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养成黏人精青梅

　　听了婆婆的话，张翠翠心里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这个老太太，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找张翠翠的不痛快。
　　今天给她揪着了把柄，估计得死咬下张翠翠一层皮来。

　　张翠翠咬了咬牙，将门背后的两个孩子赶出门去。
　　“去，外边儿玩儿去。”

　　林鹤牵着叶子香的手，走到了门外空地去。

　　张翠翠深吸了口气，准备上前给婆婆道歉。

　　但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叶福就伸手拦住了她，先开口道：“娘，哪来的五十块钱？咱们家苦那么久了，快过年了一餐肉也没吃上，要是有五十块钱，至于吗？”

　　婆婆听了，哭声迟滞片刻，才又继续：“哎哟喂！老头子——你快把我带走吧！我说家里怎么一直揭不开锅诶！原来是我儿子，亲生的儿子哟！背着我偷偷藏钱，拿去给别的女人用喂！”

　　叶福听她哭喊完了，才又问：“娘，您说我把五十块钱拿去花了，您是怎么知道的呢？平日里您除了去供销社打麻将哪儿也不去，前些日子打麻将输了一百块，我和翠翠不让您去，您就再也不出门了。您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婆婆一指门外：“你还问上你老娘了是不是？你去问问，问问刚刚门外那个章老汉！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跑我跟前耀武扬威来呢！”

　　叶福“哦”了一声，道：“您和他打麻将赢了，他拿五十块钱来气您，是不是？”

　　婆婆嘴快道：“没赢，就是没赢才……”
　　话出了口，才发现自己上了套，闭上了嘴。

　　叶福长叹一口气，道：“娘……咱们家爹留下来的钱，已经都被您给输光了。您现在再赌，难道是要把手、把命都赔上吗？”

　　婆婆嗫嚅道：“赌……赌什么赌……我就是打打麻将！而且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呢！”

　　张翠翠在一旁讽道：“您要是没钱，把手指赔上，就知道什么叫小赌也伤身了。”

　　婆婆却哽着脖子道：“我有钱！”

　　叶福皱眉道：“您哪儿来的钱？不是说爹留下来的钱都给赔光了吗？”

　　婆婆支支吾吾道：“我自己的棺材本儿，还轮不到你来管！”

　　叶福与张翠翠相视一眼，张翠翠走进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再走出来时，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
　　她说：“没了……”

　　叶福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几下，声音都有些发抖：“咱们家米缸都见底了，您把最后一点钱拿去赌，孩子吃什么？“

　　婆婆却道：“这是我该管的吗？你们把五十块钱拿去买女娃的时候，咋不想着点呢？”
　　她也不哭了，从门槛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这可不是我该考虑的事儿！”
　　大概是自知有些理亏，她很快便跑上阁楼，没了影儿。

　　叶福与张翠翠相对而立，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叶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来想办法……”他又道。

　　张翠翠眼眶微红：“想什么办法？这都冬天了，快过年了，谁家有闲钱借给你啊。再说，借了明年也得还，咱现在一分钱没有，还得上？”

　　叶福拍了拍媳妇的手：“总有法子的，老天爷不至于叫咱饿死……”

　　张翠翠红着眼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要是实在不行，咱们饿肚子，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吃不饱饭。”

　　“姨，叔。”
　　忽然，门槛外边传来林鹤的声音。
　　叶福与张翠翠夫妇都意外地看过去。

　　林鹤从门外拐角处走出。
　　刚才叶子香说饿，想吃晚饭，她便想来看看事情是否结束了。
　　没想到，正听见叶福夫妇的对话。

　　她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终于走出拐角处。
　　“姨，叔。要么把我卖了吧。”

　　张翠翠与叶福都愣在了原地。
　　两人都没想到，林鹤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更没想到的是，听见了对话的林鹤，表现得居然那么镇定，还直接说出了他们俩都不敢想的解决办法。

　　张翠翠先反应过来，对林鹤道：“哎呀，傻孩子，你，你说什么呢？”
　　叶福也道：“不说这话，你既然来了咱家，就不会把你再拿去卖。”

　　可两人话说完，却见林鹤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摇了摇头。
　　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却好像比他们两个大人更成熟：“姨，叔。你俩把我卖了，比留着我强。叶子还小，家里还有老人家，叔一个人，要从头来过，太难了。”
　　她看向张翠翠，那双眼睛里平静得很，道：“姨，你给我寻个好人家，我也能过上好日子，大家都能吃上饭。”

　　-

　　晚上吃饭，中午剩下来了些兔肉和骨头汤，张翠翠拿来煮了肉糜粥。

　　还是中午一样有肉香味的饭，桌子上还是昨晚一样的四个人，吃得却不如前两顿饭一半香了。

　　林鹤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张翠翠与叶福也沉默得很，只有叶子香仍然闹腾，喝粥喝到一半开始往勺子里挑肉糜。

　　张翠翠强颜欢笑，对叶子香道：“这是要把你碗里的肉一口吃完了？”

