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精不可理喻

　　陆渝低头看着地上那滩血迹，声音发紧：“小小，你方才说温衔霜会躲在哪里睡觉？”

　　小小支着脑袋想了想，说：“地点不固定，不过她大概率会藏在山那边的一处山洞里。”

　　“在哪儿？快带我去。”

　　小小觉得他不对劲，连忙问：“怎么了？”

　　陆渝只说：“先带我去！”

　　留苍山不是指的一座山，而是一群山。温衔霜经常藏在群山深处，小小妖力不足，无法御行。陆渝将他甩到肩上，乘风而去。

　　温衔霜很会选地方，这里四处都是密林，又有地势作天然庇护，不熟悉路的妖根本找不到这里。

　　陆渝根据小小指的路，停在山洞前方。

　　又粗又长又密的藤蔓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什么也透不出来。藤条间生长的尖刺闪着光，貌似在拒绝任何妖的靠近。

　　坐在陆渝肩上的小小看见眼前的景象，皱着根本不存在的眉头：“怎么会这样……”

　　陆渝抬手就想将这些绿藤削个干净，小小猜到了他的想法，连忙揪住他的衣领：“使不得呀使不得！”

　　陆渝的手不甘不愿地收回来，偏头问：“为何？”

　　“那些藤蔓都是她设下的阵法，你靠蛮力会伤到她本体的！”小小的心没来由地慌起来。

　　之前小小来找她的时候，只有一两根绿藤象征性地挂在山洞前，如今这里布满了粗大的藤蔓。小小心里很清楚，这是属于她独有的警戒行为。

　　陆渝问：“还有别的出口吗？”

　　小小摇摇头：“没有。这道阵法跟她的性格一样，你越顺从她，她就像水一样，任你如何磋磨都没有脾气，但你越是欺压她，她反而比你更狠。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进去，但不要使用任何妖力。”

　　陆渝走到洞口。闪着寒光的尖刺错落地分布着，他伸出手，轻轻拨开挡在门口的绿藤。
　　他本来是想利用藤蔓之间的间隙，避开上面的尖刺，然而藤蔓相互交缠，紧密相间，根本无处下手。

　　皮肤被尖刺划破，有些刺深深嵌进肉里，陆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血肉的刺破声有所停顿。

　　鲜血滴答着，落到藤蔓、叶子还有尖刺上，不规律地往下流动，不多时，地面已聚集起一小滩血迹。

　　小小惊呆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鲤鱼的痛觉神经这么弱吗？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碰这个的时候，痛得他龇牙咧嘴，原地打滚。

　　陆渝继续往两边分开，力道放得很轻，手边的藤蔓像是在迎合他，往旁边缩过去，已经开了一道跟小小差不多大的口子。
　　陆渝偏头：“你跳进去。”

　　小小立马摇头，“不行，我的脚都放不进去，会被扎成窟窿的！”

　　陆渝收回右手，从左肩上将他提溜起来，不顾小小的挣扎，随手扔进去了。

　　小小划着优美的弧度落地之前，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你先去找温衔霜，我随后便来。”

　　小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抖灰尘，转身往里面跑去。

　　藤蔓变得很温顺，不一会儿，陆渝便能轻松跨进去。

　　他环顾四周。地上除了一滩血迹，再没别的东西了。他凝神一看，这显然是刚吐不久的，于是表情凝重地运用妖力往前面地道口飞去。

　　不一会儿就追上了正吭哧吭哧撒腿往前跑的小小。

　　“你可算来了，我的腿都要跑断了！”小小趴在陆渝肩上，抹了一把汗，喘着气说。

　　陆渝没有心思去打趣他。

　　过了一会儿，小小惊讶开口：“咦？”

　　陆渝看着前方，问：“怎么了？”

　　“这个地道全是夜明珠！”

　　“有什么问题？”

　　小小感觉自己要滑下去了，便往后面挪了一点，稳住身子，然后问：“你知道留苍山上哪里最亮吗？”

　　陆渝：“离湖？”

　　他经常在楼上吹风，凭栏眺望，远处的离湖总是闪着亮光。有次他深更半夜睡不着，出来透气，却发现对面一直亮着。

　　不确定是不是某妖总在失眠。

　　“你怎么知道？”小小有点诧异过头，整只蘑菇往后仰，陆渝注意到了，好心给他扶正。

　　“离湖永远没有黑夜。”小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墙壁两侧的夜明珠，声音有点闷，“不是她特立独行，而是怕黑吧。”

　　陆渝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原来她这么怕黑吗？他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知道她爱吃，口味挑剔，不肯服软，偶尔古灵精怪，跟个小妖似的，幼稚又可爱。
　　但他不知道她害怕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还是不够了解她。

