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战士高达eagle传

　　第七章 《身陷囹圄》
　　19点了，网络还是没有恢复，机构内的电池储量只剩15%，玛蒂娜碰了碰旁边的马克杯，一早带来的咖啡已经冰凉（这还是她用自制的暖水袋加热的），由于公司把电力存储全部分配在了空调循环系统和办公设备里头，现在连电热水壶都接不上电了，她不由得轻声叹息。
　　这场席卷北美东部长达两周的飓风破坏了侯默市的主要电力系统，大批民用设施如燃气存储装置也遭到损毁，市区内90%以上的社区处于停电状态，气候条件也不允许使用太阳能或风电转换设备，能反复利用的生物能电池则是少数富裕人士的专有权利，时值隆冬，气温在零下20多度的位置上下浮动，本就是核冬天的北半球很多地区陷入各种低温灾害的侵扰，就侯默市自身而言，这个月目前的最高气温只有-8℃，很多人甚至都不得不砍伐郊区树木来生火，虽然在这冰冷气候中的植物资源本身也成了稀缺的东西。
　　玛蒂娜还是算幸运的，虽然家里已经五天没法使用任何能源了，但是她供职的哈德逊公司东海岸分部靠着数量勉强算充分的生物能蓄电池给她这样的小员工提供了一定的庇护，若不是公司里25°C的恒温环境，她一定会和某些不得不维修设备的倒霉外勤人员一样被冻死在室外排查线路的途中，即使这样，她也只能赶在晚上20点之前尽快完成手头的一点文件，接着在彻骨的寒夜中徒步返回自己在新基布尔提小区的公寓，最后在一身疲累的驱使下捂着合成纤维被窝朦朦睡去。
　　由于和外接网络失去了链接，机构只剩内部局域网可用，所以公司这几日的办公事项全部集中在旧有的文件筛查整理，对深空的频道天线坏了，与地外空间的联系也停滞了7天之久，在这之前东海岸分部与外部对接的最大公文便是处理圣诞节之前的那个恐怖袭击案，关于这个案子，公司上下乃至《东海岸邮报》的舆论都讨论得沸沸扬扬，底下的很多人都选择相信这是哈德逊为了给裁员找借口所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而社会高层一直坚称这次袭击是潜伏在公司内部的恐怖分子所为。因为上面的人把握着主流的言论导向，利用权限竭力地转移公众视线，所以，尽管阴谋论已路人皆知，却没有一个胆子大的敢于去戳穿“皇帝的新衣”。
　　玛蒂娜选择相信前者，除了同为打工人的寒蝉效应，另一个原因是，作为HR档案管理者的她见过“袭击者”的个人简历，她不相信那样的人会是违法乱纪的恐怖分子。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唐刀的头像，那时她就被这个清秀小伙的俊朗外形深深吸引住了，她在这第一时间就成了男孩的“迷妹”，由于这些华工的档案资料都是线上下载到她的存储硬盘里，她可以大胆地对着屏幕当她的花痴，也没有什么人发现这种秘密。
　　但是按照合约，员工禁止将公司内部资料携带出去，将下载文件在未获得批准的情况下带出工位是不被允许的事情，而她们这种资料的数据也需要隔一段时间在线上下载更新，一切以太空总部传来的信息为准，且规章禁止留下备份。现在，就在屏幕上的磁盘文件夹里，已经没有一个字节的信息是1月8日之后的了。
　　玛蒂娜此刻努力赶着最后那个表格，她估计还有25%的内容要补充完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以按时到家。
　　就在这时，隔壁主机室里响起一阵电子音频的躁动，接着，玛蒂娜看到自己的主机界面出现连入外部网络的选项。
　　对深空的频道天线修好了。
　　不早不晚，是这时候。玛蒂娜心里直叫不好，但是公司的章程又迫使她不得不执行程序。
　　她连入外网，载入哈德逊集团新金山建设公司第4工程部员工合同的名录。
　　打开整个文件，她逐条搜索着整个文件的目录。
　　这是怎么回事？
　　整部合同的名单上，已经没有一名华工的名字了。
　　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又下载了其他部门的名单，她从外勤搜到内务，从一线岗位搜到基层管理单位，结果都是一样，她又在检索区搜索了一下“前华联”这个词条，搜索界面的空白区域比她精致打扮的脸还干净。
　　哈德逊公司的编制里，已经不再有一名华裔员工。
