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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娘
第七章
“是小姐回来了!”迎春高兴得跳了起来。
李默亦欣喜又意外:“公子,是少夫人!”
“还当真是她呢!竟然跑在了最前面……”程雪儿翘起嘴角,表情很是不悦,斜睨了董其深一眼,又小声同上官玉嘀咕道,“没想到他双腿残废还能娶个这么貌美又英勇的女子……”
上官玉愤然叹息:“想当年全城的高门贵女,哪个不想嫁给他董其深,可他偏生谁都看不上!”
“瞧!如今倒好,风水轮流转,也只有颜宁那般粗野愚昧的女子,还拿他当个宝!”
“姐姐这是心里嫉妒了?方才是谁说颜宁貌美又英勇的?”
程雪儿脸蓦地一红,满脸不屑噘嘴冷哼道:“才没有!妹妹莫要乱说!”
二人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董其深的耳朵里,他只淡然轻笑,眸光并未从远处马背上那个衣袂飘飞的女子身上挪开。
马儿渐渐停了下来,李默立时上前拉住缰绳,迎春装模作样紧张地扶着颜宁下马。
董其深滑动轮椅上前,柔声问道:“夫人累不累?”
颜宁摇了摇头,蹲在董其深身侧,脸上白里透红,越发明艳动人,莞尔笑言:“夫君觉得如何?”
“夫人得了第一!”
他轻声浅笑,从胸前衣襟内掏出帕巾,细细替颜宁擦拭完额前细密的汗珠,才又道:“夫人智勇双全,很厉害!”
颜宁脸上不由浮起了一丝小傲娇。
这时,身后才响起高低起伏的马蹄声。
“你们几个也太慢了吧?还不如一女子……”
“上官姑娘你行你来!动嘴皮子的事谁不会?”董文庆灰头土脸,顾不得绅士,愤然怒怼上官玉,后者亦是气得憋红了脸。
钱广权面上却是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反正跟谁比他都是最后一个。只是这次输给了一名女子,脸上多少有些无光。
倒是万思弦异常激动,两只眼睛迸发出一道炽热之光,牢牢地粘在了颜宁身上,惊叹道:“没想到嫂夫人骑术竟如此之精妙!万某真是不得不佩服!”
“倒是文庆兄,适才还嘲笑我是万年老二呢!这回旋镖倒是应验得极快呢!”万思弦玉扇一端敲着董文庆的肩,倾近他挑眉嗤笑道。
董文庆阴黑着脸,阴阳怪气地瞧着董其深,冷笑道:“弟妹不仅秀雅绝俗,亦这般活泼轻灵,二弟这是娶到宝了,可真教人嫉妒啊”
“多谢大哥夸奖!”
在万幽山庄呆了两天,其他人对董其深尖刻嫉恨的态度,颜宁可以理解。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董文庆和董其深这两兄弟之间的气氛,也有些过于怪异,完全没有手足之间该有的亲近与亲情,反倒比外人还要陌生。
为了早些离开万幽山庄,颜宁假意装病着了凉。本来三天的宴会,他们马赛过后不久便启程了。
虽然不喜欢那里的人,但万幽山庄这块宝地,颜宁却是真的喜欢。
她像只关不住的鸟儿,从轩扉探出头,遥望已被抛在身后的壮丽山景,脸上不觉染上了一丝怅然之情。
回到董府后,不知何时再有机会,看到那青翠入云的古树,还有香花药草,听听虫鸣鸟叫……
“公子,需要我提醒少夫人吗?”
见自家公子探出头来注视着前方马车,李默贴心的思主子所思,生怕少夫人吹了风着凉加重。
赛完马后颜宁一直轻咳,谎称着了凉。可别人不知道,董其深心里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左右他自己也不想多呆,索性便配合着颜宁演了这出戏,提前归了家。
他不觉弯了弯嘴角:“不用!”
李默有些不解。
“那……属下还需要派人继续盯着少夫人的动向吗?”
董其深皱眉:“何出此言?”
“此次那些人如此让公子难堪,可少夫人每次都站出来维护公子。若不是有少夫人在,他们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此话确实不假,可越是如此,颜宁暴漏的问题越多。
一般女子未出阁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是常态。
而她却对琴一无所知,反而习得了一身如此精湛的马术。
董其深想,若换作他自己参赛,都未必能赢得过她!
回想她那些与在董府迥然不同的笑容,在马背上的那种洒脱恣意和灵动自在,都绝非刻意伪装出来的。
还有她手上的那些伤疤和老茧,究竟从何而来?
董其深眸光深邃如渊,眯眸凝神于那一袭白衣之上,并动分毫。
李默没注意到自家公子透彻如瞳的眼神,越说越起劲儿:“公子可曾想到,少夫人竟然会骑马,这次真是狠狠地打了那群人的脸,叫他们狗眼看人低!”
“少夫人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
“对!我也这么觉……觉……得……”
瞥见董其深脸上那抹戏谑的笑,李默知道自己话多,又一次眼观鼻,鼻观心,垂首闭口不言。
“别掉以轻心,做好你该做的事!”
“另外,”董其深又道,“近日多加留意董文庆的举动!”
……
看着满院熟悉的花草,颜宁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心安和自在。万幽山庄虽好,却始终比不过自己家里。
家里?
颜宁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道,连手中的茶水都洒了些。
她已经将这里当做家了吗?
