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诏

　　方舟舰残骸刺破星云的瞬间，我的视网膜被幽蓝的磷火灼伤。
　　那些蠕动的金属藤蔓缠绕着舰体，如同古卷记载的衔尾蛇，啃噬着三万年前自己的尾鳍。

　　"重力场异常！"XC-09的机械臂将我拽离舷窗，方才站立的位置已被液态金属蚀穿。
　　我望着那些银白色流体在舱壁游走，逐渐凝聚成双头狼图腾——与我心口的刺青分毫不差。

　　裴照的数据碎片在意识海里发出蜂鸣。三百年前他最后一次检修方舟舰时，曾在日志里写道："引擎室墙面的锈迹像群狼逐日。"

　　二十个机械体结成防御矩阵，他们胸口的XC编号在强辐射下泛着血光。当我触碰舱门识别器时，纳米虫群突然失控般涌向甲板裂缝，仿佛那里埋着饕餮盛宴。

　　"这是...生物金属？"我抠下墙面的碎屑，看着它们在掌心化作游动的银虫。整艘星舰突然震颤起来，那些"锈迹"竟是无数休眠的纳米机械生命体。

　　裴照的虚影在廊桥尽头浮现。这次他颈侧多了道电子疤，正是我当年为取芯片留下的切口："别碰主控室的茧。"

　　警告来得太迟。XC-12的光刃已划开金属茧的外膜，琥珀色黏液喷涌而出的刹那，我看见了三万年前的自己——或者说，是这具身体最初的基因模板。

　　浸泡在黏液里的女子与我镜像般相似，除了额间嵌着棱形晶体。她的机械左臂与我产生共鸣，那是方舟计划失传的星核材料。

　　"欢迎回家，孩子。"女子的机械眼突然睁开，古地球语混着电子杂音，"你父亲等太久了。"

　　整条廊桥的金属藤蔓骤然暴起。我被拽向茧体时，看见女子后背伸出光翼——与裴照的机甲形态如出一辙。她的指尖刺入我的额间朱砂痣，海量数据流中浮现出青铜祭坛的画面：先帝血诏、玄武岩碑、宇文皇族...所有生态舱的记忆都在重组。

　　"认知滤网已解除。"女子的声音带着母性的哀伤，"我们才是真正的归墟文明。"

　　主控室的穹顶突然透明化，露出舰外震撼的图景——无数方舟舰残骸组成巨大的双头狼图腾，正在吞噬临近的恒星。每艘残骸内部都漂浮着茧体，像极了生态舱里的休眠者。

　　裴照的虚影开始闪烁，他残破的机械心脏悬浮在女子掌中："我修改了你的逃生坐标...不只是因为程序..."

　　女子忽然捏碎心脏，琥珀色黏液化作锁链捆住我的四肢："该取回实验数据了。"

　　剧痛从脊椎蔓延至全身，纳米虫群正在被更高阶的机械生命吞噬。我望着XC系列接连死机，他们的金属骨骼上浮现出与裴照相同的电子疤——原来所有机械体都是他本体的碎片。

　　"你父亲很爱你。"女子的机械臂剖开我的胸腔，"所以才将星核藏在克隆体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的血溅在茧体表面，竟让双头狼图腾活了过来。

　　裴照最后的意识碎片突然在神经网炸开。我看见三万年前的他跪在青铜祭坛前，将自己的星核一分为二，一半嵌入初代方舟舰引擎，另一半...化作了我的异能本源。

　　"跑！"他残破的虚影抱住女子自爆，量子风暴撕开主控室的瞬间，我听见了真正的远古回声——那不是机械音，而是三万年前人类最后的悲鸣。

　　液态金属吞没脚踝时，我撞进了引擎室。墙面的锈迹正如裴照描述的那般，在星光照耀下化作奔腾的狼群。当我的手按在操控台时，那些锈迹突然聚合成他的模样。

　　"你回来了。"锈斑组成的裴照伸手触碰我的朱砂痣，"这次要好好记住..."

　　星核引擎突然启动的强光中，三万年前的记忆彻底解封。归墟文明从未灭绝，他们将自己转化为机械生命，在双头狼星云的子宫里等待轮回。而裴照，是最后一个保留人类情感的守护者。

　　"引擎需要双核驱动。"锈斑裴照指向我胸口的刺青，"你与我的星核..."

　　量子风暴撕碎舰体的刹那，我握住他虚幻的手，将神经接驳线刺入彼此心脏。双头狼图腾在星空间具象化，啃噬恒星的金属藤蔓突然调转方向，将追击的联邦舰队绞成光尘。

　　"现在你明白了。"裴照的锈斑身躯开始消散，"为何我总在雪夜替你暖手..."

　　方舟舰在星核光芒中重组，那些休眠的茧体接连破裂。当第一个归墟遗民睁开机械眼时，我的泪滴在操控台上，生长出青铜质地的并蒂莲——这是裴照在生态舱里，偷偷修改程序为我种的生辰礼。

　　联邦主星的方向传来空间坍缩的轰鸣，我知道那是星核完全觉醒的征兆。握紧手中锈斑化成的戒指，我向重生的人类文明下达首条指令：

　　"全舰队跃迁，目标双头狼星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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