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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个坚强的生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棂,任平生就蹲在药圃里数蚂蚁搬家。她手里攥着半块茯苓糕,时不时掰下一小块丢进蚂蚁队伍里,看着那些小黑点忙不迭地改变行军路线。
"第三十八只...第三十九只..."她小声嘀咕着,指尖追着一只特别肥硕的工蚁,"你该减肥了知道吗?这么胖怎么当探路的?"
蚂蚁头也不回地爬走了,留下任平生对着空荡荡的药圃发呆。这是她穿书的第三十七天,也是连续第十七天给谢无咎当人形试毒机。要说这差事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她的抗药性确实提高了不少——至少现在喝下一碗黄连汤不会当场吐出来了。
"姑娘!"翠儿慌慌张张地跑来,裙角沾满了露水,"主子今早砸了三个砚台,您可小心着点..."
任平生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杏色襦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条裙子是谢无咎前天赏的,说是"方便观察毒发时的面色变化",但她总觉得是因为上次试药时吐脏了他最喜欢的那件月白长衫。
"老规矩,"她从袖袋里摸出块麦芽糖塞给翠儿,"一炷香后要是听见惨叫,就去请徐大夫。"
推开书房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墨香混着药味。谢无咎正在批阅文书,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杭绸直裰,腰间蹀躞带上挂着那个熟悉的银香囊——任平生上周偷偷往里塞的蜜饯显然已经被吃光了。
"迟了三息。"他头也不抬地说。
任平生熟练地跪坐在茶案旁:"路上救了只瘸腿麻雀。"
"撒谎。"谢无咎搁下毛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黑花,"你蹲在药圃数了三十八只蚂蚁。"
"...是三十六只。"
空气凝固了一瞬。谢无咎突然伸手,从案几下端出个鎏金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七碗颜色各异的汤药,排成北斗七星状。最左边那碗泛着诡异的蓝紫色,表面还飘着些可疑的絮状物,活像打翻了的颜料罐。
"今日试这些。"
任平生苦着脸摸出银针,挨个试过去。针尖在第三碗和第六碗里泛起了淡淡的青黑色,她刚要报备,却听见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抬头一看,谢无咎正用手帕捂着嘴,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
"药!"她跳起来去够书架上的白玉瓶,"您又没按时..."
手腕突然被狠狠攥住。谢无咎的手心烫得吓人,眼底布满血丝:"谁准你碰那个?"
任平生这才发现白玉瓶旁边放着本《毒经》,正好翻在"七日断魂散"那页。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天让她试的根本不是什么补药,而是在筛选能解谢无咎体内奇毒的方子!
"奴婢愚钝。"她慢慢跪坐回去,把银针上的毒渍擦在裙摆上,"但主子若死了,谁给我发月钱呢?"
谢无咎眯起眼看了她许久,突然松开手,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扔过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块梅花形状的饴糖,正是任平生最爱吃的那家铺子的。
"赏你的。"他转身走向书架,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吃完试药。"
任平生捏着糖块发呆。这疯批什么时候记住她喜欢哪家铺子了?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六块?她突然想起昨天数蚂蚁时随口嘟囔的那句"再来六只就凑够四十二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暮色渐渐笼罩庭院。任平生望着谢无咎逆光的身影,突然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右肩旧伤处——那个位置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小块,在靛青色的布料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悄悄把一块糖塞回袖袋,剩下的五块整整齐齐摆在案几上。试药的时候,她故意把最苦的那碗喝得一滴不剩,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褶。
谢无咎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任平生的裙摆上。她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影子,突然很想告诉他自己今天其实数到了四十二只蚂蚁。
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最后一块糖悄悄塞进了谢无咎挂在架子上的外袍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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