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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窗倒影
墨团蹲在老韩家的窗台上,尾巴尖轻轻拍打着玻璃。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老头已经睡着了,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时不时还嘟囔几句梦话。
"这届人类的睡眠质量真是堪忧。"墨团嫌弃地甩了甩耳朵,"我们猫睡觉的时候可从来不说梦话——除非梦见特别大的鱼。"
它轻盈地跳下窗台,肉垫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张泛黄的旧报纸还摊在书桌上,墨团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报纸上的年轻人戴着鸭舌帽,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和现在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判若两人。
"无影手韩三儿..."墨团念着报道上的绰号,"啧啧,当年偷遍上海滩的神偷,现在连个游戏机都偷不利索。"
它正打算合上报纸,突然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张小照片——年轻的韩三儿站在码头边,身边站着个穿长衫的男人。墨团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它的尾巴一下子竖了起来。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1923年的冬天,上海法租界,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蹲在当铺后门的垃圾桶旁。寒风呼啸,它的毛都冻得炸开了。
"小家伙,饿了吧?"
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半个肉包子。黑猫警惕地后退两步,但包子的香气实在太诱人了。
"吃吧,我今天生意不错。"年轻人把包子放在地上,笑着说,"不过你可别告诉别人我给流浪猫喂食啊,传出去有损我'无影手'的名声。"
黑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年轻人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起身离开。就在这时,一个穿长衫的男人从暗处走出来。
"韩三儿,你又在干这种无聊事。"
"师父..."年轻人立刻站直了身子。
"记住,干我们这行的,心软是大忌。"长衫男人冷冷地说,"一只猫的命,不值得你冒险。"
墨团从回忆中惊醒,发现自己的爪子不自觉地抓着报纸,把韩三儿的脸都抓破了。
"原来那个长衫男就是你师父啊..."它盯着照片喃喃自语,"难怪你现在偷个游戏机都手抖。"
它跳上书架,居高临下地看着熟睡的老韩。老头翻了个身,被子滑到地上,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墨团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啧啧,看来你这行也不好干啊。"
突然,老韩在梦中皱起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墨团竖起耳朵,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师父...我错了...我不该...救那个孩子..."
墨团的尾巴轻轻摆动。它跳下书架,用脑袋顶起掉落的被子,轻轻盖回老韩身上——虽然它的身体穿过了被子,但这个动作让它感觉好受些。
第二天早上,老韩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刮胡子。他的手还是抖得厉害,剃须刀在脸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该死..."他嘟囔着,用毛巾按住伤口。
墨团蹲在洗手台上,透过镜子观察着老韩。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镜子里形成一道奇异的光晕。墨团突然有了主意。
它集中精神,让自己的影子在镜子里变得稍微清晰一些。老韩擦完脸,抬头看向镜子,突然愣住了。
镜子里,一只黑猫的轮廓若隐若现地浮现在他身后。
"我这是老花眼了吗..."老韩揉了揉眼睛。
墨团赶紧让影子消失。但老韩没有离开,而是盯着镜子看了很久,最后轻声说:"奇怪...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只猫..."
他转身走向客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皮夹。墨团好奇地凑过去,看见他从皮夹最里层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韩三儿蹲在弄堂口,手里拿着半个包子,一只黑猫正在他脚边吃东西。
"原来你还留着这个..."墨团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
老韩用粗糙的手指抚过照片,叹了口气:"要是师父知道我到现在还留着这张照片,肯定又要骂我心软了。"
他把照片放回去,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他现在也骂不着了...毕竟是我亲手把他送进监狱的。"
墨团惊讶地竖起耳朵。老韩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声音低沉:"那个孩子才七岁...师父却说'看到就是看到了,不能留活口'..."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手腕上的疤痕,"那一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法稳稳当当地偷东西了。"
墨团突然明白为什么老韩的手会抖得这么厉害。它跳上窗台,在阳光下舒展身体。老韩看着它——虽然看不见,但似乎能感觉到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老韩对着空气说,"如果当年没救那个孩子,现在是不是就能给小磊买他想要的东西了?"
墨团用尾巴扫过老韩的手背——当然,老头感觉不到。但它还是这么做了。
"愚蠢的人类,"它心想,"如果你没救那个孩子,现在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那天晚上,老韩又梦见了那只黑猫。这次猫开口说话了:"你知道吗?我们猫从来不后悔自己救过谁。就算被救的人后来踢了我们一脚,那也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们的。"
老韩惊醒过来,发现窗外月光正好,一只野猫蹲在对面屋顶上,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真是奇怪的梦..."他摇摇头,却忍不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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