　　玛蒂娜不知道，远在小行星带的新金山，一场无比强悍的风暴正在酝酿……

　　深空，深邃冰冷的穹宇中，一艘巨大的太空战舰在几簇零星的白色碎石之中巡弋，如同深渊之中的利维坦鲸漫游于几丛不值一提的深海软体动物之间。
　　巨大战舰的舷号边漆着与其体积同样霸气的名字：巨灵神。
　　在这艘巨舰的内部，刚经历死斗的少年又逢险峻。
　　周围安静极了，空气流动似乎陷入停滞，连汗毛都检测不到一丝震动，体感温度就像躺在12月份凌晨两点的撒哈拉沙漠一样冰冷，周围的熵增似乎偏向负值，一切几乎静止。唐刀就这么被蒙着眼睛，两只手被特制手铐绑在旁边一根扶手样的钢管上，周围四面冷冰冰的不锈钢墙壁，将他困在一方不过3立方大小的禁闭室里。室内连灯也没有，仿佛上帝创世纪前的混沌宇宙。
　　时间过去了多久，12小时？一个星期？
　　他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前面这段时间的经历：鹰刚刚经历过那场苦战，动力系统关机，自己在深空中漂浮了一阵，然后就在等待机体重启的时候遇到了一艘安纳太空联合总署直属舰队的巡洋舰，这艘船对他发出无线电通讯要求他表明身份并岀舱接受检查，舰艏的四具76mm口径近防炮指着他，他不得不就范。接着鹰被几台拖船带进了战舰的格纳库里，他就这么干等着，直到一支整备小队带着粘性炸弹威胁要炸开驾驶舱舱门他才不得不从藏身大约有4个小时的座位上下来。
　　他被带往了舰桥，在那里，一名准将军衔身材粗壮的军官，约摸五十岁，正对着面前的全息星图向参谋模块进行询问，旁边站着两位身着安纳联邦太空宪兵队制服的瘦高青年，一男一女，那男的拿冷冰冰的眼神斜睨着他，这眼神令他想起布林肯，而且比布林肯的严酷还多了一份阴鸷。
　　“这位是布朗舰长，”带他来的小队队长说，“旁边两位是宪兵队军法处副处长普吕东以及处长书记官贝瑟芬妮，他们将对你进行提审。”
　　押解他的人将他用绑带固定在剑桥甲板上伸出的一张椅子上。
　　“那么，开始吧。”身着宪兵队服的男士正脸转向他，率先开口，“可疑的人，交代你的身份！为什么坐在那台机动战士上？”
　　唐刀只记得之后自己的回答十分生硬：“我只是一介平民而已，之前我在新金山的工地上工作，至于这台机动战士……我不好怎么回答……”他觉得这话自己都无法信服，但问题是这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好……”一双冰蓝的眼睛继续盯着他，好像时刻都会射出制冷剂将他冰封，“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萤石号的事情！”
　　他打开面板上的全息显示器，已经散成一团残骸的飞船早已面目全非，仅余下一块漆着舷号的碎片勉强可认。
　　“就在29日11点46分时，押解嫌疑人犯前往火星口岸的萤石号遭遇不明组织的飞船拦截，然后过了大半个小时，等到最近的治安点派战斗艇前来支援的时候，飞船已经毁了，而后我们在这个坐标以外半径约100英里的地方抓到你和你的座机，”他喉结松了松，压低语调，“显然，是你们做的……”
　　“哦，哦！”一直把身子埋在星图前的布朗舰长此时转过身，他声音很有磁性，跟古铜色粗犷的面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普吕东，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嘛，毕竟我们这儿离事发地点可是有近一百英里远，如果是有别的什么组织在试验高新武器，正巧碰上了也不足为怪吧！”
　　“没有明显的组织机构标识，数据库里也没有相对应的身份识别码，这是掩饰行为的最好伪装，”普吕东继续他的观点，“知道火星的动乱是怎么来的吗，就是像他这样利用空白身份混进来的非法移民做的，而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你说，你是恐怖组织的成员，还是火星反乱军的细作？新金山的恐怖袭击是不是也是你们做的？”
　　他上前按住唐刀的肩膀，一对冷蓝色吸积盘中心的瞳仁盯着唐刀杏色的眸子，像要将他整个拖入这两只沉重深邃的黑洞里。
