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于此

　　南回家。

　　两人的状态和在教室没什么区别，南回认真地摸鱼，白枳认真地复习。

　　半小时后，南回看着这些早就烂熟于心的知识终于坐不住了。

　　做好心里建设后谄媚地说，“白枳，累了吧，我们去玩儿吧。”

　　“你都复习好了?”

　　“哎呀，白枳……”南回趴在白枳身上用撒娇的语气说。
　　又扒拉着白枳左右摇晃，“我们都看了好久了，明天也可以看呐，我们一周才放一次假啊，劳逸结合下呗。而且过几天就考试了，太紧张了考不好，白枳，小只，小只只……”

　　这肉麻的称呼让白枳瞬间破防，手都软了下来，笔从桌面滚到地面。一道清脆的响声后，两人同时弯下腰，白枳的指尖与南回的手指相撞，产生的静电让他俩的手都缩了缩，白枳快速抓起那支笔，紧紧握在手心。

　　“你……你怎么知道我……”

　　“什么?” 南回全然不知那句小只对白枳影响有多大。

　　白枳软软地吐出两个字，“名字。”

　　“啊?小只吗？哦，我之前去你家吃饭，你奶奶告诉我的，还跟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儿。”

　　“唉……” 南回手肘撞了撞别过脸的白枳，拉着他看向自己，手夸张地比划着动作。

　　“你小时候才这么大点儿，我小时候都有这么大呢，难怪你这么瘦，站那儿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原来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啊。”

　　南回越说白枳的脸越红。

　　“不过没事……” 南回手臂勾过白枳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揽了点儿，“跟着哥，我保证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来，叫声哥听听。” 说完，又拍了拍白枳的背。

　　“你……比我大?” 白枳还没缓过劲儿来，又被南回这举动整害羞了，他从没被别人叫过自己的小名，也从没管别人叫过哥。

　　南回心里咯噔一下。

　　白枳从没说过他的出生年月，但南回早就对他了解透了。他习惯性地带入了自己的年龄，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害，我……就适合当哥啊，很不明显吗?”

　　“嗯。”白枳不带任何情绪，中肯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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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回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你多大?” 白枳问道。

　　“十七。”

　　阳林那小子说我跟他穿一条衩子长大的，应该一样大吧，南回想。

　　“你几月的?“

　　这又把南回问住了，他不知道该回答自己的还是被自己代替的人的生日。

　　“六月十五。” 纠结了一番，南回还是说了在他的世界中的出生日期。

　　“哦。”

　　白枳无话可说，自己确实比南回小，而且小好几个月，但他对于生日并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的印象中，过往生日都没有父母的参与，奶奶鲜少提起他的父母，他也不太在意。

　　只有奶奶记得他的生日，会在那天买他喜欢吃的蛋糕。
　　他不襟又想起奶奶说的话，他是春节那天出生的。那年大雪纷飞，一家人正准备吃年夜饭，他母亲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接着，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后自己就出生了。

　　提到父母，奶奶总是翻来覆去讲着那几句话，当然，是挑着好的那面讲的。至于没讲到的许许多多白枳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过去没有父母的陪伴，往后，也不需要。他不关心他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不要奶奶，只要能和奶奶一直住在这个老旧的小房子里就够了。

　　南回见白枳沉默了许久，以为是自己比他大不能叫哥，让他生气了。

　　南回张开口，想安抚他一下，可好一会儿过去没吐出一个字来，他慌了。

　　“那……那个……我比你大这个……也没办法是吧。没事儿，你当不成哥……那你就当我弟，以后我罩着你。”

　　说完南回拍了拍白枳的肩膀，同时又拍了下自己的胸脯。

　　但马上又觉得不对劲，在心里发出尖锐的爆鸣：我草，我说的啥？这对吗? 还是没解决问题啊……

　　白枳抬起头，正好看到头脑风暴中的南回，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猜到了他“清新”的脑回路，笑着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带着点玩笑意味，说道：“哥……”

　　听到白枳的声音后南回才偏过头看向他，对与这个新称呼，南回还有些不习惯，但在看到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的白枳后，更多的是害羞。
　　白枳很少笑，更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很好看，像个乖巧的瓷娃娃，让人想接近他，呵护他，让他永远保持这样美好的样子。

　　“那小弟以后……就全指望您的照顾了。”

　　白枳说完，南回还在看着他发神，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说：“好……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的。”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自由地活着。南回在心里补充了这句话，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份心疼，或许这世上，只有他才知道白枳受了多少委屈。

　　白枳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南回，笑意更深了些。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白枳才拉着南回继续补习。

　　经过这几天的“不懈努力”，南回终于在月考中取得了各科及格上下的“优异成绩”。

　　分数出来那天，南回拿着试卷美美摆在白枳桌上拍了两下，像是在说：我厉害吧，夸我夸我……

　　白枳看着旁边像摇着尾巴求夸奖的幼稚小狗南回，忍不住笑了，“咳……有进步。”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南回继续发力。

　　白枳表情瞬间僵住，没想到南回会要奖励，大脑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稳住一下。

　　“有，我没带，在家里，明天给你。” 白枳佯装镇定一顿一顿地说。

　　“好的。”

　　白枳的反应让南回觉得很有意思，自己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这么老实。

　　南回不襟为白枳的性格担忧起来：哎，有时候太乖了也是一种缺点啊，万一……以后被别人骗了怎么办，不行，要趁早教他不要轻信别人。

　　“白枳啊，你以后可不能轻易这么相信别人啊，外面有很多坏人的，一不小心就会把你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南回尽力地用自己的社会经验来告诫白枳不要太单纯，自己以前踩过的坑，不想让他也踩一次。

