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西幻]

　　这个冬天，艾琳娜和玛希一直待在塔佩亚亚村，而非如往常一样留在霜雪冰封的峡谷。
　　同时，在玛希的教导下，艾琳娜学习了一些基础魔法知识。

　　“艾琳娜，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初级魔法学徒了。”
　　玛希一边打量着被艾琳娜一个咒语轰成焦炭的咩咩羊尸体，一边开口说道。
　　还记得当她刚回来时，艾琳娜只会时不时让指尖冒出些许微光。
　　她用棍子将焦炭翻转一圈。“但还是把握住力度，我的要求只是制服它，而非把整只羊烤成碳。”

　　艾琳娜揉了揉头发。“下次一定。”
　　“调皮。”玛希刮了一下艾琳娜的鼻子。“等这个冬天过去，我们去托兰市给你测试魔法等级。”
　　艾琳娜歪了一下脑袋，“为什么要去测试等级呢？”
　　玛希缓缓吐出两个字，“麻烦。”
　　众所周知，人类魔法委员会的成员全部极度敏感且掌控欲高。要是被他们知道有一个未登记的人类魔法师，而且是龙族教导的，那群人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想到这里，玛希拍了拍艾琳娜的肩膀，“我们该回去了，不过，得再捕猎一只咩咩羊。”
　　不然，晚上大家都要饿肚子了，况且，今天瓦利和芬里尔也会来村子里。

　　“我来看看小艾琳娜有没有被你养瘦。”
　　瓦利振振有词的话语还回响在玛希的耳边。

　　艾琳娜与玛希暂时居住在塔佩亚亚村，这可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此与峡谷断了联系。
　　且不说一小碗米饭无法满足蓝龙的胃口，后者时常在深夜回到峡谷给自己开小灶。
　　除了久居峡谷不喜欢出门的琼，其他龙时常化作人形来到村庄，看看艾琳娜的现状，还经常给女孩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学会与人类相处对你有益无害。”
　　玛希用这个借口让艾琳娜留在塔佩亚亚村。

　　于是，这个冬天，艾琳娜失去了与龙群去山顶滑雪，冰湖钓鱼的乐趣，与之交换的，她学会将食物烹饪得美味的方法。
　　热心的玛丽婶婶是整个村庄里最优秀的厨师，她不仅让艾琳娜免除吃一些顶多果腹毫无口感的料理，还教会艾琳娜许多菜品的制作方法。

　　“老天，我本该去应聘某个富商家族的主厨，该死的魔族和深渊。”
　　玛丽婶婶把菜勺重重地敲在锅盖上，发出沉重的叹息。
　　紧接着，发缝间冒出几缕白丝，这名优秀厨师会告诉艾琳娜如何判断蔬菜是否新鲜，肉类的品质是否足够好。
　　“在这上面我可是专家，学院里的研究学者们在做饭的事情上绝没有我精通。”

　　蓝龙停滞在空中，注视着下方的金发少女。
　　很快，艾琳娜又找到一处咩咩羊的居住地，五花八门的魔法如不要钱似的在空地上乱砸，映在玛希眼里，比二十枚闪耀弹一齐燃放还要刺眼。
　　糟糕的光污染。

　　硝烟散去后，咩咩羊躺在草地上四肢抽搐。艾琳娜则像得胜的将军一样，手舞足蹈。
　　淡蓝色的裙摆在空中旋转，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
　　发丝飞舞着，如阳光下的水母，在玛希的眼里定格成麦穗胸针。无法驻留在照片中的留影收录了一串银铃笑声。

　　蓝龙从空中直冲而下。
　　快要撞到闭眼旋转的少女时，周遭的气流渐缓，黑衣的年长者稳稳停在地面上，顺势拥住女孩的腰。
　　闭着眼的艾琳娜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她反手扣住玛希的手臂，不想让对方离开。

　　“艾琳娜，你的裙摆。”
　　玛希的声音响在艾琳娜的耳畔，后者只好松开手，让玛希离开拥抱。

　　黑裙拖在地上，玛希弯着腰，细细将蓝色绵裙的裙摆捋平。
　　龙没有放过棉质衣裙上的任何细节。

　　艾琳娜的所有目光都放在玛希身上，她自然没注意到，在整理裙摆的手也曾留恋过一瞬。

　　玛希穿着的是一条曳尾长裙，当她跪在地上为艾琳娜整理裙摆时，黑色裙摆层层叠叠地堆在地上。就像摔到地上的黑森林蛋糕。

　　“玛希，你的裙子尾巴弄脏了。”
　　艾琳娜低着头，第一次以俯视的视角看玛希，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玛希看了一眼自身。
　　对于她来说，无非是在魔法中做几个变式而已，又不是弄脏一条真裙子。

　　但艾琳娜既然提出来，玛希想了想，她打一个响指，换上黑色长衣加长裤。

　　艾琳娜又戳了戳玛希的手臂，“为什么不换个颜色呢？黑漆漆的颜色没有你鳞片好看。”