　　“按照《安纳联邦安全法》第四章《反恐怖主义扩散公约》第12条规定，”黑洞持续对他进行冰冷射线的输出，“任何组织和个人在境内外参与恐怖主义活动，造成联邦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的，将依据情节轻重处以15至35年徒刑并剥夺其假释权，另外《反恐怖主义扩散公约》附件《太空反恐怖主义补录条约》第一条，凡在空间环境对安纳联邦舰船、主权殖民地或者军事驻地发起恐怖袭击的，将对实施行为的组织和个人处以20万安磅及以上罚款与7年以上监禁。而依据《安全法》第五章《非法移民约束公约》第7条，以非法移民身份参与针对安纳联邦的破坏行动，导致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的，可判处10至20年徒刑，在此基础之上综合其他法律条例，数罪并罚，你可以活到出狱之前了！”
　　“我不是非法移民，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之前是在新金山的工地上做钳工！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我……”唐刀切身地体会到孤立无援混合百口莫辩的复杂苦涩。
　　“你说你是在金山的工地职工，为什么现在在机动战士的驾驶舱里？”普吕东把这个最要命的问题狠狠甩到唐刀脸上。
　　“我们和金山通讯过，已经确定那儿没有和你同名的华工。”普吕东这一句重击令唐刀汗毛倒竖。
　　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这就是“陇”的手段吗？老米，我们的敌人是怎样巨大而狡猾的存在？
　　“我再提醒你一个点，根据《国联反空间武器扩散公约》，任何非法组织和个人私自研发、持有与使用公约授权外的武器系统，将面临国联安理会各成员国的制裁！你就算是安纳平民，按联邦军队的条例，未加入部队的人私自使用机动战士也要受到法律追究！”
　　“你也够啰嗦了普吕东，”布朗舰长粗粝的胳膊拦在两人之间，“这可是我的船，上了我的船第一个负责的人就得是我，就算人家是个十恶不赦的重刑犯，按我的处理方式，也得先把他收容了再讨论他的处置方法！”
　　他转头朝着在旁边记录的贝瑟芬妮说：“书记官，可以先停下了，我们让这小子去休息一下。”
　　他招手请两旁的警戒队员把唐刀押了下去。
　　这些天的运气真是太背了！唐刀在禁闭室里不住地扼腕痛惜，自己还没来得及等机体恢复运行，就被半路杀出来的联邦正规军逮到，翎也对自己的呼唤没有了反应，而到现在更是无法联系上前往接头地点的大伙，再者，自己现在连义肢都没有，要能拆两个零件做开锁工具也行啊……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彻底的无能，自己从来都是在依靠别人、别的事物，义肢是，父亲也是、老米也是、美礼芽也是……现在还有翎，还有鹰，而离开了他们，他几乎是个废人……
　　他现在又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不，你还有能做到的事！”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慈祥而有力量，就像……就像父亲？
　　“对，我还有使命！”他如同醍醐灌顶，被蒙着的双眼索性闭上，冥想开始了。
　　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已经没有那么沮丧了。

　　“普吕东，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布朗舰长靠在星图边研究了半晌，叉起双手，对一旁瘦高的男青年说道。
　　“说说看，”青年转过高傲的头冷冷说道，“你这个军事能人有什么可以告诉我这个法务精英的？”
　　“好！”布朗朝着星图一挥大手，“信息模块，调出联合望远镜的扫描结果。”
　　星图的全息屏幕上立刻出现立体的宙域标识，以那台安纳布置在小行星带内环处的监视卫星为球心半径500英里内的空间所看到的全部信息都展现了出来。
　　“查找坐标1450，3655，”他朝着图上那个红点指了指，“这儿，是萤石号被击毁的地方，没错吧？”
　　普吕东颔了颔首：“我们侦察机刚刚去这个点看过了的。”
