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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日严姑送来的面格外寡淡,连一丝荤腥也不见。
纪胧明一边嗦着面条一边无奈:没办法,君子的气性总是这样大。
因得自己假传太后懿旨,严姑已生了几个时辰的气。乍然又闻王爷今夜留宿后殿,严姑又被吓得魂都飞了。
“为何要王爷宿于……”严姑有些不自在,“您不必如此的,便是用其他法子也能套出东西。”
“打住!”纪胧明嘴里的面还没咽下去,“正常情况下,我只要踏入北洲,这些事情不就是默认发生的吗?何况我现在是王妃,若王爷不来同住,怎么在此立足?”
想到外界那些难听的传闻,严姑没法多说了,面上神色纠结,几次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劝。
说保持距离吧,定是一直近不了祝亦身的,那离机要也就十万八千里了。
说疯狂进攻吧,自家姑娘又实在和祝亦没什么情分……实在委屈了些。
纪胧明十分理解严姑目前的想法,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疼爱她的长辈心中还想着早日完成任务带她一同回宁都过太平日子。可目前情状大家心中都有数,皇后已有人选,皇帝多半是要放弃她的,就连太后也说不准。
半晌,严姑忽然问道:“姑娘,若是当后妃……你……”
“想得美!”纪胧明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其实她心中还在呐喊:就算是当皇后我也不干!什么人啊把人送敌人这边还想着接回去破镜重圆?如果我答应了怎么对得起那洞房内惨死的原主!
嚼着那没味道的面条,纪胧明佯装自然道:“若王爷同我建立了几分信任,我又当如何?”
“将北洲边防图送出即可。”
严姑回答的声音极轻,仿佛一丝底气也无。
“然后呢?”
“肃清北洲。”
“肃清?那王爷郡主岂不是……”
“姑娘在想什么?”严姑满脸疑惑,“王爷和郡主必须死,这可是您从前亲口对皇上说的。”
纪胧明一下被面呛了个半死,脸涨得通红。
原主还真是个狠角色,怎么偏偏狠到我攻略对象头上来了呢……
“是嘛,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严姑叹气:“从前您是多冷静持重、杀伐决断的一个人,连皇上做什么都要同您商量一二,臣原先真的以为皇上他……”
再看纪胧明,仍旧在低头猛吃,一点也没将严姑还没说完的话放在心上。为免她伤心,严姑便也不再说了。
吃饱喝足后,严姑离开之前轻声吩咐她莫要乱走,自己午睡一起便来陪她。
纪胧明本人并没什么午睡习惯,且恰好今日她的计划里并没有严姑的戏份。
小院中来了几波人,有的扛箱子,有的抬桌椅。那些红木箱子个顶个儿地大,桌椅更是雕工细致。
北洲王府与寻常贵人宅邸不同,由于地处边境,府内便是小厮也清一色均为士兵装扮。
只见一群又一群健壮的年轻人即便身扛重物也能朝自己行礼,纪胧明颇为佩服。
左瞧右看,纪胧明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她,纪胧明遂走上前去轻咳一声。
“见过王妃。”尚秋依旧一身甲胄,转过身来行礼。
不知是不是想到几日前纪胧明的狼狈模样,尚秋的神情透着几分不自在。
“免礼。”纪胧明笑眼弯弯,“你叫什么名字,本宫还未谢过你那日搭救。”
“末将姓罗,名尚秋。”尚秋已红了耳朵,“都是王爷的吩咐,末将不过执行……”
看着面前腰弯得几乎要钻到地里去的少年,纪胧明遂大胆道:“尚秋啊,本宫近日身子大好,现又能下地走动了,这便想瞧瞧府内诸事陈设有无需要管理之处,但王爷公务繁忙,本宫实在不好叨扰,恰好碰到你,不如你带本宫见见府中管家?”
尚秋有些犹豫。
正头王妃已经进府多时,怎么也该尽尽当家主母的职责了。可纪胧明知道自己这王妃并非普通人,她是明目张胆被安插进来的细作。
尚秋也知道。
“王妃不如今夜亲自询问王爷?末将向来只理军务。”尚秋言辞委婉,“素来府内也无甚大事,只郡主需要看顾一二,也都是王爷亲自安排事宜,这就更没什么管家了。”
“嗯?”纪胧明有些惊讶,“若遇王爷郡主的生辰又当如何?也不操办一二?”
“王爷郡主从不过生辰。”
“那新年呢?”
尚秋仍旧摇头。
“此次婚事又是谁操办的?”
尚秋抬眼,看向纪胧明的眼神有些戒备。
“此次王爷的婚事是徐太师奉命一力操办的。太师公务繁忙,只在此停留了数日便离开了。”
“难怪本宫未能同他见上一面。”纪胧明有些僵硬地客套,生怕自己的分寸拿捏不当。说想和太师见面吧,万一原主和他有仇岂不尴尬?装作没听到这名字一笔带过吧,万一原主和他很熟又要穿帮。
尚秋见纪胧明神色平静,这才放下些心。
“太师与王妃本就血浓于水,日后自还有相见之日,王妃莫要伤怀。”
又一个血浓于水的?
