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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焚并蒂录
残阳将萃雅楼的琉璃窗格染作琥珀色,金仲语立在博古架前擦拭青玉笔洗,指腹摩挲过冰裂纹里沉淀的岁月。前堂鎏金屏风后传来刘书敏与客人谈价的声音,清泉般的声线裹着江南口音的绵软,倒比架上那尊鎏金掐丝珐琅瓶更教人耳热。
"这尊宣德炉可是从永昌侯府流出来的?"客商用折扇挑起铜炉底款,金丝楠木柜台映得他指间翡翠扳指寒光凛凛。
刘书敏垂眸将算盘珠拨得脆响:"您若不信,权当是前朝仿品收了去。只是来日转手时莫要报萃雅楼的名号。"素白手指划过账簿上墨迹,腕间缠着金仲语去年七夕赠的绞丝银镯,藏在广袖里若隐若现。
暮色渐浓时权汝修从后院进来,带着新收的黄花梨插屏。这丧妻的鳏夫总爱穿靛青直裰,袖口磨得发白却浆洗得挺括。"西市来了批暹罗沉香木。"他卸货时压低声音,"听说李东楼最近常在教坊司宴客。"
金仲语手中麈尾拂过紫檀案几,惊起细碎尘光。她记得半月前书敏去槐花巷送古琴,回来说有双眼睛黏在后颈像蛇信子。此刻檐角铜铃忽地叮当乱响,穿堂风卷着槐花香扑进前厅,混着远处教坊司飘来的脂粉气。
"打烊罢。"她将青玉笔洗锁进描金柜,铜钥在掌心硌出红痕。屏风后刘书敏正在收拾茶具,素色襕衫裹着单薄肩背,弯腰时露出一截雪白后颈。金仲语喉间发紧,想起三年前私奔那夜,这人也是这般俯身收拾细软,月光漏进闺房照得耳坠子晃啊晃。
戌时三刻暴雨骤至。金仲语立在廊下看雨帘冲刷青砖地,忽然腰间玉佩被轻轻一扯。刘书敏挨着她肩膀,发间沉水香混着雨腥气:"汝修哥说东跨院漏雨,你答应要修葺的。"
"明日便去。"她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指尖触到对方袖中暗袋里的银针——那是书敏从娘家带出来的防身物件。后颈忽然贴上温热呼吸:"今日那客商盯着你看,翡翠扳指都要捏碎了。"
金仲语低笑一声,转身将人抵在廊柱上。雨声盖过心跳,她咬住书敏耳垂轻喃:"不及你当年掀我轿帘时目光灼人。"话未说完唇上便挨了一记绢帕,帕角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如她们纠缠的指节。
忽闻前院门环叩响,权汝修披着蓑衣探头:"有批货淋了雨..."话音戛然而止。金仲语顺势退开半步,却见刘书敏耳尖绯红蔓延至衣领,像极了私奔那夜她掀开红盖头时烛火映出的羞色。
待安置好货物已是子夜。金仲语倚在拔步床边给书敏篦发,黄铜镜里映出两张模糊面容。窗外雨打芭蕉声声慢,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方端砚,自己离家时摔在地上裂成两半,如今倒真应了"宁为玉碎"的童言。
"仲语。"镜中人忽然握住她手腕,"今日收的插屏夹层里...有封信。"声音轻得像飘进窗棂的雨丝。金仲语篦子一顿,篦齿缠着几根青丝,在烛火里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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