　　“瞧瞧，”布朗虎口一张，放大了画面，图上有一大一小两个浅浅的光点，“这是29日11点，也就是萤石号被毁的瞬间，刚好被捕捉到的信号图，根据联合望远镜的电磁频谱分析，那个大的，当然就是萤石号了。”
　　“小的就是那台发动袭击的机体。”普吕东肯定地说。
　　“然后是这个位置，3980，8050，这是那个小的电磁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之后不管怎么搜索，这个小号的信号源就消失了。这时候巨灵神在哪呢？哦，在这儿，”他在图上的另一个角落圈出一个点，“840，24100。”
　　“相距差不多160英里的样子，”瘦高的青年若有所思。“然后我们收到巡航侦查的命令，接着就在这个点半径70英里外回收了机体。”
　　“我们确实回收了机体，但是，这台机体的电磁特征能不能和那个小的电磁信号特征对得上呢？”
　　“去格纳库看看吧，普吕东，”舰长转过头，看着青年那满脸疑惑的表情，“那会是一个让整个军工界……不，让整个人类科技史大开眼界的新奇玩意儿！”

　　巨灵神的格纳库在整个安纳太空军中是规格偏大的那种，由钨钛合金为框架，共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5个标准篮球场大小，分别搭载两支机动战士小队、两支战斗机中队和工程后勤保障机组。格纳库嵌于巨灵神1250米狭长船体的中部，以舰岛后部分叉伸出的两条闸口为弹射通道。此刻正是中早班倒班人员交接换岗的时分，有数支换岗的小组集结分布在格纳库甲板的各处。
　　这时，01号整备甲板处的整备班大部分队员却围在十一号机动战士整备架旁边看热闹。
　　陷入沉睡的鹰在上下数十道强磁力锁的拘束下被牢牢地固定在整备架上，它的头高昂着，白色面孔上那对透亮的绿色双眼睥睨着脚下的人众。几支前来勘察的技术小组拿着各式各样的仪器，像蚊虫一样绕着机体飘来飘去，而更多的人没有接近调查的权限，只能挤在临时拉出来的警戒线外围观。
　　“Sir，第12技术小队成员正在检查目标机体，”站在一旁的卫兵朝舰长立正行礼，“请下指示！”
　　“带我去看看这东西！”布朗舰长和普吕东下了接引机，在卫兵的护卫下动身走向整备台。在一旁聚众观赏的人群立刻从中间分开，给舰长让出了一条通道。
　　自隔着人群起普吕东便注意到，这台机体已经在技术小组手里有了点变化：肩部和腿部的部分装甲被撬开，露出内部泛着银灰色的骨架结构；胸口的一些整备出口被翻开，一些凌乱的线缆插在内部的数据接口上，有人正蹲在那儿查看计算终端的实测参数；驾驶舱里面有人员在试图接入机体OS，不时听到系统拒绝响应的提示音；背部的画面虽然看不到，但是那儿的人最多，可以想象一群人打着手电把身体探进引擎内部是个什么情形。
　　一位上了年纪的技术员看到准将前来巡视，立刻收起手里的计算机终端，同驾驶舱里的测试人员交谈了两句，手在舱盖上一摁，慢慢地飘到格纳库甲板上，立定，朝长官们敬了个礼。
　　“梅森，”舰长大声招呼着他船上的武器技术顾问，“来跟我们谈谈这次捞到的宝贝！”
　　“是，长官阁下！”梅森回答道，他两鬓斑白，身材矮瘦，语气兴奋而疲惫，带着一股老练水手开启宝藏以后的意犹未尽，“这东西简直突破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技术局限，您可得好好看看这些……”
　　他把计算终端抬起，调出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分析数据：“这台机体全身都是高新科技，从哪开始说起呢……先看看材料好了。经我们分析，这台机体的外层装甲构造主要是E烯，一种特殊的碳原子混合硅原子形成的晶体结构材质，密度低于普通的碳材料，其坚韧程度却比晶体结构按普通几何构型方式排列的碳纳米管还高！这可是目前还停留在实验室研发阶段的家伙。不止这样，这层装甲上还附着了复合涂层，如此的组合可以抵抗70以上口径动能武器的正面攻击！”
　　“就动力系统而言，恕我直言，我搞机电研究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动力炉，不过现在可以肯定它采用的并不是核动力，而且也不是最近传得神乎其神的托氏炉，这东西貌似是使用另一套体系的供能原理，也许和托氏炉一样是使用特殊粒子，通过物质崩坏产生能量的，但是具体工作原理尚不清楚……”
