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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纤玉蜷在床角,胃里的绞痛刚缓下去些,困意还没缠上来,就听见卧室门被“咔嗒”一声推开。
他猛地睁眼,看见仙意站在床头,身影浸在走廊漏进来的冷光里,没开灯,只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响——下一秒,床垫就陷下去一块,带着雪松味的体温骤然贴了上来。
纤玉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停了。他和仙意早就分房睡,除非是带着怒意的纠缠,这人从不会主动碰他的床。此刻后背抵着对方温热的胸膛,腰线被虚虚圈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禁锢,烫得他指尖发麻。
“别动。”仙意的声音哑得厉害,贴在他耳后,呼吸里还剩点烟味,混着酒后的微醺,“就这么睡。”
纤玉没敢动,连手指都蜷得更紧了些。床不算宽,两人挤在一起,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沉稳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睡衣,震得自己心口发慌。胃里的余疼还在,可后背那片暖意太实在,让他想起小时候冻得发抖时,裹着的那床晒过太阳的被子——明明知道不属于自己,却忍不住想多贪片刻。
他能感觉到仙意的指尖在无意识摩挲他的腰侧,力道轻得像在碰什么易碎品,和白天捏他手腕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就这么僵着不知过了多久,纤玉以为仙意睡熟了,刚想悄悄往床边挪一点,腰上的力道却突然收紧,把他拽得更贴进怀里。仙意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在他颈窝里:“纤玉,别想跑。”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
纤玉的眼泪终于没忍住,砸在枕头上,没敢发出声音。他乖乖放松身子,任由仙意抱着,后背的暖意渗进皮肤,却暖不透心里那片凉。原来他想要的不过是这样——不用喂面,不用讨好,不用怕他生气,就安安静静待在一个被窝里,像对真正的爱人。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仙意一时的心血来潮,就像今晚那碗面,像那个带着惩罚的吻,天亮了,就都没了。
但哪怕是假的,他也想多抱一会儿。纤玉悄悄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往仙意怀里缩了缩,鼻尖抵着对方的锁骨,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
“仙意,”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别醒。”
别醒,至少让我在梦里,多当一会儿你的爱人。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胡桃木桌面上切出明暗交错的痕。仙意指尖夹着银质咖啡勺,金属勺底轻轻碰着骨瓷杯壁,发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嗒嗒”声——对面坐着的林氏千金正笑意盈盈地说着“下周订婚宴的花艺方案”,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目光越过女人精致的妆容,落在窗外街道上掠过的那只橘色流浪猫身上,脑海里莫名就撞进凌晨纤玉缩在他怀里的模样。
纤玉后背很凉,像块浸在冰水里的暖玉,明明自己都在发抖,却在他下意识圈紧腰时,乖顺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鼻尖轻轻抵着他的锁骨,呼吸软得像初春的羽毛。仙意喉结不自觉滚了滚,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凝结的水珠——他昨晚其实没醉,书房的床也好好的,不过是洗完澡路过纤玉卧室,听见里面传来闷哼,推开门就看见纤玉蜷在床角捂肚子,眼泪砸在枕头上晕开湿痕。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纤玉向来这样,疼了也只会憋着哭,连句重话都不敢说,跟只没人管的小兽似的,粘人又省心。
“仙总?您在听吗?”林小姐的声音带着试探,将印着玫瑰纹样的方案册推到他面前,“您觉得订婚场地用白色雪山玫瑰,还是香槟色桔梗?我个人更倾向香槟色,衬得场地更雅致些。”
“随便。”仙意猛地回神,语气淡得没半分起伏,甚至没低头看方案册一眼,视线不自觉飘到桌角的手机上——锁屏是去年冬天拍的,纤玉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围裙,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前,手里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阳春面,侧脸被蒸汽熏得泛着浅红,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看起来傻气又安分。当时觉得这小子凑过来镜头前晃悠的样子碍眼,没删纯粹是懒得动手,没想到现在倒成了走神时的念想。
他想起凌晨纤玉梦呓似的那句“别醒”,声音软得发腻;想起自己察觉到纤玉悄悄往床边挪时,下意识拽紧他腰、脱口而出“纤玉,别想跑”时,那小子瞬间僵住不敢动的模样;甚至想起前一晚纤玉喂面时指尖发颤,洗完碗扶着墙喘气的样子——这些画面冒出来,倒不是心疼,只是觉得纤玉这副温顺的样子挺顺眼,比那些带着目的凑上来的人安分多了,不用费心思应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省心得很。
至于纤玉当时胃有多疼、眼泪为什么掉,他没琢磨过,也没必要琢磨。纤玉本就是这样,只要他给点回应,哪怕是冷脸,那小子也会巴巴凑上来讨好,跟块甩不掉的糖,粘是粘了点,但甜得理所当然,不用他花半分心思维护。
“对了仙总,”林小姐像是没察觉他的走神,又递过一份装订精致的文件,封面上“婚前协议”四个黑体字格外扎眼,“这是律师拟好的婚前协议,您过目一下,涉及财产划分和婚后权责,要是没问题,我们下周就能敲定签字。”
“他不用签。”仙意几乎是立刻打断她,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顺口把“你”说成了“他”,指尖压在协议封面上,力道大得让纸张起了皱,又补了句,“这婚能不能订,还不一定。”
林小姐愣了愣,没敢多问,只顺着话头应了声“好,我先收着”。仙意自己也顿了下——不是怕纤玉难过,是突然觉得,要是真订了婚,纤玉大概还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煮好饭等着他,端粥喂面、揉肩捶背,就算知道他要结婚,也只会红着眼眶说“仙总开心就好”。毕竟纤玉是他的人,从一开始就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哪有资格管他的事?
