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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不过是一个婢女
上官府,堂屋内。
“给我跪下!”
老夫人坐在上首,拐杖一跺。
上官秋无比顺从,撩袍便跪,而腰杆却挺得板直。
老夫人问道:“听人说你要娶那白玉晴?”
她虽身在道观,但府内有不少手眼,这些消息逃不过她的耳朵。
上官秋如实道:“是。”
“为何?”
上官秋沉默半晌,抬头望向母亲,道:“母亲明知故问。”
老夫人闻言气不打一出来,执起茶盏,狠狠砸向他:“以女人谋取官职,上官家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上官秋被茶盏砸偏了脑袋,鲜血瞬间从额角流下。
他闭上眼睛,伏地长拜,额头抵地。
“你……你……”老夫人站起身子,手指着他,气得直哆嗦。
他是她肚里蹦出来的,他的脾性她如何不知?别看他现在顺从地跪伏在地,而拿定了主意,十匹马却也拉不回。
她怒喝道:“你莫要忘了你是如何被废的!更不要忘了你父亲是如何死的!”
上官秋声音颤抖,低声道:“孩儿永生难以忘记。”
“你……你……”老夫人泄气地坐回椅子上,顿时泪流满面,哽咽道:“儿呀,你若入世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就像你的父亲……母亲现在什么都不求,只盼你一生平安顺遂,你明白吗?”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你不是心仪阿菁那丫头吗?”
才提及这名字,她明显感知儿子身形一顿,有反应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继续道:“我瞧着那丫头挺伶俐,最重要的是对你忠心耿耿,挺不错的姑娘,今日我做主,就将她许配给你做妻子……”
“母亲!”上官秋倏地抬头,打断她:“田阿菁……她只不过一个婢女,她如何……”
如何什么,他却再也说不下去,早已泪水纵横,泣不成声。
老夫人见状,一时心如刀绞,起身走近儿子身边,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水,劝道:“儿啊,将‘功曹’一职推了罢,咱娘俩好好过日子,不求荣华富贵。”
上官秋道:“母亲,难道我们一族就得在这穷乡僻壤龟缩一辈子吗?”
“有何不可?”
“我们一退再退,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过我们上官家吗?”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总比以卵击石强啊。”
“不!”上官秋站起身来,袖袍一震,态度坚决:“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朝廷非他李家独大,还有三皇子可与之抗衡,白太守是三皇子的人,有他庇护,我上官家还有重振的希望。”
“可万一……”
“没有万一,凡事总比坐以待毙强!”
老夫人还要再劝,上官秋连忙将她打住:“母亲,夜深了,您好好休息,儿子先行告退,便不再打扰了。”行礼告退。
任她在身后呼喊,他径自推开门,扬长而去。
堂屋响起一阵瓷器摔碎声和老夫人绝望的哭喊声,倍感凄凉。
门外的仆人埋着脑袋匆匆走过,不敢多作停留,唯恐惹祸上身。
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田阿菁脸白如纸,左手指尖掐入树干,哪怕被木屑刺得鲜血横流,也毫无知觉。
她路过这里,正好听见屋内老夫人向公子提及,要将自己许配给他,她一时狂喜不能自已。
可尔后又听见公子那一番话,她瞬间仿佛被打入冰窖,周身寒冷彻骨。
“嘿嘿嘿,早就叫你莫要痴心妄想罢”,玄九坐在树上,继续说着风凉话。
见她不作反应,又道:“但是你努努力,说不准还能被公子收入房中,也说不定,嘿嘿嘿。”
田阿菁蓦地转过脑袋,瞪视着他,旋即扯起一抹笑容,凉凉道:“可不是,当初表小姐嫁入侯府,不知谁翻墙自荐枕席,被表小姐连人带枕头一齐扔出来了——哦,对了,表小姐她喜得麟子,你俩关系这般好,怎地不见你前去贺喜呀?”
“你!”玄九握拳在树干上狠狠一锤,怒极反笑,道:“待少夫人入了府,过不了多久,咱上官府又要添丁添口了,真好,你说未来的小公子是像咱公子多一点呢?还是更像白小姐多一点呢?”
“嘿”田阿菁一声冷笑。
一时间,刀光剑影,两人才刚打完一架,现在两人又干上了,双双皆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势。
次日清晨,是上官秋上任“功曹”的日子。
但凡是关于公子的事,在田阿菁那一定都是大事,这连府上老狗都知道。
玄九站在马车边,又问道:“你确定不随公子同去?”