　　“还有，您看到遍布这台机子的那些红色透明传感器了吗？这都是称为‘天眼’的集成感应装置，是综合波段雷达乃至光谱接收装置的耳目，一般的机体装上两到三处便能实现全天候全时段的战场态势感知，而这东西，一身都是眼睛！我有点搞不懂为啥要布置这么多，如果我是驾驶员，可能还没等发现敌人的踪影就被机体计算终端的数据洪流搞晕了，也许这样设计是有别的目的？除非……”
　　“它的计算核心是一台超级电脑。”舰长敏捷地找到了答案。
　　“对！”梅森立刻回应道，“通过海量的数据收集，经超级运算核心的处理，可以代替驾驶员接管超过85%的任务流量，并且传输反应速度会是普通电子计算机所无法企及的，简单点说，超小型的量子计算机。我估计，这一台东西的运算性能可能和联邦首府沃特森中央服务机群的总和相当。”
　　“有办法把这台机体身上的技术逆向开发分解吃透吗？又是新型能源又是小型化超级计算机，这些技术如果掌握在安纳手里，对我们长期领先世界是极其有意义的。”普吕东插入了一句，就算对技术方面不甚了解，他也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后面我们可以拆开机体再研究研究，不过这需要舰长您的同意……”
　　布朗微对计算终端微眯眼睛，朝技术顾问默许地点点头：“可以考虑，但是现在舰上的技术人员数量明显不够，逆向工程需要的工作量也不是我们一艘船三两天就能完成的，得把整台机体带到星港以后交给联邦的科研团队才行。”
　　“哦，我忘了，”梅森一拍脑袋，“这台机子的OS！我们始终无法破解它，这明显是经过量子加密的系统，无法通过常规的译解得到操作权限。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一直在进行开机试启动，但是很遗憾所有的方法都不行，我们能轻易获取材料、机械、电力装置这类的边缘参数，但是机体的核心技术值对我们根本不开放。总之，这条船上没有人用得了这家伙！没有驾驶员测试，就没有机体的直观数据，这样下去不要说逆向工程了，怎么让这玩意开关都是问题！”
　　“不，这东西有人能开！”普吕东那黑洞般深邃的瞳孔一缩，亮蓝色的吸积盘朝着舰长一闪，“我们不是把那小子抓住了么？使点手段，或许可以让他配合我们。”
　　就在这几人讨论的过程中，没有人注意到，鹰的碧绿色双眼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在冥想中，脑神经发出查找的电信号，钠钾离子由细胞膜穿进穿出，这样一股兴奋从神经纤维涌向突触，在那神经递质与纳米装置的双重交互下，量子计算机的密匙激活，感应终端的信号与唐刀的呼唤双向奔赴，负责成像的纳米机器人模组在他的视网膜投下影像，画面出现了，好，可以看到了，就在格纳库的这个角落！
　　“集中精神！”唐刀的意念触摸着鹰在格纳库的所在地，他犹如附身一般进入了鹰的操作模块中，“现在，起！”
　　白色机甲在重重束缚之下爆发出绯红的粒子，血一样的粒子像核子裂变般碰撞、分裂、传播，急遽布满了整个格纳库。
　　机甲的躯干奋力挣扎，很快崩断了几处电磁枷锁。
　　猛禽发着令人炫目的光，像十字架上的圣人展示着神迹。
　　“快，小心！”没等这血雾遮蔽双眼，梅森急忙将两位长官护在身后，“保护准将！”
　　负责护卫的小队带着步枪、榴弹发射器和盾牌等武器，上前结成一个防御阵型，把舰长、军法处副处长和技术顾问带到了后排安全点的地方。
　　电磁锁的构件在原来的位置上错动、崩解，合金摩擦产生的火花屑四散飞溅，鹰已经崩断了背后一支机械臂的束缚，强有力的爪子开始试着向前抓握什么。周围的技术人员吃惊不小，都远远地撤开。
　　对了，驾驶舱里还有人呐，难道是误启动了？
　　“潘德拉贡，潘德拉贡！”梅森朝话机喊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手里通讯终端的屏幕上，上面一片黑屏，跟死了机一样。
　　不好，附近的无线电和电子电路都失效了！
　　眼见红色的光粒不断地迸发扩散，如火炬一般的光亮覆盖整个舱室，肉眼在这种干涉下勉强能能看到物体的轮廓，梅森的脑海中立刻有了应对措施。
　　“整备组和维修组！”他用尽丹田里的气息放声吼道，“准备液压钳爪！再把绑索拿出来拴在系留口上！”
