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作者:糖拌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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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善夜


      贞观七年九月廿七,庆善宫的桂花香染透了半边长安城。张启跪坐在最末席的青蒲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炭雕菊花。这朵“祥瑞”本是他带着七娘烧了三天三夜的成果,此刻却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苍白——前日封窑时突降暴雨,炭胚受潮开裂,最后是七娘冒险用浸了药汁的麻绳捆紧裂缝,才勉强塑成这朵残菊。

      "张匠师这炭菊倒是别致。"长孙冲摇着泥金折扇踱步过来,扇面上绘着《韩熙载夜宴图》,金线绣的蝴蝶正停在一盏炭炉上,"听闻西市炭行今日拒收青冈木,匠师可知缘故?"

      张启后背渗出冷汗。辰时他去炭行送新方子,掌柜竟当着他的面把青冈木倒进臭水沟,说是"长孙公子吩咐,炭窑只收终南山的松木"。此刻那掌柜就站在长孙冲身后,腰间玉佩与扇坠上的玉蝉如出一辙。

      殿角忽起箜篌声,七娘一袭月白襦裙坐在紫檀箜篌后,裹胸布在锁骨处勒出淡红痕迹。这琴是程处默昨日送来的,说是"庆善夜宴需雅乐助兴",可当她的指尖划过第七根弦时,琴箱里突然传出细微的机括声——这竟是一把改装过的机关琴!

      "好一曲《清平乐》!"李世民抚掌大笑,手中的夜光杯忽然倾斜,葡萄酒泼在炭菊上。青烟腾起的刹那,七娘猛按琴柱螭纹,"铮"地一声,第三根琴弦应声而断,银针擦着御案飞过,正钉在宦官捧着的琉璃盏上。

      "奴婢该死!"宦官扑通跪地,琉璃碎片中滚出颗药丸,遇酒化作靛蓝泡沫。秦怀道霍然起身,麒麟铠的甲片撞得叮当响:"陛下,此乃西域奇毒'蓝蝎泪'!"

      满殿哗然中,张启突然抓起炭菊砸向银针。炭粉与毒沫相触,竟泛起雪白泡沫:"陛下请看!青冈炭遇毒则显白,松木炭却会泛绿——下毒之人定是用了西市炭行的松木炭灰做引!"

      七娘适时捧出绢帕:"三日前民女见炭行伙计丢弃青冈木,特意包了些灰烬。"帕上松针纹路清晰可辨,与琉璃盏中的毒灰一模一样。

      长孙冲的折扇"啪"地合拢:"张匠师倒是心细,只是..."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炭窑录》:"过去三月,西市炭行购入青冈木三百车,可兵部账上只记了二百车——余下百车炭去了何处?"

      程处默突然击掌三声,四名亲卫抬着焦黑的梁木进殿:"臣奉旨修缮九成宫,发现正殿梁木竟以朽木为芯,外糊炭灰充作金丝楠!"他劈开木料,簌簌落下的正是青冈炭粉。

      阎立德扑通跪地:"臣...臣为补营造款空缺,不得已用余炭..."

      "好个不得已!"李世民摔碎酒盏,瓷片溅到张启手背:"朕的江山,倒要靠着炭灰来糊了!"

      七娘忽然轻"咦"一声,从炭灰中拈起半片金箔——边缘赫然烙着长孙家徽。程处默的马靴踏住金箔:"巧了,上月兵部失窃的贡金,用的正是这种压花箱!"

      长孙冲不慌不忙展开折扇:"程将军怕是记岔了,这种缠枝纹是去年江南贡的式样。"扇骨忽然弹出一枚玉蝉:"就像这玉蝉,本是东宫赐给将作监的节礼,怎会落到炭灰里?"

      张启如坠冰窟。他认得这玉蝉——三日前阎立德来炭窑巡查时,腰间正佩着此物!

      "陛下明鉴。"七娘忽然解开襦裙外衫,露出内衬的百衲衣:"民女混迹西市时,常见炭车寅时出延兴门,卯时却从通化门返回。若差人查验车轮..."

      李世民抬手止住她的话头,目光扫过炭菊裂缝里渗出的血丝:"程卿,明日带张匠师去查查车轮印。"

      宴散时月已中天,七娘在曲廊拦住长孙冲:"公子扇上的蝴蝶少了一须。"她指尖拂过扇面,金线应声而断:"就像炭行的账,明明少了一百车炭,可灰烬份量却对不上——那百车炭,怕是化在九成宫的梁柱里了吧?"

      长孙冲轻笑出声,扇柄突然弹出一截刀刃划破她袖口:"姑娘可知,炭灰里掺了人血会更黏?"飘落的布片下,七娘腕间旧疤如蜈蚣蜿蜒——正是炭窑烧伤的痕迹。

      程处默的马鞭卷走残刃:"长孙公子这玉蝉倒是眼熟,跟三年前东宫失窃的..."

      "驾!"宫门外忽然传来马嘶,秦怀道亲兵疾驰而入:"禀陛下!九成宫偏殿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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