　　叶子香神秘地摇了摇头：“我中午吃可多肉，早吃够哩！”

　　张翠翠原本也只是因为见餐桌气氛太僵着，想说两句话调节调节气氛。
　　可叶子香回完了话便埋头继续挑肉糜，林鹤与叶福则始终沉默着，张翠翠自己也不再想说话了。

　　气氛倒比她说话前还更僵。

　　张翠翠看向林鹤，却见林鹤埋头喝着粥，倒比她这个成年人自然得多，仿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她又看向叶福，叶福只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不久，林鹤先将粥喝完了。
　　她将筷子搭在碗上，道：“我吃饱了，姨、叔、叶子，慢慢吃。”
　　说着，腿已经够下地了。

　　张翠翠与叶福也都点了点头，意思是准许林鹤先离桌。

　　但这时，叶子香却忽然叫道：“姐姐！等一下！等我一下呀！”

　　张翠翠与叶福无奈地看向闺女，张翠翠稍稍严厉地说道：“叶子，饭桌上不要吵吵嚷嚷。”

　　但她看向林鹤，却没在林鹤脸上看见一点儿不耐烦的迹象。
　　张翠翠心里叹气，这孩子，对叶子是真的不错。
　　如果家里条件好，叶子多个姐姐，应当真是会幸福不少。

　　林鹤坐回座位上后，叶子香仍在挑那碗里的肉糜，只是一边挑，一边时不时抬头，朝林鹤讨好地笑笑。
　　许久，叶子香总算是挑好了肉糜。

　　她脸上仿佛一下子亮起来，那笑容要扬到天上去了似的，将勺子往林鹤面前一递，道：“姐姐！你吃肉！你在长身体，要多吃肉，长高高！”

　　张翠翠与叶福都是一愣，他俩没想到叶子香是想把肉都挑出来给林鹤吃。
　　一方面有些感动，另一方面有些吃味，毕竟叶子香可都没为爹娘这样做过。
　　再一方面，也有些担心林鹤会嫌弃那勺子被叶子香吃过了。

　　他们看向林鹤，见后者果然愣住了，好一会儿，拒绝道：“……我不用，你吃。”

　　张翠翠忙打圆场道：“好了叶子，你也长身体，你自己吃就好。”

　　叶子香却倔道：“我不要！姐姐比我大好多岁呢，怎么才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要多吃肉才行！”

　　张翠翠没想到这个闺女，把吃过的勺子给人家就算了，还说人家身高矮。
　　她担心极了林鹤会生气。

　　哪成想，一转头看向林鹤，却见林鹤垂着眼，接过叶子香手里的勺子，一张嘴吃了。

　　挑出来的肉糜，全堆在勺子里，还是叶子香吃过的勺子，实话说，张翠翠这个做娘的看了也没什么食欲。

　　林鹤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吃过了饭，张翠翠在厨房里洗碗，对着叶福叹气道：“小鹤这个孩子，是真的懂事。对叶子又好，要是能留在咱们家……”

　　叶福想了想，摇头道：“这孩子留在咱们家，对咱们是好，可对孩子不好。”
　　顿了顿，又道：“况且，你看小鹤听到咱俩说的话之后的反应——这孩子不简单，她不会单单留在咱们家的。留在咱们家，那是耽误了她。”

　　张翠翠点头道：“那成，明儿你就出门打探打探，看看这附近村子里有没有哪户人家要女儿的。不要钱也成，咱们把孩子送过去。”

　　叶福应道：“成！”

　　-

　　夜里睡觉，有了前一夜叶子香偷偷爬床的先例，这天张翠翠已经不管了，任叶子香一洗完澡便撒欢地朝竹板床跑去。

　　叶子香爬上了床，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大冬天，冷得很，厚厚的被子也是冰凉的，人躺进去，得暖好一会儿才睡得舒服。
　　叶子香没耐性，总在被子里动来动去，被子暖了半天，暖不上温度。

　　不多久，林鹤也洗完了澡，爬上床。
　　她耐性好，躺着就不动弹，没多久，那半边的被子便暖融融的。

　　叶子香自觉地就往她那边靠，一边靠一边还嘿嘿傻笑：“姐姐，你那边的被子更暖和耶！”

　　林鹤将被子一支，示意叶子香从自己身上过到另一边去。

　　叶子香眼睛发亮，想了一会儿，便钻过去。
　　这会儿两人位置互换，叶子香便睡在了更暖的那边。

　　她躺下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快要睡着的时候，还傻乐：“姐姐，和你一起睡觉真好呀，我能不能一直和你一起睡觉呀？”

　　林鹤迟疑片刻，没有回答。

　　叶子香却察觉什么似的，原本都闭起来的眼睛忽然又睁开了，哀求一样地看着林鹤。

　　林鹤只好点头：“好。”
　　然后她便见叶子香又安心的睡去了。

　　但林鹤自己却好一会儿没有睡着。
　　她知道，叶福夫妇明天就会为自己物色新人家，她不会一直陪着叶子香睡觉。
　　她现在答应了叶子香的话……或许明天就会不做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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