　　整备台附近的人大起胆子凑上去，整备与维修的小组人员戴上目镜避免与强光直视，他们操纵着六套机械钳爪，沉重但结构牢固的液压装置迟缓地移动，从四面合围而上，将鹰的活动范围堵得死死的，鹰试图用爪子掏，但是面对这数台块头巨大皮糙肉厚的简单机器竟毫无办法，在油泵、连杆、齿轮、铰链的作用下，钳爪蛮横地伸展，迸发出数千万牛的咬合力，抓住机体的四肢和背上那对利爪，使其无法脱身，数十根手腕粗细的复合材料索由几名身形灵活的人从整备台上引出，在机体的躯干上结结实实穿了几个结，再将索的末端插入系留口。
　　僵持了大约十分钟后，原始粗糙的技术占了上风，梅森看着那红色的光渐渐消弭沉寂，他们靠蛮力，终究还是将狂怒的鹰勉强压制在这个站笼一般的拘束台上。
　　唐刀在黑暗中叹了口气，经过这一场精神上的拉锯，他的神经已经感觉疲软，他的肌肉已经紧张酸痛，没有力气再去操纵了。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弱小了啊！”

　　十分钟后。
　　刚刚机体启动的事故令格纳库中的工作人员们惊魂未定，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凑过去调查了，鹰的周身拉起了更多鲜黄的警戒线，只有一支执勤小队拿着大口径的单兵武装在附近巡视。
　　“别拦着我，这次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就凭那东西的价值，我有理由试一试！”
　　普吕东嚷嚷着，抽出枪套里保养得油光发亮的手枪，打开保险拉动了一下枪栓，他无视布朗舰长的劝阻，转头朝着禁闭室的方向跑去。
　　那小子，如果只是一个金山的小小钳工，断然不会驱使得了这么先进的武器，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东西又是谁造的？背后的势力是谁？

　　禁闭室铁灰的闸门被拉开，门页在墙壁上硬硬地磕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普吕东伸手往黑洞洞的房间里一掏，像提小鸡仔一样把唐刀从里面拎出来，少年的身体像一只帆布口袋一样漂浮在空中，坚硬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我可不管什么战俘平民，你把那东西带到了联邦的船上，那就是联邦的资产！作为联邦的军人，我有理由让你服从！
　　另外，如果你敢拿那玩意和联邦作对，那就是联邦的敌人！作为联邦的军人，我有理由让你消失！
　　服从还是消失，你自己选！”
　　唐刀冷冷地瞥着这个有些情绪失控的法务处副处长，他知道对方内心的恐惧和忌惮，刚刚那场有意为之的事故已经给他们造成了恐慌，而显然他们对这东西是感兴趣的。
　　但是鹰的秘密和组织的秘密，这些核心的内容原则上是不可以透露给联邦的，如果自己能以机体作为筹码换来和联邦军方的短期合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且，自己还有一件事情要去了结。
　　他下注了。
　　“好，我同意和你们合作，但是在这之前，请让我和舰长谈谈。”

　　“原来是这样……”布朗准将古铜色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同时对着年轻的法务处副处长点点头，“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舰长对被铐在椅子上的少年说道：“那么也就是说，你们的组织在策划新金山的爆炸案后，便在押解人犯的途中截击了萤石号，是这样子对吧……”
　　唐刀浅白的脸毫无情绪上的变化，他的头颅只是轻轻地上下晃动了一下。
　　“很好，那比较意外的事是接到你们的同伙后，在前往接头地点的途中遭遇了微陨石的袭击，整队人被迫分散失去联络，是吗？”
　　少年再次沉默着表示肯定。
　　“这与我们之前在星图上推论出来的结果吻合。”老成的舰长表示肯定，他粗大的手继续在终端平板上扫动着，眼角余光留意着年轻宪兵队长官的神态，“但是这里还有一个主要的问题，那就是你为什么会在那台机体上，而且还离事故现场距离并不近……”
