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姜心

　　军训第十天了，总共十四天，眼看时间过了一大半，大家都忍不住开始期待起结束的日子。

　　今天，姜亦杰班上很多人都觉得庆幸，他们的教官有事，换了两个男教官暂时带队。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不过不管换谁来都比他们原先的女魔头教官要好。

　　而且据别的班说，来的这两个教官人都超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两个教官说话温柔，为人幽默风趣，被班上同学冠上了“小天使”的称号。

　　“行了，大家训练的都很好。”稍矮一点教官说道，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肯定。

　　“对，你们都很棒，下面，向后转，齐步走！”高个子教官边称赞边发号施令。

　　等队伍走到操场西面阴凉处，稍微矮一点、体格健壮的教官立即喊停，让他们原地解散休息，但别离队伍太远。

　　瘦高个子的教官找了棵树靠着休息，和几个离的近的男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你们教官人很好的。”高个子教官安慰道。

　　“没有，可凶了。”学生抱怨。

　　“对啊，罚我们可狠了。”

　　“没有，她真的挺好的，罚……额。”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辩解，“那都是想让你们好。”

　　“对，没错，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健壮的教官去拿了两个水壶过来，其中一个递给了高个子教官，“又亲又爱，上脚踹。”

　　高个子教官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水，没再说什么。

　　方一鸣也找了一棵树，背靠着坐下了，章明站在不远处，学着教官背靠树站着。

　　姜亦杰喝完水，把水杯放在统一地点后，在方一鸣旁边坐下了。纯粹是懒得动，就近靠树半躺着舒服。

　　两人靠着同一棵树，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

　　其他男生也是三五成群，聊着天。

　　方一鸣侧头看向姜亦杰，姜亦杰目视着远方，在走神儿。

　　方一鸣刚准备挪动身子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到张柏青从操场侧门走了过来。

　　和每晚回宿舍时候的状态一样，张柏青一身臭汗，看起来训练比他们这边严格得多，整个人像是刚从水缸里捞上来的。

　　张柏青一过来就挤在姜亦杰和方一鸣中间，方一鸣看他一身汗要沾到自己，早一步起身走开，站在一旁瞅着他们。

　　张柏青是偷摸着溜过来的，待不了多久。

　　他一坐下就哼哼唧唧说自己好累，身侧的汗都蹭在姜亦杰身上。

　　姜亦杰眯了眯眼，用膝盖顶了顶他，“快走，我们马上要集合了。”

　　“啊?”张柏青还有点懵，不舍的搓了搓姜亦杰的一头短发才离开。

　　姜亦杰看着自己刚被烈日烤干的衣服又湿了一大块，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身上沾满了张柏青的汗水，就好像他还贴着在。

　　“你俩玩的挺好的，蛮好。”方一鸣语气平和，看不出情绪，话里却隐约带了点酸味。

　　他话刚说完，教官就喊集合了，姜亦杰来不及仔细思考，赶紧归队。

　　上午的训练熬完，姜亦杰一出操场，身上就挂了只树袋熊，超大只。

　　“下去。”姜亦杰边拖着对方走，边用帽子扇着风，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还在努力的用另一只手在挣扎，想把这只树袋熊从身上摘下来。

　　而他此时的声音落在树袋熊张柏青耳朵里，是糯糯的感觉，带着慵懒和棉花糖的质感。

　　“我不，累死了。”张柏青拒绝道，“上午回去被教官逮着了，罚我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全身上下抽了筋的疼。”

　　“挂着就不疼了？”姜亦杰叹了口气，停下动作，没再去推搡张柏青，“我也累。”

　　张柏青一听到这话，整个人来了精神，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跳下来，在姜亦杰前面蹲下身子，“来，哥背你。”

　　逗小孩一样。

　　周围全是人，他这一下扎在人堆里，就是个活脱脱的靶子，惹得一堆人围观他俩。

　　姜亦杰接收到这么多目光，表情僵硬，赶紧用脚尖踢了踢张柏青小腿，“快走了。”

　　眼看姜亦杰要自己跑了，张柏青赶紧起身，伸过一只手揽着姜亦杰，又半靠在他身上。过程中牵扯到肌肉，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俩的这一系列操作，被站在不远处的方一鸣尽收眼底。

　　“快走啊，等下没饭了。”章子怡嘟着嘴巴催促方一鸣，满脸的不耐烦。

　　“走吧。”方一鸣笑了笑，心不在焉的加快了步伐。

　　下午训练的时候发生了个小插曲，之前齐步走、踢正步顺拐的两个人里，那个别的专业男生退出了训练，因为腿上起疹子，加上连天暴晒，扯了皮肉。

　　也亏得他忍了这么多天，医生让他在彻底好全之前，不能再暴晒，他表面后续的训练他没办法参加了。

　　之后就被安排坐在了派发茶水的地方，摆了凳子和小桌子，有折叠伞挡着太阳，让他每天都写一份军训体验感悟，不至于闲着。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别的班的人，加起来不多，也就三四个。

