可怕。
　　班长这时才想起来，贺溪可是个能一打七的主儿。
　　“贺溪。”齐誉年牵住了贺溪的手，“先去医务室。”
　　“……好”
　　待两人处理好伤处从医务室出来，贺溪看着一瘸一拐被班长架着的齐誉年，喊了声“等等”，其他三人不明所以的停下。
　　贺溪贴着创口贴的小臂隐隐发痛，他走到齐誉年前面，弯腰解开他衣服上的号码牌，直起腰注视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你还有几场，我来比。”
　　王润急匆匆来接二人，后面跟着两个女生，一个是王润女神张文亭，另一个大家都管她叫小茗，不过贺溪和她们基本没有接触。
　　张文亭和小茗是来转达处理结果的。
　　九班孙子的成绩自然被取消了，齐誉年也是牛逼，忍着疼往前跑，拿了个决赛第二。
　　但第一，是九班的。
　　坐下后，齐誉年的目光落在贺溪脸上，半晌喊了声“贺溪。”
　　“看着吧，我会把你该得的全部赢回来。”
　　齐誉年眼底似有情绪涌动，良久，“嗯”了一声。
　　贺溪把和齐誉年同步的比赛全部退了，以齐誉年替补的身份上场，贴着他的号码牌，驰骋赛场。
　　400米，100米，贺溪拿了一金一银。他把奖牌一个一个挂上齐誉年脖子，低声道：“等着，还有呢。”
　　贺溪目光瞄准下午的接力比赛，原因无他，这个比赛分最高，而且九班也进了决赛。
　　“溪儿，保持你的愤怒，九班就隔着一个跑道，干他娘的。”王润颇有些张牙舞爪。
　　4*100接力赛，可谓是运动会的重头戏，对16班而言，是憋着一口气要打服九班的战场。
　　潘淇有接力经验，查看了下膝盖，觉得要不了命，打算负伤上场。班里女生被这个舍身取义的决定感动得不行，零食饮料堆成小山送过来。潘淇受宠若惊，扭头朝齐誉年深鞠一躬，正经道，“感谢誉哥，给我翻身做欧巴的机会。”
　　大家都被逗乐了。张文亭搂着小茗胳膊喊道：“轮椅已经备好，潘帅请开始表演。”
　　贺溪最后一棒，潘淇第三棒，王润和班长分别是第一第二棒。
　　齐誉年立在终点等着他们凯旋。贺溪收回眼神，握紧拳头，有些紧张地观察赛况。
　　王润短跑不太行，落后九班十来米，班长好点，稍微追回来了些。贺溪盘算着胜率，眉头紧紧锁着。
　　潘淇弯道全力提速，弥补了一大半差距，递来接力棒的时候，面色有些痛苦，白着嘴抖出了声音，“贺溪快！”
　　下一秒，贺溪稳稳拿过接力棒，离弦之箭般奔了出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齐誉年在终点，在等他拿回第一。
　　“卧槽，半个直道！溪哥狂啊！”“哇塞，溪儿怎么快成这样！”场下的王润陈程激动得直接抱在一起大叫。
　　跑道上，利刃出鞘般的贺溪点燃了全场，叫喊声不绝于耳。
　　贺溪冲过终点的时候脑子还处于充血状态，他发懵地看向齐誉年，那张清冷的脸上泛起笑意，贺溪听见他说，“真厉害。”
　　胜利的狂喜淹没了他，贺溪几乎是立马冲过去抱住齐誉年，可他忘了，齐誉年还瘸着腿。两人一起摔向地面，贺溪又闻到了齐誉年身上的清香。
　　“溪儿，你怎么不知道心疼人呢？誉哥还伤着呢。”“你俩这样太夸张了吧，这是操场，不是床！”“怎么说话的，我们就喜欢看第二压第一。”
　　王润他们远远就开始大喊大叫。贺溪脸腾地红了，连忙从地上翻起来，“没事吧？我忘了你现在是个残疾人。”一边问着一边扶起齐誉年。
　　齐誉年神色如常，靠在贺溪身上望着蜂拥而来的16班人。
　　“溪哥，你太牛了，整整半个直道啊，我上次这么激动还是看鸣佐大战。”潘淇被班长架着，笑吟吟开口。
　　“你是比赛，又不是抢压寨夫人，跑完就把誉哥压身下什么意思？”王润依旧语不惊人死不休。
　　贺溪忍住踹死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要不是你明天有个三千米，现在应该已经住进新房子了。”
　　“什么新房子？”潘淇好奇地问道。
　　“骨灰盒。”贺溪凉飕飕地给出答案。
　　“啊啊啊，我不要想起来，三千米，我走都够呛。溪儿，你要不打死我吧，我想住新房子！”王润惨叫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一齐笑起来。
　　“你骂人还挺有创意。”贺溪听见齐誉年不同往常的，明快的声音。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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