纪胧明感激点头:“多谢你了。本宫想出院逛逛,你是否能指条路?”
……
面前男子甲胄沉重,每一步都会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纪胧明心知他不会放心让自己一个人在府里闲逛,这便心安理得地跟着走。
不得不说,这北洲王府除了外形像个王府,简直毫无气派可言。差的是什么?差的就是门庭若市的氛围。
别说客人,就是府里也鲜见一个打杂的下人。即便看到了人影,那也是身穿甲胄站岗的士兵。
纪胧明就这样又跟着尚秋走了一路,也盯了少年的后腰一路。
看着那平凡的短刀,纪胧明陷入深思。
怎么这么朴素?按理说尚秋品级不低,怎么也该用那种精致锃亮的刀才是。
转念一想,作为一把刀,只要能上阵杀敌,管它几文钱还是几两买来的,效果都一样。
总之这和自己胸口那把刀相差甚远。
咦,对了,那刀到哪里去了?
纪胧明皱眉,心道多半是让祝亦揣走调查了。也不知他查出来什么没有,能与北洲军队抗衡的刺客可不多见。
走了半天,尚秋也没同自己搭半句话。
瞧见“东亭”二字时,纪胧明猛地一个拐弯就朝里面快步而去。
未走几步就被两个壮汉拦了下来。
二人俯身打量了一番面前女子后面面相觑,脸上满是不解。
王府内还有除那后殿的透明王妃外的其他脸生女子?
“对王妃无礼,下去领十军棍。”
祝亦正站在阶上。
纪胧明目送着两个倒霉蛋垂头丧气地冲自己行礼后离开,心中满是愧疚。
果然在目送到门口时看到了那被自己连累的第三个倒霉蛋正怒气冲冲地瞧自己。
“尚秋擅离职守,军营带一月操练。”
进门将帘子放下后,纪胧明便无所顾忌地参观起屋子来。
“王爷为叫底下人都厌弃妾身,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王妃若说是自己不曾外出走动这才连累旁人,本王还敬你几分坦荡。”
纪胧明此时却忽地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熟悉的床铺。
圆圆的塌,四散的帐,通红的锦被。
这么些时日,他竟一直在此处留宿?
一阵恐惧涌上纪胧明的心头。
“想起什么了,小休?”
一只手臂忽地揽上了自己的腰肢,陌生的热气喷洒在自己耳畔。
纪胧明双腿一软,险险整个瘫倒在男人身上。
“你……”
她呼吸已乱,只好佯装掰着男人的手来遮挡自己慌张的神态。
“王妃在怀念那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本王既已答应,今晚必定前去后殿,王妃就这般心急?”
男人的力道不重,她却无法挪动那铁臂半分。
此刻听了这话,纪胧明计上心头。
只见女孩在那臂弯中顺势一扭,将手往对方脖子上一搭。
“王爷,妾身极是想你。”
纪胧明的额头轻轻抵着男人的脖颈,整个人窝进男人的怀抱中。
显然祝亦已熟悉了她的路数,此刻并没先前的慌乱。
“王妃想的是本王?”
觉察到男人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纪胧明下意识便朝边上躲去。
然下一秒,自己的脸颊便被那大掌轻轻捏住,不许挪动半分。
纪胧明心道,若是原主,那必定想的是皇上。但是苍天有眼,自己想的真是他啊!
“自然。”纪胧明毫不畏惧,一双清透的眸子就这么天真无辜地看着对方。
男人眼波微动,却仍未露半分神色。
“纪姑娘在来时便该知晓,这一局旁人也许能赢,你是不论如何都赢不了了。皇帝另娶,太后默许,你何必还为其卖命?”他忽地话锋一转,“或许祝某见识粗浅,纪姑娘还有更高的追求?可再高,又如何肯叫抛弃自己的人受益呢?”
“王爷是在劝我从良吗?”纪胧明故意将声音放得极轻,仿佛小孩说悄悄话般神秘。
祝亦面上终现几分怒色,冷哼一声便将女子推开,转身要走。
“王爷。”纪胧明叫住他,“我并没有什么很高的追求。从前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现下也落空了。既然已奉命来了北洲,王爷也早知我别有用心,可我又当如何呢?难道还能一个人逃出王府逍遥吗?”
“若你不是百分百忠心于他,他不会就这样放了你来。”
祝亦这话实在没错,皇帝明知自己所为会伤了原主的心,原主极有可能因此反水,可他仍旧这么干了。难道是北洲的边防图太过诱人?
多半是皇帝自以为原主不论如何也不会背叛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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