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们都能好在春天

　　医生闻言，并不恼怒，还保持着专业的冷静：“冰织太太，量表结果和脑电波监测都显示异常——”

　　“那些仪器能说明什么？”冰织银次突然插话，他的指节捏得发白，“我们羊羊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怎么会……”

　　听了父亲的话，冰织羊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就如同碎掉的玻璃片掷向地面，在寂静的诊室里激起层层回响。

　　“对啊，”他说，“我可是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冰织家的瑰宝啊。”

　　医生俯身捡起被踩皱的诊断书，递到冰织羊面前：“冰织同学，我建议你立刻开始药物治疗和心理咨询，再严重一点就要住院了。”

　　“不行！”冰织准子劈手夺过诊断书撕了个粉碎，“吃药会影响他的职业生涯！”说罢，她将双手一扬，碎纸屑霎时像雪花般飘落，场面竟有些凄美之感。

　　“可是……”医生还在试图劝说。

　　“没有可是！羊羊就是没病。”冰织银次站起身，拽起冰织羊的胳膊就往外拖。冰织羊没有反抗的力气，只是机械地随着父亲往外走。冰织准子也踏着亲手被她撕碎的诊断书，冷酷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给医生甩了个白眼。

　　冰织羊走出医院后，一股自责感油然而生。既然父母不愿意承认他的疾病，那为什么他还要千方百计地劝说父母带他来医院检查，浪费了不少钱不说，还把家庭氛围搞得很糟糕。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差劲了吧。

　　明明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却又好像无法回应他们的期待。

　　明明被迫做着不喜欢的事，却又没有反抗命运的勇气和资本。

　　冰织羊看了看自己的腿。他穿着短裤，因而那些在训练中砸出来的淤青还在腿上顽强地生存着，此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某种讽刺的勋章。他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周遭是一片死寂，看不到一点光源与温暖。

　　回到青年队后，冰织羊再一次被乌旅人截住了。他本想一直都默默练习，再悄悄离开的，他并不想让如此糟糕的自己和队内任何活力四射的人产生联系，所以在乌旅人叫住他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检查结果怎么样？”乌旅人恶趣味地拈起了冰织羊水蓝色的头发的一绺，手指轻轻一转，转出一个小巧的发旋儿。

　　“一切都好。”冰织羊虽然有些膈应乌旅人动他头发这种行为，但他并不厌恶，因而也没有把乌旅人的手拨开，而是任由乌旅人把玩着。

　　“嗯？”乌旅人突然把脸凑近冰织羊，两只黑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冰织羊，成功把冰织羊吓得一激灵，“你在撒谎。”

　　“我，我没有！”冰织羊终于拍掉了乌旅人的手。出于被乌旅人说中的心虚，他的目光开始躲闪，不过乌旅人似乎每次都能捕捉到他的目光，从而开启了追踪模式：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可非常擅长观察分析人类哦，非凡冰织。让我猜猜看吧——你其实不喜欢踢足球吧？”

　　冰织羊怔愣在原地。乌旅人分析得非常准，准到令他毛骨悚然。

　　“我大胆猜测你背上了什么成为足球名将的宿命，进而不得不去完成它。成为天之骄子，应该是你家人的夙愿，而并非你的本意吧——因为从你的眼睛里，我完全看不到光芒、野心和希望。尽管你踢球的动作美丽而涩情，但……总感觉你很累，非常非常累。”

　　冰织羊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乌旅人简简单单地观察、分析一番就能识破。他突然有些想哭，因为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懂他的痛苦与悲伤。

　　“看来我说中了呢。所以——”乌旅人放缓了语速，“可以告诉我实话吗？”

　　有了乌旅人这句话，冰织羊再也忍不住，把自己真实的情况对乌旅人和盘托出。他能感觉到，乌旅人是那根把他从冰窟中拉上来的稻草——是他唯一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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