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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繁复华丽的拔步床,红绸抖动,叠浪翻涌,帐幕后隐约泄出几声细软青涩的喘息。
朱纱飘荡,玉榻轻晃,羞赧的少女呢喃染着怯意,少年急促的呼吸声又加重几分。
烛火葳蕤,绰约的身影缠叠交错,忽明忽暗的轮廓起伏跌宕,影态缠绵难分,映在暖黄的墙壁上,宛若一副璧人交辉的美画。
缱绻旖旎。
郁善音浑身僵硬,她站在耸动的榻前双目圆睁,不知所措。
莫名的羞怯和躁动像蚂蚁一般爬遍她全身,令她坐立难安。
毕竟,那帐中女子的音色与郁善音十分相似。
难不成是符去雪从哪找的“莞莞类卿”?
郁善音攥紧拳头,勃然大怒。
等等,她为什么要生气……自己同符去雪又不是真夫妻。
可凡事都有个“但是”。
是符去雪先把她认成他的新娘子的,演戏就要演全面,这事她必须管。
这个就叫做“专业”。
郁善音闭了闭眼,深呼吸过后,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符去雪出轨了。
她现在就要掀开床幔揭开这对“狗男女”的丑陋面目!!!
红绸被掀开,热风透过窗棂拂过郁善音的脸颊,带起鼓动的绸缎笼罩住满目惊愕的少女。
“不敢睁开眼,希望的我的幻觉。”郁善音差点哭出声。
“啪。”她看清榻内春景后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因为符去雪的“出轨”对象……
竟然是她自己。
帐子里的女子是玉体横陈、香痕斑驳的郁善音,她与符去雪贴合交缠,难舍难分。
符去雪伏在郁善音身后,正一脸欲丨色地望着榻外的另一个“她”,那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
你能看见我??
郁善音灼热的大脑瞬间乱成一团。
这香艳的一幕对郁善音来说过于震撼。
为什么会有两个她?
“音音,你在做春丨梦呢。”符去雪抽出银丝缠绕的手指,幽暗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榻外僵成雕塑的郁善音身上,“看,你很喜欢我吧?”
“轰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郁善音脑子里炸开了。
她想是自己的尊严,节操,还有为数不多的“纯洁”。
好想死,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郁善音发自肺腑地怒吼一声,被汗水沁透的身子弹坐而起,她一睁眼发现是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是梦……还好都是梦。
郁善音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正要离榻才发觉符去雪不在她身侧。
这她就放心了。
自己刚刚的丑态无人知晓。
“夫人,您要用早膳还是午膳?”一道无头无脑的问话劈碎了郁善音最后的尊严,她循声望向珠帘外的人影,问道:
“你是谁?符去雪呢?”
“奴名唤阿应,是主子救下的死侍。主子今日一早便被请去制蛊了。”
郁善音知符去雪擅巫蛊之术,看来他的巫术已经修得炉火纯青了,所以才会被人请去制蛊。
阿应将饭食呈上来后便退了出去,郁善音见到他脸的那一刻还是被吓了一跳。
也不是说阿应丑陋,是他的眼睛被幽黑的瞳仁铺满,没有一丝眼白,无神漆黑,宛若一潭尸水,看得郁善音心里发怵。
用完午膳,郁善音见殿外天光开化,风停雪止,晴空万里,鹅黄色的太阳暖洋洋的,她便起身去殿外晒太阳。
阿应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及时保护她,又不会打扰到她。
刚出大殿,郁善音便见到了诡异的一幕。
蓝天白云下,无数半透明鬼魂从雪地里蒸腾而出,宛如袅袅炊烟,随风飘荡,它们各个神情麻木,皆若空游无所依。
这些鬼物并不像先前那般凶猛暴戾、攻击性极强,反而轻飘飘、懒洋洋,和晒太阳的猫儿一样。
并且它们容貌年轻,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三十。
“这是怎么回事?”郁善音后头看向阿应,他僵硬解释道:
“它们是被真龙诅咒的南巫贵族,遇到圣娘娘前,南巫子民都活不过三十岁。他们死后灵魂不得安息,不能入轮回,只能在南巫飘荡。”
“圣娘娘是谁?”
“主子已故的生母。”
郁善音不敢再问,符去雪从未提过自己有家人,从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来看,他一个人孤独很久了,平时连个活人都难以看见。
有阿应做保镖,郁善音打算勘察一下菩清幽境的具体状况,不至于以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碰。
二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漫步到一片仙气朦胧的雾雪松林前。
雾气缭绕,郁善音呼着白气,搓着双手往前走去。
阳光透过薄雾,倒挂在松枝上的冰柱银光闪闪,雪压枝头宛若云团匍匐,松间冰珠晶莹剔透,一片璀璨夺目。
这些景象过于虚幻,郁善音觉得这片松林好不真实。
她很识趣,没有再往雾气更浓的深处走去。
“客人,愿意同我做个交易么?”