　　“那东西是组织内部开发的，”唐刀见问题问到了关键的点上，便调整思维尽量灵活应对，“在遭遇微陨石后，我开着SCS 和队友失散了，而且飞船的状态并不好，电力储量快要见底了不说，结构也在碰撞中支离破碎，于是我调用组织在数据库里的坐标位置找到了在据点里严密保存的这台机体，想着要去把队友接到以后再前往汇合点，结果半路上动力炉状态不佳被迫停机了，我没有……”
　　“好了！”布朗舰长粗壮有力的指节敲了敲屏幕，对一旁的法务处书记官说，“大致的情况现在都了解了，贝瑟芬妮，停止记录吧，你们忙活半天也都累了，带我们的副处长去放松一下！”
　　“普吕东，你满意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现在你有可交差的东西了！”舰长带着诙谐的语气调侃着宪兵长官，对方眼眶里的冰蓝色深渊闪动了一下，这一泓低温中泛着波澜的水随后归于平静。
　　“我要向六芒星大厦报告，这次的情况不比寻常……”年轻军官的声音夹带着少许不甘，随着气密门的关闭消失在舰长办公室外面的通道中。
　　舰长的榛色双眼带着自得的神情扫向了唐刀，在这一瞬间，唐刀从这如炬的目光中看出一丝老练和狡黠。
　　“好了记录模块，把第二条频道调出来，我还有一些别的事要跟这孩子谈谈。另外，待会叫司务长来，给我们的小犯人吃点东西，再换身好点的衣服，哦，再叫医疗模块给他打印一套简易的义肢来……”

　　数小时后，巨灵神现身返回与鹰相遇地点的航道上，这是布朗舰长与唐刀交涉后接受的条件之一。
　　唐刀在舷窗前盯着漫漫星途中霰雪播撒一般的宇宙，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算不算正确，刚才的谈话很危险，他差点便将最重要的秘密说出来了，他告诉了舰长“陇”的阴谋，告诉了他自己是在巧合中意外启动了机体，也告诉了他那个没有来得及回收的藏有可疑人员的货舱，但是在对于组织的存在、机体出现的目的以及自己要寻找“墨者国际”的任务，他有意只字不提。对与袭击者的死斗那种场面，老成的舰长毫无反应，只是淡淡地说要和他做个交易——让他配合联邦军驾驶这台别人驾驭不了的战争机器。
　　也许接下来没走几步便会泄露无疑，但是他别无它法。
　　身陷囹圄，命不由己而已。
　　他转头看看坐在钢化玻璃幕墙后监视自己的安保员，看看自己身处的牢房——比刚才的禁闭室可要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带舷窗和青空灯的白色明亮舱室、刚换上干净软垫的睡袋、全套的不锈钢洁具、一张带智能交互屏幕的整洁书桌——唯一的不便就是这面透明的玻璃，让他感觉隐私毫无保证。
　　再过两小时就要到鹰破壳而出的地点，他明白这是收容那两名人质的最后机会，尽管会落在联邦的手上，但他只能对这个现实妥协。
　　“呜……”
　　玻璃墙外的应急灯组发出报警的响动，看来这艘船遭遇了一些意外的骚乱，是有什么东西在打扰巨灵神。
　　舷窗外出现了许多奇怪的小光粒，它们集结成群，灵活地穿梭，像洄游的鱼群飘荡在巨灵神周身，挑衅着这艘巨大的座头鲸。
　　看守他的安保员拨开佩戴的通讯终端，和另一头的决策模块交换了一下信息，他回过头朝唐刀示意，有情况，舰长要你出来。

　　“我们被不明武装组织的无人机群发现了！”战术通讯员接到了侦测模块发出的报告，第一时间通知了抵达舰桥的准将。
　　舰桥中心战术指挥室的星图画面集中到了以巨灵神为中心的空域，一束束一团团密密匝匝的血红箭头在巨舰的周身盘桓骚扰，战术面板上紧急字样出现，警钟长鸣。
　　“报告数量！”布朗舰长扶正头上的大檐帽，在舰长席上坐稳了身子，“战术模块注意做好电子战准备，同时派遣机甲和战斗机中队弹射出击！计算模块，预计一下袭击将造成多大损坏？”
　　“这……有超过3000台！不行，这是数量等级为五级的大型蜂群袭击，对方已经盯上了弹射闸口和反辐射武器发射器，弹射闸口与发射通道被蜂群堵塞，无法确保电子战和派遣舰载机反击！”
　　“还有部分蜂群正在进攻船体保护层，意图侵入舰体内部，目前舰体的预估损失计数11%，预计7分钟会突破防线！”
　　“另外有一支分队正准备攻击舰尾动力装置，企图令主引擎停车！”
　　“近防武器可以使用吗？战术模块联系火力组，迅速布置弹幕！”布朗舰长镇定地下达了命令。“损管组立即就位，去清查扑灭火点！侦测模块，立即扫描附近空域，找出指挥无人机袭击的控制中枢！”
　　“近防炮就位，填充数量75%!”
