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心

　　清晨，第一缕阳光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推送，斜斜切切地穿过钢琴吧的玻璃，落在乌黑发亮的钢琴漆面上，折射出细碎而温暖的光芒。林清月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灵动跳跃，正在专心调试新谱的旋律。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专注而执着，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眼前的钢琴。
　　吧台那边传来玻璃杯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如同清晨的鸟鸣，清脆又悦耳。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苏瑾在为开业做准备。这半个月来，她们一同经历了钢琴吧的筹备与起步，已经默契得如同一对配合多年的二重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心领神会。
　　“这是新曲子？”一道温热的呼吸突然轻轻拂过耳畔，带着洗漱后的清新气息。苏瑾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将一杯薄荷茶轻轻放在谱架上，她的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林清月的指尖猛地在中央C上打了个滑，发出一个不太和谐的音符。她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就、就是随便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升F小调？”苏瑾的指尖虚按在琴键上方，似乎在感受着旋律的流动，“听起来像晨雾里的钟声，悠远又带着点神秘。”她微微眯起眼睛，沉浸在这还未成型的旋律之中。
　　这时，员工通道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服务生小林抱着一摞餐巾纸，从通道里挤出来，看到两人的姿势，他先是一愣，随后挤眉弄眼地说道：“老板你们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说完，还故意夸张地捂住眼睛，一溜烟跑开了。
　　林清月这才如梦初醒，发现苏瑾几乎将她圈在琴凳上。她的脸瞬间红透了，慌忙伸手去拿薄荷茶，想要借此掩饰自己的窘迫，可慌乱之中却碰翻了苏瑾的领结。深蓝色的丝绸领结轻轻滑落，露出对方白皙的锁骨，上面有一道浅疤，细细的，像五线谱上休止符的刻痕。
　　“旧伤。”苏瑾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不紧不慢地拾起领结，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疤痕上，“去年调酒锦标赛被冰锥划的。”林清月只感觉掌下的肌肤温热，随着苏瑾的呼吸轻微起伏，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看过的一幅画——月光下波涛汹涌的海，神秘而又迷人。
　　就在这时，钢琴吧的玻璃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清月像是触电般迅速缩回手，谱架上的草稿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得雪花般散落一地。
　　“清月。”一个熟悉的男声在门口响起，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她缓缓转过头，看到王志豪正倚在门框上，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像把出鞘的刀，锋利又刺眼。“原来你躲在这种地方弹琴？”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苏瑾的手稳稳地按在林清月的肩上，像是在给她力量。林清月盯着前男友锃亮的皮鞋尖，胃里翻涌起隔夜的苦咖啡，一阵一阵的难受。三个月前就是这双鞋，无情地碾碎了她留在公寓门口的最后一张唱片，那刺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王先生。”苏瑾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冰凿，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本店尚未营业。”她直视着王志豪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王志豪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径自走向钢琴。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气味弥漫开来，刺得林清月眼睛发酸，鼻腔也忍不住微微发涩。他弯腰捡起一张乐谱，念道：“《致O.S》？”随后突然夸张地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钢琴吧里显得格外刺耳，“天呐清月，你该不会是在给女人写情书吧？”
　　林清月猛地站起来，琴凳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宣泄着她内心的愤怒。她看见小林攥紧了抹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调酒师阿Ken则悄悄摸出了手机，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我以为经过上次，你已经学会尊重前任了。”苏瑾挡在她前面，马尾辫利落地甩出一道弧线，眼神坚定而锐利，“需要我叫保安重温一下课程吗？”她毫不退缩地与王志豪对视着，气场丝毫不输。
　　王志豪却没有丝毫收敛，他突然凑近林清月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爸妈知道他们的乖女儿喜欢女人吗？”他的气息像毒蛇信子般冰冷，“当年连吻都要关灯的人，现在居然——”
　　“砰”的一声，玻璃杯炸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苏瑾愤怒地摔碎了一支高脚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地板上肆意流淌，蜿蜒成一条愤怒的河流。“滚出去。”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愤怒。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遮阳棚上，像是在演奏一首激昂的交响曲。林清月蜷在员工休息室的沙发里，双手紧紧抱住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听着雨点砸落的声音，内心一片混乱。
　　门把手轻轻转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身体微微颤抖。
　　“他走了。”苏瑾轻声说道，她递来一杯热可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她的袖口还沾着酒渍，显然是刚才匆忙处理事情留下的痕迹，“我报警说他性骚扰，监控拍得很清楚。”
　　林清月盯着杯沿的棉花糖，它在热气的熏蒸下渐渐融化，变得软绵绵的。“那些话...你别在意。”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疲惫。
　　“我在意的是你。”苏瑾蹲下来，与她平视，眼神里满是关切，“他经常这样羞辱你？”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林清月想起分手那晚，王志豪把她的CD一张张折成两半，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肖邦会爱上一个连音乐学院都考不上的废物？”那时雨也是这样下着，倾盆而下，把柏油马路冲刷得像黑色的琴键，她的心也被淋得透湿。
　　温热的掌心突然贴上她的脸颊，苏瑾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对不起...”林清月慌乱地去擦眼泪，可泪水却越擦越多。这时，她突然被拥进一个带着柠檬香气的怀抱，那熟悉的气息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嘘...”苏瑾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震得她耳膜发麻，“我在这儿呢。”
　　雨幕中，林清月恍惚看见十八岁的自己。那个躲在琴房练到指尖出血的女孩，那个被老师说“不像个钢琴家”的女孩，那个在梦想与现实之间苦苦挣扎的女孩，此刻正被苏瑾的体温一点点熨平所有褶皱，那些曾经的伤痛与委屈，在这一刻都渐渐消散。
　　“苏瑾。”她抬起头，雨水正从玻璃窗上蜿蜒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能陪我回家吗？”她的眼神里满是依赖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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