　　玛希换上深蓝色的针织衫，颜色与艾琳娜身上这条裙子相近。
　　“艾琳娜，不能和别人说这种话。”

　　艾琳娜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
　　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一方蓝水晶。

　　玛希敛下眼睫，“这对别人来说，太冒犯了。就像我们从不会去问一位贵族女士的年龄，问精灵的血统一样。”

　　“那我冒犯了你吗，玛希。”
　　女孩轻声说了一句。

　　一阵沉默。
　　“没有。”

　　玛希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耗费时间。
　　她用右手抚摸蓝宝石胸针，倒在地上的咩咩羊纷纷浮到空中，最后被吸入宝石胸针模样的空间法器中。

　　等玛希和艾琳娜回到塔佩亚亚村，就看到壁炉前的老杰克正在和米诺斯吹嘘他二十年前的冒险经历。

　　“想当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冒险者，探索神秘的奥罗米尔峡谷。”

　　艾琳娜看破不说破，艾琳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考虑到老杰克一把年纪，可能受不了刺激，她决定不告诉上了年纪喜欢回忆往事的村长，坐在他面前的这位红毛年轻人出生于何地。

　　最令艾琳娜感到诧异的是瓦利。
　　平日里只喜欢晒太阳，看上去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灰龙，他坐在安娜婶婶的旁边，摆弄着缝衣针，正学习如何织毛衣。

　　待艾琳娜的目光看过去时，瓦利手中的蓝色毛衣已有大致轮廓。

　　想到玛希没有回来之前，艾琳娜的衣服都是瓦利准备的。虽然看上去不符合主流审美，但显然瓦利对这方面感兴趣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艾琳娜感兴趣，瓦利呵呵一笑。“小艾琳娜，做好毛衣给你穿好不好。”

　　艾琳娜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玛希没有说话，径直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瓦利见状连忙补充道，“玛希，我有空也给你做一件，深蓝色，和你的鳞片……”

　　话还没说完，就被艾琳娜死死捂住嘴巴，同时，对方不甘示弱地说道，“用不着你，我也可以学织毛衣。”

　　见几位老人并没有发觉瓦利话语中的异常，艾琳娜这才松一口气，不忘睁大眼睛瞪着瓦利，似乎在说：看你干的好事，差点儿就露馅了。

　　据玛希所说，目前人类方与龙族的关系十分微妙。
　　王国与圣殿在对抗深渊时需要借助龙族的力量，但高层们也不希望龙族频繁出现在人类世界里。
　　因此，哪怕是在边境的小小村庄里，玛希也不愿意暴露龙族的身份。

　　瓦利这个大嘴巴，差点就说出来了。
　　艾琳娜气呼呼地想着。
　　瓦利还在笑。

　　艾琳娜发现一个盲点。

　　她蹭噌噌跑到后院，空无一人。
　　艾琳娜蹬蹬蹬踏上楼梯，只看见梅婶婶在整理书架。

　　最后，艾琳娜又跑下来，拉着玛希的衣角。
　　“玛希，芬里尔呢？”

　　听艾琳娜这么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今天的人数貌似不对。
　　卡特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还是一脸醉醺醺的样子。
　　“你们说的是那个黑毛吗？我早上还看见他。”

　　老杰克眯着眼数了一圈，面容凝重。“加姆也不见影子。”

　　不一会儿，清理完书架的梅捧着几本旧书从楼上下来。
　　“兴许睡过头了，加姆昨天还让我帮他带几本书回去，等会儿我去他家看看。”
　　老杰克点了点头。

　　艾琳娜闲着无事，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我也一起去。”

　　米诺斯在后面笑了一声。“可别滚到雪坑里。”
　　艾琳娜扮了一个鬼脸。

　　未曾想，甫一开门，艾琳娜就看到如乌鸦黑影一般停在外面的芬里尔。
　　艾琳娜差点惊呼出声，“芬里尔，你吓死我了。”

　　芬里尔异常沉默，在屋檐下站成一座雕塑。

　　当艾琳娜走出院子，她遥遥往回看了一眼，黑龙仍在原地。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衣，几乎与阴影融合在一起。

　　艾琳娜不知道的是，当她彻底离开后，整个屋子里变得静悄悄。

　　梅怔怔地看着前方，手中书忽然就落地。玛丽转过脸去，不肯再看任何人，老杰克的手无意识地敲着桌台。

　　瓦利放下手中的毛衣。

　　“黑龙，象征着死亡。”
　　不知谁意味不明地说道。

　　“您不陪她一起吗？”
　　瓦利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玛希不语，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几千张面孔。

　　似乎从远古之地传来一声钟响。

　　没过多久，整座村庄都能听到一阵令人心悸的哭喊。
　　该是多么动情的呼唤，连时光都不忍打扰。

　　可踏上亡魂之路的人注定听不见生者之门后面的声音。哪怕哀恸者撕开气管咳出血。

　　这是艾琳娜第一次见证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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