忽然,一道空灵缥缈的声音淌入郁善音耳中,她谨慎环顾四周,见阿应在自己身旁,她便大声质问:“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同你做交易”
“在下名唤食念,我这儿可有数不尽的宝贝,总有您感兴趣的一个。”
那声音好似清风,无处不在,可又无影无形。
“夫人,是食念鬼,专以人的执念为食。仙境从未有过开智的鬼物,看样子,它在此地修炼许久,不知从何得到机缘就此开化。”阿应目露凶光,挡在郁善音身前,手执银剑蓄势待发。
“他会害我吗?”郁善音问他。
“此鬼物生有灵智,不会轻易害人,它们更喜欢用吃掉的爱恨嗔痴同旁人做交换。”
既然是个长有脑子的鬼,那就有办法沟通交流。
“好,我答应和你做交易。”语落,郁善音两眼一黑,几秒混乱颠簸后,她竟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她面前站着一位身着蓝袍、面容和蔼的老先生。
“这是哪里?”郁善音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有无尽无形的暗流海浪穿过郁善音的身体,飘飘然。
老先生开口了,“意识之海。”
好高级啊!郁善音只在小说里听过这个词,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能亲眼见到。
“你有什么宝贝?你想和我换什么?”
“你的记忆。我有境中亡魂的一切执念与记忆,任君挑选。”
亡魂的记忆……没准里面就有离开此地的法子。
郁善音觉得自己也不亏,便同意和他交换。
一缕浅蓝光晕从郁善音眉心缓缓飞出,似一道炊烟随风潜入老者的眉心。
一刻钟过后,老者缓缓睁开眼,两行清泪顺流而下,他喜极而泣,“我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之象,方柜竟能跑得比马快,句鸟竟能载人……”
光怪陆离,新奇震撼。
“啊,那个啊……这些东西我家乡确实很常见。”郁善音讪笑,“我现在可以选取我想要的记忆了吗?”
老者抹了把泪,抬手示意:“请。”
“我要符去雪过去的记忆,他来这里之前或者刚到幽境的记忆。”
老者雪眉微蹙,面露难色,“他并无记忆,他的这些记忆早就被人刻意抹杀,我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会这样……”郁善音思索了片刻。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符去雪和她一样,是被绑架到这里。
但他的处境比她稍微好点,不会有生命危险。
相当于软禁。
“那我要你的记忆。”郁善音倏尔抬眸看向老者,“你的记忆中有关符去雪的片段。”
-
富丽堂皇的寝殿,明亮但冰冷。
透如明镜的大理石地板上,血红的脚印似绽放于雪地中的红梅,艳丽惊悚,一步一步从门扉挪向床榻。
少年累累伤痕,血水浸透褴褛衣衫,裸丨露在外的上口往外翻着红色血肉,这些上口狰狞不一,像是野兽啃咬,又像是利器重击所致。
“音音,我好想你。”
“出来让我抱抱,好不好?”
“音音?”
少年满怀期待地掀开红绸,榻上空无一人。
纯善温良的笑意凝在唇角,符去雪浑身一颤。
“跑了么?”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骇人的凉意顺着脊背爬进脑中,化作丝线密密麻麻缠绕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好失望,好低落。
心灰意冷,可又异常愤怒。
符去雪僵坐在榻边,眉间戾气陡然暴增,原本清隽的脸多了几分凌厉的阴鸷。
他知道郁善音单靠自己是逃不出菩清幽境的,一到夜里,这里便会厉鬼出没,毒虫泛滥,她一定会自己回来。
时间缓缓流逝,符去雪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理智濒临崩溃,疯狂的念想宛若狂风暴雨,不断击打着符去雪的肉身和灵魂。
他真的……
好想郁善音。
天色渐浓,窗外传来呼啸风声,殿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最后一缕天光被云影吞噬,殿门被推开。
是阿应。
他身后跟着满身风雪的郁善音。
她一低头便看见满地血印,惊恐与诧异攀上少女紧绷的神经,她沿着脚印慌忙冲向拨步床。
郁善音心中有一种非常强烈且不好的预感。
这些血很有可能是符去雪留下的。
和她预料的一样。
坐在榻上的少年奄奄一息,血肉迷糊,仿佛一具破败的玩偶。
“镜明!镜明,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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