　　“你也不行吗?” 白枳盯着南回一本正经地说。

　　南回秒回，语气满是得意，“我当然可以信啊，我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人。”

　　白枳呆呆地盯着他。

　　南回也愣住了，狂飙内心戏：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直接这么说了，刚认识没多久就说这话合适吗?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哎呀啊啊啊啊……

　　在心里发完疯后，南回缓缓抬头看向白枳，发现他跟被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看着自己。南回觉得有些尴尬，脑子快转冒烟了才想出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呃……白枳你……饿吗? 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听到南回的声音白枳才回过神，“好。”

　　南回快步走出房间门，奔向厨房，目标明确，白枳也跟了上去。
　　他打开冰箱搜了会儿，拿出了几个土豆，一袋糯米粉，一罐白糖。

　　随后把土豆切片上锅蒸熟，按压成泥后加入糯米粉和白糖，之后起锅烧油炸至金黄捞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白枳愣是没插进缝帮一点儿，倒是看得很开心。

　　很快，一盘软糯香甜的土豆饼就被端上了桌，南回迫不及待夹起面上的一块，吹了吹，送进了白枳的嘴里。

　　白枳迫不及防被塞了一口，没等他尝出味儿，南回先问道，“好吃吗？”

　　白枳被咬着那块土豆饼没法说话，只回了个“嗯”。

　　“哼哼，这可是我学了好久的，当然好吃啦。”

　　只要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南回就会立刻变成一个臭屁小孩，即使他的实际年龄已经25岁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童心”。

　　白枳想起上次南回在教室里给他的土豆饼，和这个味道一样，就问了一嘴：“上次你带给我的也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南回叼着一个饼自然地接过话，完全没意识一点到不对劲。

　　直到白枳问出：“可阳林说……你是个厨房杀手，炒个蛋炒饭都差点把锅烧穿，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学的，天赋……觉醒得挺晚？”

　　这时南回才停止了咀嚼，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了以前自己……不是，“原皮”不会做饭这茬，现在突然能做桌满汉全席是件正常的事？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定那儿发神半晌南回才突然回神，抽了一下，随即转头对着白枳，眼神坚定地说：“其实……我是因为你才学的！”

　　“因为我？”白枳瞬间感到受宠若惊，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让一个蛋炒饭都不会的人下定决心还真成了厨神？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南回一个人知道。

　　想到这儿，白枳已经自动脑补出一个深夜在厨房切到手指只能闷声哽咽嘬着手并坚持剁烂几个菜板的娇弱背影开始心疼了。

　　南回看白枳低着头半天没反应还以为他不信要穿帮了，然而正当南回不知所措的时候白枳开口了。

　　“为什么……”

　　“啊。”

　　处于宕机状态久了的南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为什么要为我学做饭？”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对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这么好，是只对他这么好，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良久后，南回给了他答案。

　　“还好，不算很累，虽然……我手挺笨的，学了很久，但学的时候很开心……”不知是不是白枳的错觉，他从南回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惆怅忧伤。

　　“刚开始学的时候，我能把土豆丝切成土豆条，还老是切到手，但只要一想到要是有一天能做给你吃，我就能继续下去……”

　　南回这次说的不是假话，他确实是因为白枳才学的，当时他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白枳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孩儿。

　　小时候白枳以为是自己太差才让父母吵架，因为每次他们吵架都避不开这个话题，于是白枳逼着自己学习，硬是把自己从倒数逼到了第一，逼着自己学做饭，做家务，明明都那么乖了，还是被抛下了，从小娘不养爹不爱的，只有奶奶要他，爱他。

　　和奶奶一起住在乡下后就更加懂事，做饭洗衣服烧火扫地喂鸡……通通揽下，不让奶奶累着一点，自己累得半死却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他只有奶奶了，他不能再失去她。

　　“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吗？那时候有一群人把你堵在墙角欺负你，说你没人要，是喝风长大的，每次家长会都没人来，还要抢你的钱。你不想被打，把钱给了他们，可他们还是没放过你，不仅打了你还把你手里的两个馒头摔到了地上踩了两下，而你……” 说到这儿，南回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来，他好想……好想抱着他说：没事了，我来了，我不会让你再受欺负，你也不用再半夜躲在房间里抓紧衣角上药了，可这些还不能对他说，至少不是现在。

　　“……你却地捡起地上那个没被踩到馒头，拍了拍，继续吃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学做饭了，我不想……再让你吃冷掉的馒头了。”

　　白枳听完，才隐约回想起那件事，其实要是南回不提起，他也想不起这件事，毕竟这种事他以前隔三差五就得来上一回，已经习惯了，所以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没什么特殊的，他没想到南回会对路边碰到的一个陌生人这么在意，甚至为了他学做饭，他现在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胸口有股暖流乱窜，心脏的跳动变得极易察觉，也可以说……有些快。

　　南回收拾好那些酸涩的情绪，下一秒，转头对上了白枳的侧脸，极近的距离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此刻，连脸上的极浅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金黄的阳光映在白枳的侧脸，平添了几分柔和，他平时不说话时冷冷的，但现在……看起来很乖，白枳的肤色偏白，衬得他很干净……

　　不久后，南回终于憋不住气，温热的鼻息洒在眼前的脸上，白枳感受到一瞬滚烫才终于偏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几秒后，两人同时瞥开视线，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尴尬。

　　见身旁人没再开口，白枳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好……”

　　结束对话，白枳快步走回南回的卧室抓起书包就往门口走，匆匆说了句“再见”就离开了南回家。

　　回到家后就马上开始准备晚饭，但……好像有很严重的戒断反应，他已经习惯了南回在耳边不停地叭叭，突然回归到如此安静的氛围，还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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