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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血铸通天阶
凤御元年七月十四,中元节。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浸着晨露,西域驼铃碾碎薄雾的声响惊起皇城角楼的寒鸦。凤御龙抚过冕服上振翅欲飞的玄鸟纹,十二旒白玉珠随着步辇颠簸相互撞击,发出碎冰般的清音。这是她登基改元后的首次万国来朝,丹墀下跪着的番邦使节却仍捧着盖有"永徽三十一年"印鉴的国书。
"宣——楼兰使臣觐见!"
通传官尖利的嗓音刺破朝堂寂静。九重宫门次第洞开,三十六名赤足舞姬踏着青铜铃铛的节奏鱼贯而入。她们脚踝的银链在地砖上拖出蜿蜒血痕,中央玄铁棺椁蒸腾的寒气在盛夏凝成霜花。
楼兰王子拓跋烈掀开金丝面纱,眉骨处的孔雀蓝刺青渗出血珠:"凤朝以女子承天命,特献上我族圣物。"他指尖抚过棺椁边缘鎏金咒文,冰层碎裂声惊得江浸月霍然起身。
新任首辅的绛紫官袍无风自动,锁骨处凤凰劫阵泛起赤金光芒:"此乃前朝永徽年所铸寒玉棺,王子是要咒我新帝?"他广袖翻卷间,十二枚金针已钉入棺椁缝隙。
"江大人且慢。"凤御龙冕旒微倾,白玉珠帘后眸光如电,"开棺。"
青铜机括转动的轰鸣声中,十八道精钢锁链自殿梁垂落。当棺盖被机关绞碎时,冲天寒气裹着具素衣女尸扑面而来——竟生着慕容云羲的容颜,额间"永徽三十一年御赐节妇"的金印刺破冰霜。
"放肆!"祭无疆的玄铁枪贯穿女尸咽喉。女将军重瞳裂成双环,枪尖挑破面皮露出底下机关齿轮:"西戎的傀儡戏也敢搬上朝堂?"铁甲下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她左腕缠绕的《女诫》铁链应声而断。
陆沉舟突然掷出翡翠算盘残片,击碎女尸心口暗格。炸裂的冰碴里飞出九只人面鸮,尖喙喷出的毒雾瞬间染黑三丈宫帷。"雕虫小技。"商贾之子扯开西域锦袍,胸口溃烂的凤凰纹里嵌着半枚玉珏,"这种把戏,永徽二十三年就玩腻了。"
凤御龙腕间鲛人泪凝成冰棱。这是白砚临终前所制蛊虫,此刻正疯狂撞击琉璃罩——感应到了地底深处更阴寒的气息。
三日前,登基大典。
江浸月捧着《改元诏》立于祭天台,狂风掀起他绛紫官袍,露出腰间金错刀在史册上划出的裂痕。诏书帛卷猎猎作响,那些劈碎的"永徽"印鉴残片正在青铜鼎中熔作铁水。
"......兹改永徽三十年为凤御元年,示乾坤更始、日月维新之意。"
祭无疆的娘子军将九百九十九架前朝铜漏砸向玄武门。女将军玄铁枪尖挑起刻有"夫为妻纲"的铜漏碎片,重瞳映着冲天火光:"永徽历已随旧制湮灭!"她身后三千女兵齐声高喝,声浪震落檐角百年积尘。
陆沉舟的商队从四方城门涌入,三百车《女诫》《列女传》在朱雀大街焚作飞灰。翡翠算盘残片折射着火光,商贾之子轻笑看火舌舔舐"未嫁从父"的残页:"从今日始,凤朝商路只流通凤御新历。"
夜星悬的银丝面具在暗处泛着冷光。情报首领割开掌心,将血滴入浑天仪凹槽:"冷泉宫地砖浸透的三百童子血,该洗清了。"他脚下暗渠汩汩流动的血水突然倒涌,冲毁刻满贞妇名录的功德碑。
此刻太庙之中,凤御龙正将金错刀刺入宗谱。刀锋过处,历代帝王名讳燃起幽蓝火焰,唯独慕容云羲三字在灰烬中熠熠生辉。"母后,这通天阶的第一级,儿臣来铺。"
此刻朝堂。
拓跋烈突然扯下面皮,露出夜星悬遍布灼伤的半张脸。情报首领胸腔内金属心脏轰鸣如雷,刻满《列女传》的青铜脏器在阳光下森然可怖:"王子已在玉门关外身首异处。"他献上的真正国书帛卷展开,赫然写着"愿以西域为聘,求娶凤朝女子为尊"。
凤御龙冕旒震颤,十二旒白玉珠映出她唇角冷笑:"朕的聘礼,怕尔等受不起。"金错刀劈落瞬间,九龙椅扶手的机关启动,十八尊青铜朱雀破地而出。神鸟眼中紫晶光芒大盛,口中喷出的不是烈焰,而是万千女子手书的《山河赋》。
西域使团骇然跪倒,他们怀中暗藏的永徽旧历突然自燃。火舌舔舐之处,"男尊女卑"的字样扭曲成"凤御元年"的朱砂印。
"报——骊山皇陵异动!"