　　“近程对空导弹就位，请指示！”
　　“干扰弹就位，请指示！”
　　“展开弹幕！”
　　这同一时间内，无数按钮被摁下，巨灵神舰艏、左右舷以及舰尾各处的近防炮、短程导弹发射架、干扰弹、小型粘性机雷和铝箔条发射器等纷纷抛洒出绚烂的弹幕，将巨灵神装饰成一棵全身都是灯光和焰火的圣诞树。
　　短短数秒间，无数的无人机被击毁，电弧、弹壳、破片和机械零件四散飞溅，大量的残骸浮在空中。巨灵神逼退了部分蜂群的进攻，但是蜂群的数量太过庞大，那些损失的位置被新加入的无人机迅速补上，猬集的机群源源不断，几乎无穷无尽，这大量的、小巧的机体见缝插针地攻击巨灵神的防卫死角，企图撕开一个裂缝。
　　崩溃一触即发。
　　这时如果再不派遣机动部队出门扫荡，巨灵神将困死在这小行星带的一隅。
　　“好了，小子，”布朗舰长对着话机喊道，“照我们说的做吧！”
　　“还有，”梅森的声音从机库的角落中响起，“请注意打开数据监测器，这次只是一个小实验，我们想了解这台机体的一些技术数值，不需要你动手使用武器，战斗的事情交给其他驾驶员就好了！”
　　唐刀的双手缓缓按上了推力杆，深呼吸，乌黑的眸子里闪过OS的开机启动画面，指令由他的意识传向脑机接口，那把倒转的铁尺在屏幕上闪现，非攻系统已经就位了。
　　AR镜片形成的图像之中，在那广大无边的宙域里，巨灵神被如云似雪般星火所形成的洪流缠绕，他瞳仁紧缩，系统很快将大批的目标锁定、链接。
　　弹射闸口的通道猛地打开，大批的无人机群蜂拥而入。
　　绯红色的粒子喷薄而出，巨浪一样穿过弹射闸口，以排山倒海的势头迅速包裹了巨灵神，从舰艏到舰艉，铺展出一块红色的保护膜。
　　一台台灵活机动中的无人机甫一接触那些奇妙的光雾，立刻失去了活性，像在毒液中渐渐死去的单细胞动物群落，指示灯齐齐熄灭，兀自在深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很快，弹射闸口的封锁被解除了。
　　紧接着，一架架战斗机与机动战士备满航弹、机雷，纷纷出动，以极快的速度抢占了巨灵神周身的空间，展开了对无人机群的扫荡。不久，围困舰队的蜂群攻势变缓，开始向外收拢，舰队的驾驶员们乘胜追击，对敌方展开追逐。
　　剩下的无人机立即掉头撤向了船体外的各个角落。
　　“它们这是想迷惑我们，”布朗舰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可惜，你们没有这样的眼睛吧。”
　　“小子，用你那个天眼搜索一下敌人的巢穴。侦测模块，将现场的空间状况与机体的探测数据同步，看看这东西的电传探测系统究竟有多快吧！！”
　　唐刀闭上了眼睛，感受鹰的大脑和眼睛——海量算力的计算中心通过量子信息云伸出无数算法编织成的触手，通过那机体探测模块发出变频波段雷达的测量，计算着蜂群里每一台机子的运动方向，各条探索的箭头指向这半径数百公里的巨大球形空间中的各处。很快，大量经过测量计算的结果经过复杂的编译、转换，变成了一小段简单的坐标数据，以几个像素点的显示结果出现在了唐刀的视网膜上。
　　“十点钟方向，50英里处，一座废弃的工业卫星残骸里面。”他将结果反馈给了舰队。
　　“真是令人惊讶，”话机中梅森的声音备显激动，“我们居然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便解决了战斗，还先于舰队雷达发现了目标，这东西的作战效率简直太棒了！”
　　“一言以蔽之，兵贵神速嘛，”布朗舰长掏出钛金外壳的怀表满意地看了看计时结果，表盘上的十字架图案闪着晶亮的光芒，“奇迹又一次出现了……一个新的势力即将崛起，而我们现在对这个势力了解到的连九牛一毛都没有，看来，总统府和国防部的那些老家伙有得忙了。”
　　“真是遗憾呐，我居然是站在这里……主，您的安排就是这样的吗？”
　　“通告舰队各机，停止追击敌人，巨灵神在完成下一个任务之后全速前往小行星带内环的联邦舰队星港，重复，完成下一个任务之后全速前往内环星港！”
　　唐刀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卡在脖子上的电击项圈，还好，上面的告警指示灯还闪着绿光，显示他的脑电波没有超出情绪表现失控的阈值。
　　这东西是如此之紧，绷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作为与联邦军方合作表示的诚意，在这艘船上他得时刻戴着这玩意。
　　他在驾驶座上缩起身子，周身的黑暗笼罩着他，仿佛无数的事物都向后推远离他而去，将他甩到了数千万光年外的星系边缘，他仿佛回到了禁闭室，又什么也不能做了。
　　下意识中，他抚着左臂，触摸到父亲留下的雨花石坠子，这是他的平安符。
　　“还好，有你陪着我。”他喃喃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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