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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帝国(五)
姜北江把纸扎叫进来,问它:“王上是个怎样的人?”
纸扎正看自己手上抽下来的一条纸,姜北江眼神好,看到上边儿写:“新皇登基,大罗复辟。”
姜北江默了默,怀疑自己是不看看到不该看的了。事已至此,按照流程,接下来就该灭口了。还好纸扎没兴趣单挑一个从千百鬼怪中脱颖而出的鬼王,笑眯眯答:“陛下是帝国的玫瑰。”
这个世界里,玫瑰的含义可太独特了。它像是第一位吹响号角的天使,携带神明的意志临世,代表此世至高无上的权威。能被称为玫瑰,她一定很厉害。
或许投靠这位能活得久点,但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要是到了帝王手里,肯定是个武器的定位,先不说姜北江硬件上武力值的缺失,就他那个心理素质,看见个吊死鬼再死一次都会吓到呆住,遑论亲自动手。
下次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恰巧赶上幻听恢复理智了。
后半程路,他愁容满面,车内另一个活人终于忍不住问:“大人,是什么事情让您感到如此困惑?”她特意换了神明降临后高官贵人之间流行的语调,这样或许更可能得到答案。
“你……”
“大人,我叫阿彩。”
“好,阿彩,你认为国王是个怎样的人?”
阿彩仔细想了想:“国王是神明最忠实的信徒,如果神明愿意接纳他为侍神,国王可以为神献上一切。他就曾为了得到神明的认可,花费十年筹划一场盛大的祭祀。您不就是他为了这场祭祀而选拔的十位鬼王之一吗?我想,能如此坚持,国王的信仰必定能够感动神明,进入仙神的世界的。”
“那么,那位帝国的玫瑰怎么样呢?”
阿彩先纠正:“我想您是想问神国的玫瑰吧。那是王国的二殿下。相传二殿下聪敏毓秀,英勇果敢,曾率兵剿灭过西部叛乱的贼子。殿下若是男子,必定会是王国的太子。”
姜北江联想一下看到的纸条,心想,这倒也用不着是个男人。
阿彩眼眸清澈地看着姜北江,似乎完全不在意姜北江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两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
似乎过了一道门,外边的喧哗陡然消失了,姜北江撩起珠帘,看到了整齐高大的朱红宫墙,不由得产生了种穿越时空的荒诞感。偏头,又看到队伍前方的仪仗中,那两个平平无奇却莫名吸人眼球的鬼正毫无存在感地交头接耳,隐蔽连纸扎这个近乎万能的大总管都没发现。
他干脆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分出一半精神观察他们,继续问:“祭祀准备好了吗?”
阿彩答:“只差祭品还没有备齐了。”
“祭品需要三百头拔筋牛,三百头剥皮羊和三百头拆骨猪。因为拆骨猪最难做,炮制后能活下来的祭品最少,所以现在还差几头备用。吉日将近,官府正在尽力找祭品。”
“等等,”姜北江看那官吏要抓阿彩做祭品,还以为这个世界祭祀用的是人祭,可听一圈下来牛养猪都有,就是没有人,他问:“那他们抓你去做什么?”给祭品跳舞,让祭品死得开心点吗?
阿彩会错了意,理所当然道:“只剩拆骨猪数量不够了,当然是让我去做拆骨猪充数。”
“……”事情的发展似乎比姜北江想的还变态。
他惊讶到无暇顾及自己的问题有多没常识:“人怎么做猪?!”
不必阿彩回答了。姜北江已经看到了那类“生物”。
道路前后两侧的尽头,分别出现了比宫墙更高的几十根竹竿,上面各挑了一团软趴趴,大概一米少点的白肉坨。
纸扎被堵截在宫道中央,进退不得,看到竹竿顶的肉坨,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地大喊:“你们竟然拿拆骨猪做这种事,就不怕神明降罪吗?”
前方,统领模样,身着锁子甲的鬼嗤笑:“害怕?神明若要怪罪谁,也该先怪罪你们这些包藏祸心,颠覆神国之人!吾等代神明清君侧,何罪之有?!”
“给我诛杀这群乱成贼子!”
握着竹竿的人手一挥,一坨坨“拆骨猪”便被甩出来,绳子一样的身体胡乱甩动,一旦粘上谁,便如同跗骨之蛆般扒着他。
鬼们千般手段,被它们一扒就全被封印了一样使不出来。纸扎大喊:“保护侯王!不要用鬼术!拿刀把他们杀死!这些猪是神的祭品,蒙鬼术赦,拿刀杀!”
然而事实却是鬼怪们都太依赖鬼术,拿小刀修指甲的都少,更别提杀人的刀了!