他只是不习惯——不习惯早上起来没看见纤玉端着温粥站在餐厅,不习惯回家时没有纤玉凑过来接外套、递拖鞋,不习惯没人在他冷脸时,小心翼翼勾着他的手、软声哄他“别气了”。纤玉就该是这样的,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做他的出气筒、暖床的人,他想抱就抱,想骂就骂,不用考虑纤玉开不开心,反正那小子永远不会走,永远会留在原地等着他。
仙意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没再看桌上的订婚流程表和婚前协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今天先到这,我还有事。”
走出咖啡馆,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仙意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了纤玉的对话框——输入框里打了又删,从“中午回来吃饭”到“把面煮好”,最后只精简成三个字:“回家吃。”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吃纤玉煮的面了,那小子煮面火候刚好,少油少盐,放的葱花也合他口味,比外面餐厅做的合心意多了。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凌晨纤玉转过身,小心翼翼往他怀里缩的模样,纤玉的头发软乎乎地蹭着他的下巴,像只温顺的小兽。仙意喉结又滚了滚,脚步不自觉加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没工夫想纤玉是不是又在胃疼、是不是正偷偷揉着肚子,他只知道,回家就能看见纤玉围着围裙忙前忙后,看见他听见指令就眼睛发亮的样子,这种不用费心思的顺从,比什么都让他安心。
这场联姻,他不想算了,不是为了纤玉,是他突然觉得,有纤玉这么个省心的人在身边,比跟林家冷冰冰的联姻有意思多了。毕竟纤玉是他的人,是那个不用他哄、不用他迁就,只要他一句话,就会乖乖留在他身边的人,永远不会闹脾气,永远不会离开。
这辈子能让他仙意凌晨三点,放弃自己宽敞舒适的大床,挤在小床上抱着的人,只有纤玉——不是因为在意,是因为只有纤玉,能把他伺候得这么舒服,能让他不用费半点心思,就享着这份理所当然的顺从。
仙意的车停在花店门口时,自己都觉得荒唐。明明只是顺路,却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鼻尖瞬间被浓郁的花香裹住——比林小姐提过的香槟桔梗浓,比办公室常年摆着的雪山玫瑰艳,反倒让他想起纤玉身上淡淡的柠檬味,干净得像没被染过。
“先生想要什么花?”店员笑着迎上来,手里捧着束刚包好的红玫瑰,“今天红玫瑰打折,送爱人最合适。”
爱人?仙意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柜台,目光扫过一排包装精致的花束,最后落在角落里那束白玫瑰上——花瓣边缘泛着点浅粉,不像红玫瑰那么扎眼,倒和纤玉平时的样子有点像,温顺又不抢风头。
“就这个。”他指了指那束白玫瑰,语气淡得像在说“随便买点”,没接店员“送爱人很合适”的话——他才不是送爱人,只是刚才路过时,突然想起纤玉看见他回家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要是看见花,大概会更乖顺些,说不定今晚煮的面能再好吃点。
店员动作麻利地包好花,递过来时还附赠了张贺卡:“需要写点什么吗?”