　　他刚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写，后面实在邹不出来了拿了手机抄。

　　同班上其他仍然要训练的人不免羡慕。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晚上，一天的训练又结束了。

　　姜亦杰准备洗澡的时候，张柏青居然提前回来了，今天没和往常一样加时训练。

　　结果就是姜亦杰刚进卫浴，张柏青就挤着要进来，非要一起洗，说是节省时间。

　　天知道这个巴掌的卫浴，平时一个人洗澡都要几乎贴着马桶站，两个人洗得挤成什么样。

　　姜亦杰一脚把张柏青踹了出去。

　　张柏青还在外面时不时哼唧两句，抱怨姜亦杰冷血无情。

　　军训的时间过起来很快，隔天他们原来的教官就回来了，大家又是怨声载道，无时无刻不再怀念着两位“小天使”。

　　好在一早就通知要外出拉练，这对于他们来说很新奇，他们之前的训练从没出过操场。

　　这回外出是以连队形式，一个连接着一个连，连队之间搁着一段距离，每个连队有三个教官带队，分别跟在队伍的前中后。

　　所有人在操场上列队整齐之后，营长下达指令，队伍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他们学校在民办院校中算是挺小的了，正门对着的是校内水泥浇筑的广场，广场上摆着学校名称的雕塑。灰色的字母雕塑，衔接处部分镂空。

　　出了校门就是马路，再走一截是铁路桥，穿过桥洞就能看到一条支流，支流在末端形了的巨大的湖泊，湖泊把学校半包了起来，也成了校图书馆前吸引情侣们驻足的风景。

　　队伍就这么一直走，走出了城市，道路周围的景象也慢慢变成了村落。

　　城市和村子之间没有任何过度，却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泥巴小路延伸出一些田地，地里除了蔬菜，还有木棍捆着的塑料袋，充当稻草人。

　　老旧的屋舍，破瓦房，斑驳的墙面，裸露的砖头，人烟稀少。

　　乡村的烟火气正在被城市蚕食着，它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自我的存续问题，还有城市的剥落。

　　队伍经过一处莲藕地，天气干燥，地里水都干涸了，泥土开始龟裂。

　　站在张柏青身后不远处的方一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来了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1]”

　　姜亦杰没发现有什么蜻蜓。

　　没人搭理方一鸣，都觉得他在装逼。

　　田地与房屋之后，道路两旁出现了一些土坡，大约有半个人高，土坡上种了些树，树与树之间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靠近道路一面的土坡像是被清理过的，没有植被覆盖的黄土裸露在外。

　　从这儿开始就很少看到房屋了。

　　长途跋涉之后，也到了此次远行的目的地——一座废弃工厂。

　　工厂没有名字，只剩下几间堆了杂物的厂房。

　　连队在厂房前的空地上休整，教官用喇叭迈力地说着注意事项，以及厕所的位置，让大家上完厕所就回来集合，不要到处逛，以免落单。

　　队伍里有人违反规定，偷偷戴了手表，记录了步行距离，他们总共走了快四公里。

　　教官刚宣布原地休整，一堆人就乌鸦鸦的瘫坐在地了，讲究点的会拿几张纸巾垫着。

　　教官说这里厕所不大，去的人多了可能要排队，让大家最好分批去。

　　刚开始去厕所的人很多，姜亦杰喝了点水，等过了一会儿，人少了才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他能和不在同支队伍的张柏青碰上，刚进厕所张柏青倒是没整什么幺蛾子。

　　厕所里面和外面一样破旧，地上都是黄泥和尘垢，很久没人清扫了，有的坑位里还长了草。

　　姜亦杰和张柏青各选了一个位子。

　　“累吗？”张柏青的声音从旁边位置传过来。

　　“还行吧。”姜亦杰回答道。

　　解决了问题，本以为张柏青能安分到各自归队，结果还没出厕所门，这货的手就捞上来了，掐了一把姜亦杰的脸。

　　姜亦杰近乎当场暴走，但碍于周边还有几个同学，勉强压住了怒火。

　　这货手都没洗，到处乱抓，他不干净了。

　　厕所太破旧的结果就是水龙头都坏了，只能回去拿饮用水洗手。

　　姜亦杰想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巴掌糊上去，在张柏青脸色搓了半天，最后在其他同学诧异的目光中抛下张柏青，回到自己队伍。

　　一归队就立马找张衡要了张纸巾，打湿之后搓了把脸。

　　“你咋了，上个厕所把脸搞脏了？”张衡一脸你有事瞒着我的眼神，扫着姜亦杰。

　　姜亦杰勉强找了个还算站得住脚的理由：“太热了，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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