　　肩上的小小惊呼一声：“陆公子，你看前面！”

　　陆渝看过去。温衔霜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应该是知道他们来了，想躲起来。

　　他赶紧过去，将她扶起来。她嘴角的血污染了胸前的红纱，格外刺眼。

　　她看起来伤得很重。

　　陆渝用妖力去疗愈她的伤势。

　　忽然一道强劲的攻击向他砸来，速度极快。为了不让她受到二次伤害，生生受了这一击。

　　一口鲜血吐出去。陆渝垂眸看着温衔霜被玷污的裙角，心下懊恼。

　　小小吓坏了：“陆公子，你没事吧？”

　　“无碍。你保护她，我去对付这只妖。”

　　“今日，没人能带走她！”

　　此妖声音冷冽，语气霸道。

　　陆渝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眼看着缓缓现身的女子。

　　“你试试。”

　　女子冷笑一声，随即发动攻击。

　　陆渝不经意绕开，避免妖力碰撞误伤到她和小小。女子察觉到他的意图，便想调转方向功向小小那边。

　　陆渝攻势变得密集，叫她分不出心。

　　两只大妖交手，破坏性十足，墙上的夜明珠被击碎，砸出不少窟窿。

　　小小的身体发着抖，颤颤巍巍伸着手摇温衔霜的手臂，试图唤醒她。他妖力甚微，如何能保护一只大妖？

　　简直太可怕了，比挂在树上放风筝还要可怕！

　　“温衔霜，你快醒醒啊·不然你就只能看见一只血蘑菇了……”

　　又一颗夜明珠被击碎，四分五裂的石头混着碎珠砸向过来。

　　小小抖着身子，两手张开，站到温衔霜的前方，猛地闭上眼睛。尽管他知道自己的体积根本挡不住什么攻击，可能石头还没砸到他身上就被妖力余波掀飞了。

　　紧闭的眼睛颤动着。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很没用，保护不了任何妖，包括他自己。

　　预想的掀飞并没有到来，小小先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随后两眼瞪大，“你终于醒了！”

　　温衔霜缓缓放下手，脸色苍白得可怕，鲜血覆盖了原有的干涸的血迹。她虚张着眼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别打了。”

　　小小自动重复，对着颤斗的两只妖大喊：“听到没有，她叫你们别打了！”

　　陆渝和女子闻言偏过头，看见温衔霜后都不再出手，连忙上前。只是陆渝来得迅速，而那个女子似乎有所顾忌，远远站着没有动作。

　　温衔霜在陆渝的帮助下坐起身，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靠在他怀里。她看着远远站着的女子，问：“你来干什么？”

　　小小和陆渝的心里俱是一惊。不过小小先问出了口：“你们认识？”

　　“她是我姐姐。”虽然虚弱，但也能听出她话里的疏离。

　　温衔霜人事不省时，温知雨的气势还很足，此时却像个犯错的小妖一样，踟蹰不前。

　　温衔霜压着语气，再问一遍：“你来干什么？”

　　温知雨心里一紧，眼神黯淡些许。然而下一秒又坚定起来，三步做两步上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救你！”

　　“别再白费力气了可以吗？我求你了。”温衔霜咳嗽一声，蹙着眉仰头看她。

　　小小抓住了话里的重要信息，“温衔霜，你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

　　陆渝也去看她，显然也想问。

　　温衔霜不欲多说，没什么力气地伸手扯了扯陆渝的袖子，语气近乎哀求：“别让她带走我……”

　　温衔霜支撑不住，再次晕过去了。

　　温知雨很焦急，马上冲上来要带走她，却被陆渝拦住。

　　“放开我妹妹！”

　　“她说了，不想跟你走。”陆渝分寸不让。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我是在救她！我是她亲姐姐还能害她吗？”温知雨急得有些歇斯底里。

　　陆渝当然知道温衔霜现在状况不好，但此女他不知底细，又如何能放松警惕？

　　“告诉我们，应该怎样救她？”

　　温知雨显然没耐心跟他们多做解释，语气不容置喙：“只有我才能救她，跟我走！”

　　小小和陆渝对视一眼。

　　陆渝抱起温衔霜，小小趴在他的肩上，与前面的女子拉开距离。

　　就算是陷阱，他也好随时做出准备。

　　他给温衔霜输送妖力的时候，便发现没有用。她的身体无法吸收妖力，他就算把妖丹献祭给她都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看她体内的妖力慢慢消散，再加上刚才出手挡了一击，对本就重伤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不知道如何救她，只能冒险一试，还有生机可以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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