田阿菁摇头:“我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更重要的事?就你?”玄九目露讥讽,嗤笑道:“莫不是心如死灰要跳沅江了罢?”
田阿菁皮笑肉不笑:“干你屁事。”
忽地眼角瞥到门口飘来熟悉的衣角,心间猛地一颤,忙提气,跃向远方,眨眼间在原地消失。
“胆小鬼”,玄九翻了个白眼。
上官秋走近,下意识朝他身后望了望,随即收回目光:“上路罢。”
撩起帘子,钻入马车。
马车“咕噜噜”远去,田阿菁这才从黑色巷子口现身,她呆呆望着逐渐化为黑点的人马。
她身为婢子,公子马上要与别人成婚了,这事其实并不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只是——她暂时不知如何面对公子。
那就先不面对罢。
她拍拍双手,潇洒转身,跃向河街。
白日河街丝毫未受昨日刺杀的影响,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只不过醉香楼却是被官兵围住了。
田阿菁此刻正坐在对面酒肆楼阁上,靠近栏杆的位置。
她左手随意搭在栏杆边,右手执酒壶,仰头猛灌一口,烈酒入喉,腹胃火辣似被灼烧,焦黄的小脸瞬间通红透底。
余光忽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对面醉香楼走出,她向栏杆探出上半身,朝下眯眼一瞧,这人不正是苏霁么?
只见他一身绯红官袍,风流倜傥,正与身边人交谈着什么,而左手臂还裹着厚厚纱布。
她遇见他不过两次,每次皆能见他被人痛下杀手。
一个人怎么可以招恨到这个地步?
田阿菁单手托着下巴,突然想起昨夜她将他当靶子后,他一脸吃了屎的模样,不禁莞尔。
自己不痛快的时候,多想想别人的不痛快,心里确实好受了那么一点。
她来不及收回目光,对方已然抬起了头,望将过来。
她想既被人发现,若东躲西藏,倒显得心虚,倒不如落落大方些。
随即扬起一抹友善的笑。
苏霁正与人交谈刺客事宜,忽感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不由得回望过去。
只见上官秋身边的丑婢坐在对面阁楼之上,笑得龇牙咧嘴,与昨夜在湖中笑得一般无二。
甚是阴险狡诈。
苏霁正欲收回视线,但见那婢女突然左手一挥,大声说些什么。
然而二人隔着宽街道,街道又嘈杂,他一个字都未听清,不过勉强能看懂她的口型。
当他看见“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几个口型后,便即转回了脑袋,他一点都不想再搭理这女人。
田阿菁谢还未道完,对方却已经转身离去。
她撇撇嘴,又坐回原位。
公子如今虽有“功曹”一职,不过他筋脉是为她所断,她自然还是要为公子打算,苏霁的玲珑骨她必须拿到手。
好在苏霁与她都在武陵郡,这动手可方便多了。
忽然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显是人刻意压低声音。
她一时警铃大作,反手一掌便朝后打去。
“哎哎哎,别打别打,是我是我!”黄冉香跳脚一避,连声告饶,双手作投降状。
见是老熟人,田阿菁连忙收回掌势,惊讶道:“你怎么来了?师父她舍得放你下山?”
多年前,田阿菁无意间救了五毒教教主,对方见她颇合眼缘,且极具练蛊的天赋,遂收她为徒,她蛊毒之术尽得教主亲传。
而黄冉香是师父她老人家唯一的女儿,很少让她下山,日日放在身边紧盯着。
倒不是为她安全着想,而是为附近良家子考虑。
田阿菁凝目一瞧,果真见她脖颈布满了可疑的红色印记,一路往下,深入衣领。
“你……”
黄冉香往前一瞧,蓦地脸色大变,急道:“诶,快替我挡挡。”说罢飞快钻入桌底。
田阿菁转头,见几个年轻的公子走上楼,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未果便又下楼去了。
她不用想,就知这定是死丫头欠下的风流债。
待那几个年轻公子彻底离开后,黄冉香这才从桌底钻出来。
她清咳一声,忽见桌面东倒西歪的十几个空酒壶,叹道:“姐妹,在这独饮可是心情不好?我都听说了,你家公子定了亲。”
田阿菁沉默不语。
黄冉香拍拍她的肩膀,又道:“不过,阿菁你这样喝闷酒是最下乘最下乘的解决法子,呸,连解决法子都不是,作为朋友,我有一招,你可否要听上一听?”
她早知田阿菁这人尿性,眼里心里皆是她家公子。
此话一出,对方脑袋果真凑近。
黄冉香凑近她耳朵,轻语一句。
田阿菁听完双眼大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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