“宁儿这是思念渊儿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颜宁回过神来,瞧见是叔父家的婶娘,她忙放下茶怀,迎了上去:“婶娘好!”
何秀英笑得和蔼可亲,忙上前扶着颜宁,嗔怪道:“婶娘面前哪那么多礼数!”
她将颜宁扶至桌边坐下,又关切道:“听说宁儿在万幽山庄着了风寒,此时身子可好些了?”
颜宁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昨日才从万幽山庄回来,小小的咳嗽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但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疑惑,只以绢掩唇,适时轻咳了几声。
“多谢婶娘关心,宁儿好多了!”
“那就好!”
何秀英又拉起颜宁的手,似母亲般温柔道:“渊儿不在府上,你独自在家,有什么事记得让下人告诉婶娘一声。”
“宁儿知道了!”颜宁轻笑着点了点头。
“婶娘今日带了些桂花糕,宁儿尝尝!”
“将桂花糕拿过来!”何秀英吩咐身后的婢女,又回头颇为期待地对颜宁说道,“婶娘第一次学做糕点,快帮婶娘尝尝!”
食盒是紫檀而制,别致又精美。婢女将食盒打开,里面的桂花糕色泽盈润,香气扑鼻,模样精巧,品相堪称上品。
“婶娘这桂花糕做得极漂亮!”颜宁由衷赞叹道,不由小心拿起一块,尝了一口,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这桂花糕细腻清甜,自有一股桂花的馨香之气,想来宫廷甜点亦不过如此!”
何秀英闻言笑得羞赧:“这孩子嘴真甜!宁儿喜欢吃,婶娘天天给你做!”
“谢谢婶娘!”
似想到了什么,何秀英面色有些怅然,叹息道:“渊儿母亲走得早,我也早已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他时常在香坊,你一个人在家若是觉得无聊了,就来找婶娘。你叔父他时常在外,婶娘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好!”
看着何秀英温柔和蔼的笑容,颜宁心中一阵熨帖。
虽然董其深的娘早得走,但有这么疼他的婶娘,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何秀英走后,颜宁端着那桂花糕又吃了许多。
她正吃得开心时,忽听得一阵窸窣脚步声。一抬眸,门外似闪过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这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还有窃贼?
她踮着脚尖轻声走到门口,门外的黑影正往里看……
“谁?”
颜宁后退几步,站定后才发现,门口躲着一个八九岁年纪的男童。
男童似乎也被颜宁吓了一跳,腼腆地挠着头。他模样看起来很是乖巧,不时偷偷抬头偷看颜宁。
只见他头上的发髻束着两个角,穿着一身红色云锦长袍,绣有祥云吉祥纹样,腰间束带,悬挂着一枚白玉佩。
这身装扮,一看就是哪家贪玩偷跑出来的小少爷。
“你可是迷路找不着家了?”颜宁蹲下问道。
男童摇了摇头,歪头打量着颜宁,笑意赧然问道:“你可是我二哥新娶的嫂嫂?”
二哥?嫂嫂?
颜宁曾听董其深提过,他叔父家有一个十岁的小堂弟。
瞧这孩子的眉眼,确实有几分像董其深。她嫁进董府以来,还从未见过董其深口中的这个小堂弟。
她心下已然明了,却故意一脸狡黠地笑道:“你怎知我是你嫂嫂?”
“听说我二哥新娶的嫂嫂美若天仙!”男童歪着头,笑得一脸天真烂漫,“你也是一样!”
“真乖!”颜宁嘴角上扬,笑得天真无邪,“这个理由还不错!”
“进来吧!”
颜宁朝男童伸着手,小男童牵起了颜宁的手,笑得更加开心了。
“我猜得不错,你叫董文宇吧!”
“嫂嫂认识我?”董文宇一脸惊喜地问道。
“听你二哥提起过你,”颜宁有些不解,又问道,“你娘方才还在这儿呢!你为何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在门外?”
董文宇蓦地嘟起了嘴,表情很是不开心:“我娘不许我来二哥府上,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你娘会担心的!她只是怕你走丢了而已!”
“才不是!”董文宇瘪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娘就是不喜欢二哥……”
颜宁蓦地顿住脚步,脑子里一时有些混乱。她无法把“不喜欢”三个字,同方才那个笑意温柔的婶娘联系在一起。
小孩子的话,哪里能全信。
“只是……”可颜宁还是忍不住,蹲下问道董文宇,“你怎知你娘不喜欢你二哥?”
“我娘每次都不许我来二哥府上,让我以后少跟二哥来往……”
“或、或许……她只是怕你荒废学业?”颜宁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这句话。
“我爹娘总是让我多读书……”
“还说我二哥双腿残疾,现在已是无用之人,以后这整个董家都是大哥和我的,不读书到时被夺了董家产业,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我不要什么产业,我只要我二哥……”
董文宇稚嫩的脸上,涕泗横流,哭得伤心不已,一阵一阵抽噎。
颜宁像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样,心里五味杂陈。方才才和何秀英建立起来的亲昵,此时被董文宇撕得粉碎。
难道就因为董其深双腿残废,才遭叔父一家嫌弃的?
可大人之间的算计,为何要扯上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呢?
颜宁不知如何安慰董文宇,只默默帮他擦着脸上的泪水。
“小宇!”
只听得董其深温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董文宇立时破涕为笑,转身朝董其深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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