传令兵嘶吼着撞破宫门。凤御龙抚过腕间鲛人泪,琉璃罩内蛊虫已冻成冰雕——地底传来的寒意,终于漫到了人间。
子夜,骊山地宫。
祭无疆的重瞳在火把映照下裂成四瓣。女将军玄铁枪挑起的守陵人生着慕容云羲的面容,咽喉被刺穿时喷出的黑血竟在石碑上汇成路线图:"陛下请看,这血引的是初代凤帝碑文。"
陆沉舟的翡翠残片嵌入壁画凹槽,整面墙轰然翻转。三千具悬棺如蜂巢倒垂,每具棺椁都锁着女子枯骨,腕上铁链刻"贞""烈"等字。最中央的玄晶棺内,初代凤帝玉枕下压着的,竟是慕容云羲的紫玉钗。
"好个千古骗局。"江浸月突然挥剑斩断悬棺铁索,枯骨坠地碎裂的声响里飞出金箔残页——皆是历代史官篡改的女子功绩。他眼中紫晶光芒暴涨,折扇骨缝弹出金线缠住凤御龙腰身:"慕容云羲剖开三千贵女脊背时,可想过她们的冤魂?"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九口青铜棺椁破土而出,刻满《女诫》的棺盖炸裂时,爬出的尸人额间皆刺"节妇"金印。她们手持永徽玉玺仿品,口中吟诵的《女德经》化作实质锁链缠向众人。
"龙儿看好了!"慕容云羲的虚影自玄晶棺中升起。她指尖轻点,尸人手中的经书突然自燃,火舌在穹顶交织成凤凰劫阵:"女子脊梁当如此用!"
凤御龙的金错刀插入地脉裂缝。刀身震颤引动九千具枯骨直立如林,她们碎裂的脊骨中浮出金线,在空中织就新版《山河赋》——每个字都是被历史抹去的女子名讳。
"今日始,朱雀门前立无字碑。"女帝斩断缠在刀柄的贞节锁链,"凡我凤朝女子,皆可在此碑刻下自己的史书!"
黎明,朱雀门。
西域使团匍匐在无字碑前。夜星悬揭去最后半张面具,金属心脏表面"凌霄"二字清晰可辨:"冷泉宫的三百童子,终于安息了。"他胸腔内取出的青铜板上,历代烈女名讳正被凤御元年的晨光寸寸抹去。
陆沉舟将翡翠算盘沉入护城河,商队旌旗换上女子绣娘织就的玄鸟纹。祭无疆的重瞳映着朝霞,四瓣瞳孔流转间,预见千万女子在碑上刻下姓氏。
江浸月跪呈金错刀,锁骨处凤凰纹渗出的血珠凝成"凤御"二字。他身后,地宫冲出的金线正将七百年的《女德碑》炸成齑粉。
凤御龙抚过无字碑上第一道刻痕,那是她亲手刻下的"慕容云羲"。朝阳穿透云层时,九霄传来清越凤鸣,永徽年号随夜露蒸腾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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