仙意接过花,指尖碰着微凉的包装纸,想了想,却摇了摇头——写什么?“天天开心”?太刻意;“别惹我生气”?没必要。反正纤玉也不会在意花好不好看,只要是他给的,哪怕是根草,那小子也会当宝贝似的收着。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把花放在副驾驶座,白玫瑰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混着车里的雪松香,竟奇异地和谐。仙意瞥了眼那束花,突然想起昨晚纤玉缩在他怀里的样子——后背凉得像块玉,却在他圈紧腰时,乖乖往他怀里蹭,眼泪砸在枕头上,没敢发出半点声音。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又在厨房忙?胃还疼不疼?仙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来——想这些干嘛,纤玉本来就该好好待在家里,等他回家
仙意推开门时,玄关的灯温温地亮着,纤玉系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围裙,正站在厨房门口擦手——听见动静,他转过身,目光先落在仙意脸上,再轻轻扫过他手里的白玫瑰,眼底晃过一丝极浅的讶异,却没停留在花上太久,只乖乖站定,指尖自然地垂在身侧,没绞围裙,也没露半分慌促。
“仙总,回来了。”他的声音还是软的,像浸了温水的棉线,平和得像在说“今天的粥温着”,没有雀跃的尾音,也没有发亮的眼睛,只在仙意走近时,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稳稳妥妥地落在他身上。
仙意径直走过去,把花往他怀里一塞,动作不算轻,花束碰着纤玉胳膊时,他只是微微侧身接稳,指尖轻轻搭在包装纸上,没刻意碰花瓣,也没攥紧,就这么稳稳抱着,像抱着一碗刚煮好的面,珍重却不张扬。
“谢谢仙总。”他轻声说,语气淡得像窗外的风,没有发颤,也没有红鼻尖,连嘴角的笑意都浅得几乎看不见——不是不喜欢,是把情绪收得太妥帖,连收到花这种事,都只敢用最平的语气道谢,怕稍显激动,就成了“大惊小怪”,惹仙意烦。
仙意原本卡在喉咙里的“顺手买的”,倒显得多余了。他原以为纤玉会像以前接他递的东西那样,低声说句“麻烦仙总了”,却没料到是这么一句干净的“谢谢”,平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反倒让他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下裤缝。
“放那吧,别耽误煮面。”仙意别开眼,语气依旧冷淡,目光掠过纤玉抱着花的手——指节细细的,因为刚擦过手,指尖泛着点浅粉,衬得白玫瑰的花瓣更显素净。
“嗯。”纤玉应了声,转身往客厅走,脚步不快不慢,没有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也没有小心翼翼得怕摔了花。他找了个靠窗的旧花瓶,动作轻柔地拆开包装,把花插进去,没有反复调整花瓣,也没有凑得太近细看,只简单理了理花枝,确保每朵花都能晒到点光,就转身回了厨房,连余光都没再往花束上飘。
好像那不是仙意第一次送他的花,只是一件该好好收着的物件——像收他换下的衬衫,像收他随口说的“明天想吃清淡的”,认真,却不逾矩。
仙意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纤玉站在灶台前,开火、接水,动作熟练得像刻在骨子里,侧脸被厨房的暖光映着,泛着点浅淡的红,比那束白玫瑰还温和。他突然想起刚才在花店,店员说“送爱人最合适”,心里莫名有点发闷——纤玉从来不会把他当“爱人”,也不会把花当“惊喜”,只会把他当需要好好照顾的人,把花当他“给的东西”,连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水开了,面煮软些?”纤玉转过身,刚好对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慌乱,只是温声问了句,手里已经拿着干面,指尖捏着包装袋的边角,轻轻撕开。
“随便。”仙意收回目光,语气淡了些,却没像往常一样说“你看着办”。他突然想听听纤玉自己的意思,想知道这个永远顺着他的人,会不会有一点自己的偏好。
可纤玉只是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那煮软些,昨天你吃面时,嚼得慢。”
还是顺着他。仙意喉结滚了滚,没再说话,目光又飘到了那束白玫瑰上——花瓣上的水珠慢慢干了,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混着厨房里的面香,竟比刚才在车里时,更让人安心。
他没告诉纤玉,这花是他挑了很久的;也没说,刚才在路上,其实想过他会不会喜欢。反正纤玉从来不会问,也不会在意,只会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煮好面,收好花,用最温的语气说“谢谢”,然后继续做他的事,不吵不闹,也不奢求更多。
这样就好,仙意想。这样温顺、平和,不会大惊小怪,也不会让他费心的纤玉,才是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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