车架巨震,似乎有一只拆骨猪被扔了上来。
一颗宛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溜溜的头颅钻开珠帘,立马看到这位气度不凡的鬼王。它没有眉毛没有眼睫的眼睛弯起,笑着向姜北江蠕动而来。
那张脸仰在地上,它的头像饼一样摊开,脖子明显扭曲着,使它身体的手掌依旧可以助力蠕动。
这是比蛇爬行更可怕的移动方式。
活生生的人,此刻像蛆,或像章鱼触手,扭动着化成肉糜堆一般的躯体。扭曲的外形可以让任何一个体内还长着骨头的人恶寒到骨头缝里。
它的速度竟还不慢,很快,扁扁的头顶挨上了姜北江的鞋边。
姜北江要晕过去了。
一只手却从侧面来,抓住了拆骨猪的脖子。拆骨猪阴狠诡谲的眼神看向阿彩,暂且放过姜北江,整个躯体都立起,绕着她的手向上攀爬。
被禁锢的手臂很快发紫,可见这章鱼躯干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阿彩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整个被拆骨猪撕下来了,每一处纤维状的肌肉都被拉扯到极限,原本抓着拆骨猪的手掌狰狞地张开,青色的筋脉因用力和充血臌胀起来。
“啊……”她终于忍不住低声痛呼。
忽然,一丝清凉的水绕覆上她的手臂,钻入拆骨猪与她手臂间微乎其微的缝隙中,以一种柔和的力道,不容拒绝地拨开了拆骨猪的依附。
阿彩从未在谁身上体会过如此神圣。她学祭舞,见过教她们舞蹈的二祭司,也见过来检阅结果的甲位侯王,甚至一次演戏进入宫闱,天下最尊贵的人她也远远见了一面。
祭司最令人尊敬,甲侯王让人畏惧,君王举手投足间,尽是皇权优渥出的威严。
可那一切都不及此刻抬头所看的这一眼,如此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要向他臣服,仿佛他的身边才是灵魂最终的归宿。
这位时常提些简单问题的新侯王表情不再紧绷,下巴时常有些低垂的弧度微抬,那张漂亮到炫目的脸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几分高傲,令他如山脉般的气质覆上了一层高耸的雪。
他似乎不太习惯低头,古井无波的眼睛微垂,睥睨着本就像张饼的拆骨猪。
拆骨猪便与那双灿金与谧蓝的异瞳对上了视线。
被利剑保护的人会认为兵器附近最安全,但被兵器架着脖子上的人可不会觉得离太近是件好事,拆骨猪连忙向后蠕动,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它的手已经被完全挑离阿彩,就在那一瞬,拆骨猪忽然有了极不详的预兆——“啊——!”
临死之前,它放声大叫。
车辇外,竹竿上新的一批拆骨猪早已蓄势待发——最早制服侯王的拆骨猪能独占胜利果实,他们当然羡慕。
而令人惊喜的是,即使已经有一只拆骨猪突破防线,它也没能成功,反而传出了需要支援的信号。
如它们所愿,所有竹竿一同挥向队伍中段的车辇。伴行的鬼都自顾不暇,这一轮攻击后,看那新侯王怎么活!
密密麻麻的拆骨猪从天而降,贪婪地蠕向车辇,将那车架都围了起来!
纸扎被拆骨猪压在身下啃食,他最大的倚仗就是鬼术,失效后简直真像纸一样脆弱。又被拆骨猪咬上肩颈,它的力量在流逝,它却浑然不觉一般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盯着皇城深处。
直到车辇响起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纸扎才略向那边看了一眼。
蠢猪们争先恐后地拉扯着车辇,唯恐错失先机,总算大力出奇迹地把两边车轮扯下来了。
轿厢压着车底的拆骨猪稳稳落地,险些把几只猪的肠子都挤出来。
纸扎呵呵笑了声,骂:“蠢猪。”
伏在它身上的拆骨猪闻言,一口咬断它的脖子,确定纸扎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气音才算解恨。
他没有注意到,纸扎本想转回来的头却死死的定在了那边,纸扎的眼睛越瞪越大,惊奇二字无需笔墨也浮现在了纸上!
被钳制的百鬼中,有两个“鬼”在动乱刚发生时就从队伍前方到了车辇旁边,不断地想要冲进车去,却不知为何被死死挡在外面。此后,其中一人回头,宽大的斗篷下露出一双诡异的银白眼瞳。
拆骨猪们早已失去了生物对危险的灵敏,还在爬向他,纸扎却惊讶地从那双眼中感受到了浓郁的死亡威胁!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那一瞬间拉上身边黑袍人,飞身远离了那座车辇!
刺目的火光追在他身后,擦着他的后背,席卷了车辇周围,拆骨猪最密集的地方。哪怕在火焰笼罩的区域外,纸扎也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
耀耀威扬,柴取扶桑,灼灼隆昌,焰同日光。
古怪语言透过火焰污染耳目心灵,荡平日光下的一切污秽。所有人和鬼——站得有八丈远的统领等人也一样,都显现出了灰飞烟灭的前兆,而他们自己却对此无知无觉!
有人从火海中走出。
他黑底红边的衣袍翻飞过烈焰,反倒越发柔顺威严,仿佛净化一切的焰火认定他至纯至净,所以独独对他网开一面。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站在金黄琉璃瓦上的人。
火苗跃动掀起微风,那人的斗篷被轻轻拂落。
“白错。”
并非所有人——无论来自哪个世界的人所熟知的语言,那般晦涩,不被语言所接纳的人听来恍若天书。
他呼唤的人却无需辨识就能领会他的心意。
那属于高天之上的神明旨谕,吝啬得不给任何人窥视私语的空隙。
“扶桑神骗了我,你还活着。”他轻飘飘地陈述完这句话,语气陡然危险起来,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兴师问罪——
“那么,我找不到你,难道是你不愿意见我?”
白错银白的眼瞳颤动着,最终变回了浅淡的琥珀色,在那双异瞳的逼视下显得越发弱势。
“队长???!”
“你不要放弃挣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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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号启动启动启动!还有——这个!
让我们鼓掌恭喜小姜记起密码!
在龟壳上一坐不起,已经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